我想我有必要交代一下方東豪同學的背景,看一看是什麽樣的經曆造就了這樣的“人才”。原來方東豪當年也是窮學生,但自卑與虛榮糾纏在一起,他極力掩飾自己的身份,與有錢的同學整日混跡在一起,k歌、泡妞、超前消費樣樣不少。然而為了維持其在人前的風光,使自己的戲能一直演下去,他不得不將貪婪無恥的手一次次伸向望子成龍、純樸厚道的父母親。


    有一年,方東豪暑假迴家後,見到年邁的父母已經煮好了飯坐等在桌旁,他坐了兩天的火車,已經饑渴難耐,一進門就拿起桌上的茶杯要喝茶,不想立刻被年邁的父親打翻在地,他怒不可遏,頓時驕橫跋扈地發起脾氣來,咄咄逼人地直罵老父親是不是腦子進水了、發神經之類。母親在一旁含著眼淚,默默地拿起笤帚掃幹淨地上的瓷杯碎片,一邊哽咽著說:“你爸收到你要交費的信,到處向親戚朋友借錢,實在沒有湊夠錢,隻好去賣血,沒想到那次賣血感染了乙肝病毒,你爸是怕傳染給你才不給你喝他的杯子的……”


    方東豪不說話了,但他並沒有絲毫悔意,他隻是在心裏念叨:“這個世界怎麽這麽不公平?憑什麽我的同學父母就是高官、富豪、我就得是個窮人家的兒子?為什麽?為什麽?我不服,我一定要出人頭地,無論用什麽辦法!”


    這個暑假,方東豪的一個表弟接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他被一所名牌大學錄取了,他是小鎮幾十年來唯一一個考上名牌大學的學生。“聰明”的方東豪敏銳地抓住了這次天賜良機,運用他在學生會裏混出來的社交能力,主動跑去當地報社報料,添油加醋地把他表弟——一個簡簡單單、隻是本分學習的男孩子描述成一個天賦異稟、胸懷壯誌、發奮圖強、勤工儉學的傳奇人物,還極盡誇張之能事,把本來尚能解決溫飽的表弟一家說成連乞丐都不如的辛酸生活。那個報社記者與方東豪一拍即合,都想借此機會炒作一把,名利雙收。可憐的表弟,一個原本與世無爭、活在自己世界的農村孩子,被記者的小報一刊登,立刻引起小城鎮的嘩然。表弟的同學都紛紛對他表示同情,以前住校不清楚他的身世,現在都在背後議論著小報上寫的他那些軼事,什麽窮到撿垃圾吃啊之類的。


    方東豪並未就此罷手,他在醞釀著更大的計劃,通過媒體發動民間捐款,電視上,每天都插播關於表弟“可憐”生活的新聞,唿籲社會熱心人士積極捐款。表弟一家都是本分人,表弟考上名牌大學也僅僅是因為自己愛學習而已,對於名牌大學,他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他不知道周圍的人都為什麽這麽喧鬧,他感覺很不自在。而且他也是一個大小夥子了,有一些青春期的朦朧情愫,本來心裏暗戀著學校裏一個幹部的女兒,可自己的家庭狀況曝光後,他見了那個女孩子都躲著走,感覺自尊被狠狠地羞辱了。


    表弟的父母也勸表哥不用勞心勞力,他的心意心領了,他們哪裏知道,表哥在意的根本不是他們的死活,而是那些捐款。雖然表弟一家一再表態不需要捐款,方東豪還是大張旗鼓地張羅起了一場募捐大會,好奇的家長們被表弟的故事感動,一邊責罵著自己“沒有出息”的孩子,一邊積極地投身到這幾十年一遇的“鬧劇”中。


    表弟不想去參加什麽募捐大會,卻不想被表哥劈頭蓋臉大罵一通,罵什麽:“沒有責任心的家夥,想讓舅舅舅媽累死嗎?怎麽這麽不懂事!”雖然一想到得到捐款確實可以減輕父母負擔,表弟硬著頭皮、在方東豪的怒罵和教導下走進來募捐大會廳,但平生第一次拋頭露麵,並且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貶低自己、自揭傷疤,他還是渾身的不自在。


    誰也沒有想到,自從那次募捐大會後,表弟一家人的命運就被改變了,因為表弟經受不住從天而降的關注度和精神壓力,跳河自殺了。


    雖然募集到了不少款,可麵對自殺的表弟,連方東豪也不好意思花這些錢了。舅舅舅媽更是不肯接受那些所謂捐贈的“學費”,兒子都沒了,還要學費幹什麽?兩個老人終日以淚洗麵,慘不忍睹。


    方東豪沒有為表弟的去世有一絲一毫的傷心,反而又在背後責備他心理素質差、沒有責任心、幼稚無知等等。這個被現代社會物質思想洗刷的腦袋,已經沒有基本的人情冷暖的感受了,留下的隻有冷冰冰的所謂“理性”。


    沒有圈到錢的方東豪並不甘心,他見邱大狀一向看似木訥,便動了敲詐他的念頭,所謂“錢包失竊”的故事純粹是他找錢的另一個新花招,可憐邱大狀到最後都蒙在鼓裏,雖然覺得方東豪這個人不靠譜,卻從未懷疑過他真的錢包失竊過。


    方東豪畢業後想方設法賺大錢,他不滿於一個月兩三千的基本工資和作為基層員工的待遇,他不知從哪裏淘來了一大堆所謂的“成功秘笈”,認為隻有蠢人才會從基層做起,一步步積累成功,成功者都是天賦異稟,有自己獨到的眼光和膽識,都是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在別人摔倒的地方用獨到的眼光發現機會。


    剛開始,他成立了一家網絡公司,為了享受外資優惠政策,他將公司包裝成外商投資企業,由海外殼公司用外幣出資。就是在換外幣的過程中,他與地下錢莊結緣,發現錢莊的利潤比網絡公司高多了,而且來錢快,根本不用辛苦去開什麽公司,更不用管理一幫“蠢材”那麽費事,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做地下錢莊生意。


    他先是跟著別人做了幾單,摸到門道後就挖了別人的牆角另立門戶。通過他極富蠱惑力的口才給他的手下洗腦,手下都奉他為神明。方東豪搶了舊老大的生意,自然是得罪了人,被人舉報。一次在交易的過程中被警方圍剿,虧得他頭腦靈活、身手敏捷,得以逃脫。有了些錢以後,他才感覺到命要緊,於是決定金盆洗手,注冊成立了一家公司做起生意來,他的公司具體做什麽生意不清楚,但是盤子鋪得很大,什麽投融資、實業、貿易、娛樂、網絡、酒店,簡直就是一個大雜燴。看到房地產行業的商機,他正準備轉戰房地產市場大幹一場,不想剛建好了房子就遇到經濟蕭條,房價大跌,他所構建的大廈由於沒有堅實的基礎,搖搖欲墜,而他自己也對東山再起失去了信心。就在資金鏈即將斷裂前,他利欲熏熊,終於出此下策,想騙得資金後逃往海外,卻不想黃粱一夢,這麽早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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