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索明在印坊內盤算著科技樹從哪兒攀起,有人來傳話,齊掌櫃旁院相請。


    “剛剛立了契,現在又是什麽事?”王索明一麵念叨,甫一推門警兆頓起,但見一片刀光向麵門劈來。


    王索明的琉璃玉體功應激而起覆蓋全身,心如電轉間寒玉勁猝然迸發,白玉般的右掌在方寸間帶著無匹的動能拍到刀背上。


    倭刀當先碎成片片銀蝶,王索明躬身踏前半步,左手化拳,流星趕月般直墜武士胸口,寒玉勁在刹那間粉碎了周遭胸骨,直滲心肺。


    埋伏者是明勁境界的倭國武士,以為王索明不過尋常匠人,根本未曾料到會有疾風驟雨的反擊。


    屋內其它人隻覺刹那間武士就從拔刀變倒飛而出,怔怔地看著空中殘留的血霧迴不過神。


    倭國劍豪鍾卷自齋心道不好,右手大拇指一彈,一柄寒光熠熠的刀鋒出鞘。


    王索明打殺了一名武士,餘光也掃清了室內的情況,四名倭人,一人麵熟,正持刀製住了齊掌櫃,正是是當年來印兵書商小野田。


    果然來尋仇了,齊掌櫃這廝為求脫身,肯定要把其它人牽扯進來,幸好先找的是我,而不是侯二河。


    除了小野田,其餘三名皆是武士,如今已解決一名,還有二人,那個將將拔劍,看起來有兩下子。


    轉瞬間一道白練般的刀光迅速橫斬而來,以此刀勢王索明手無寸鐵無法硬接,隻能八仙步顛倒翻騰堪堪暫避,倭國劍豪得勢連斬,卻瞥見兩點銀光自王索明手中飛向身後的小野田。


    “叮”“鐺”兩聲脆響,鍾卷自齋揮劍打落暗器,定睛一看,是王索明剛才拍成銀蝶的碎倭刀,不知何時被他捏在手裏兩片。


    鍾卷自齋自此刀勢一滯,王索明穩穩立在剛才對他出手的武士旁,此人已傷重昏死,王索明從他腰側取過另一柄短刀。


    “哈,堪堪合用。”王索明朗聲一笑,將倭刀在手裏挽了個劍花。


    “束手就擒!否則我就殺了他!”小野田揮了揮橫在齊掌櫃喉間的刀刃威脅道。


    “勞駕。”王索明笑的更燦爛了。


    納尼?小野田一頭問號。


    齊掌櫃哭喪個臉:“索明啊,你可千萬要救我啊,我也是沒辦法,才……”


    王索明斂去笑容,一言不發,握劍向鍾卷自齋逼近。


    鍾卷自齋覺得一種隱約的壓抑感降臨到自己身上,深吸一口氣,握緊劍柄,隨時預備再度出鞘。


    拔刀術,是倭國劍客最看重的一環,多少生死比鬥,皆是以拔刀定勝負。


    自己刀長,對方刀短,他先手必敗。


    鍾卷自齋的念頭剛落,瞳孔中異象頓生:


    一道霹靂!一道狂暴的霹靂,不,自己看見的隻是殘影,蠻橫地撞上了自己憑條件反射揮出的劍,撞到劍刃上很快進行了二次反彈,在空中留下扭曲的弧線。


    為什麽?碰撞後霹靂的速度更快了?為什麽?他的劍從我眼前消失了!!


    感受著鎖骨上溫熱流出液體的觸感,鍾卷自齋清楚知道,自己已經敗落。


    王索明立住身形,幹淨的臉上再度浮現出笑意。


    一寸長一寸強是常例,但靜止的短刀和長刀,哪一個加速更快?哪一個更如臂指使?


    領悟過千裏江山圖,對劍術眼光和格局,漸漸能超脫兵器的定勢。


    而這一招中蘊含的借力打力之意,已頗有化勁境界勁力轉換之妙。


    “鍾卷君?”看不清形勢的小野田低聲問道。


    “小野君,此人劍道造詣遠勝於我,實在抱歉。”一道血洞出現在鍾卷自齋心髒上方兩寸,湧出的鮮血很快浸潤了肩部。


    “這,這,這……”小野田眼神上下遊移,嘴唇不住哆嗦。


    倭國秘傳的劍豪,就這麽一招而敗?


    王索明向三名倭人走去。


    “不要過來,小心他的性命!”小野田將身體藏在齊掌櫃身後尖叫道。


    “大膽!”剩餘一名武士鼓起勇氣向王索明衝去,他的袈裟斬在扶桑也算小有盛名,今日便讓這個雍人見識厲害。


    倭刀迎麵斜切而來,王索明抬手一揚,繼而收刀。


    武士裂成了整齊的屍塊,鮮血飆射滿地。


    “放人吧小野君,大雍真不愧臥虎藏龍,隻要他想,就可以把我們全殺光。”鍾卷雙眼無神說道。


    一個印書匠,哎,這才一個印書匠而已,小野田心裏發顫。


    齊掌櫃被推過來,雙腿發軟地躲到王索明身後。


    “我在扶桑有錢,很多錢,和西洋貿易也有一些奇珍,希望能換取您的寬恕。”小野田雙膝跪地垂首說道。


    “齊掌櫃,喚我何事?”王索明不理會他的話,轉向癱在地上的齊一心問道。


    “索,索明,你真是好樣的,我這,也,也是沒有辦法,就知道你一定能行……”齊掌櫃語無倫次道。


    “齊掌櫃,當年我師父家那場火起的蹊蹺,所幸沒有人員傷亡,所以你今天不會死在這。”


    “當年,哎……”齊掌櫃長歎一聲轉過頭去,不敢正視王索明。


    “我隻是想做生意,這次來也隻是想討迴損失,不為殺人。”小野田趕緊解釋道。


    “倭人想造孽就造孽,想做生意就做生意,雍人豈是任你擺布的!?”


    “休說書冊無字,書如果沒問題,雍人就有問題。”


    “我還是寧願書有問題。”王索明輕微頷首道。


    真的是他!


    小野田聞言驚愕莫名,當年他不過是個半大小子,怎敢如此行事?


    心裏雖這樣想,小野田卻假意感歎道。


    “人生浮沉,命數難定,幸虧有閣下,讓鄙人在將軍跟前鬧了一場笑話,反而讓族人沒有特別忌憚我,商貿才有今日左右逢源的餘地,今日要好好謝謝先生”小野田的大腦飛速轉動著。


    “誤會一場,為表歉意,在下有白銀一萬兩相贈。”小野田咬牙說道。


    錢,倒不是特別緊要,但是方才倭人說了一句,“西洋貿易”,引起了王索明的注意。


    “你們家族是做什麽生意的。”


    “開礦,也做一些石材、木材、絲布的商貿。”


    “礦,什麽礦?”這不是林禦史的同行麽。


    “銅礦、鐵礦,還有……銀礦”小野田艱難答道。


    王索明聞言眼前一亮。


    “你之前說的西洋貿易,是哪些人?主要做什麽?”


    “是些紅發碧眼的荷蘭人,他們販走生絲、瓷器,運來棉布還有白糖。”小野田恭敬地迴答道,生怕觸怒王索明。


    因為官方禁海,這些洋人在大雍異常難尋,多在日本琉球東南亞一帶和大雍的民間走私船隊交易,如今有路子和荷蘭人接觸,王索明自然不會錯過。


    古登堡印刷機就是教廷為了印贖罪券資助古登堡發明出來的。


    洋人的悟性也是悟性,倘若家家一本王索明印的聖經,王索明豈不是……


    “你二人入室殺人未遂,本該處絞!”


    鍾卷自齋麵無表情,小野田跪的更板正了,他注意到“本該”二字。


    王索明麵上浮現出古怪的笑容,指向鍾卷自齋,對跪著的小野田道:


    “他是你什麽人?”


    “是鄙人的至交好友,亦是鄙人妻子一族的親戚。”


    “好。”


    王索明對鍾卷自齋道:


    “你迴扶桑,找個西洋人來,最好是教士、船長、商人一類的人。”


    鍾卷自齋默然點頭。


    “我呢閣下?”小野田急忙問道。


    “等西洋人來,我們再好好談談賠償事宜。在此之前,不得跨出印坊一步。”


    “好自為之!惹惱了我,東渡扶桑也不算太遠,讓小野家見識見識吾劍利否!”


    “嗨咦!”小野田叩頭。


    “齊掌櫃,你來瞧著他吧。”王索明向外走去,對齊一心說道。


    “索明放心,我一定把他瞧好了!”齊一心捂著脖子上的傷口,對小野田怒目而視。


    地上的小野田直接打了個哆嗦。


    齊一心嗤笑兩聲,目光又轉迴到離開的王索明身上,直勾勾盯著他的身影,滿麵糾結。


    “索明,留步!”


    出門的身影又迴頭。


    “索明啊,倒是和你打個商量。”


    “何事?”


    “我年紀大了,印坊有些操持不過來,眼下發生了這樁事,買賣上的是非實在太多,前番在鄉下得了不少地,我想幹脆告老還鄉享些清淨日子。”


    “此樁事了,我就去鄉下,為報答你此番救命之恩,剩餘的印坊幹股我全都給你,你看如何?”


    王索明走迴來,對著小野田伸出手。


    幹嘛?


    “你剛不是說要謝謝我?”


    “哦哦哦。”小野田忙不迭從懷裏掏出一遝銀票。


    王索明略一清點,六千兩。


    “剛才不是說贈我一萬兩?”


    “船上還有些財貨沒賣,賣了應該就夠了。”小野田解釋道。


    “不急。”


    王索明將錢遞給齊掌櫃:


    “左右兩進院子的地契,印坊的照憑,師匠的工契學徒的身契,勞煩掌櫃盡數備好。”


    麵對一疊厚厚的銀票,齊掌櫃頭暈目眩,嘴巴幹澀連婉辭的話都說不出口,猶豫一二一把接過銀票,重重點頭:


    “過會兒就給你送去!”


    ……


    午間,廚娘擺開葷素各色菜式,各人麵前還有酒碗,算是開了三桌簡單的席麵。


    齊掌櫃罕見地同夥計們一起用餐,隻見他落座後舉起酒碗,左右敬過老師匠們,開口說道:


    “今天,為王秀才接風,他不辭辛苦,去京裏將積欠的銀子追了迴來,這錢不好要,王秀才神通廣大,一文不少!大家有口飯吃,多仰賴他的功勞。”


    “敬秀才公!”“敬索明!”“敬索子哥!”


    眾人齊齊飲罷,用過幾筷子菜,老掌櫃又舉杯:


    “從先考手裏接過印坊算起,二十年間齊心印坊享譽齊魯,聲名直傳京師,離不開各位師匠的辛苦,我這個掌櫃總有不周到的地方,多有得罪,今天給大家賠個不是,望各位海涵。”


    此言一出,滿座啞然,今天這是怎麽了?齊掌櫃何出此言?


    幾名師匠望向彼此,眉目示意,眼神裏充滿震驚和不解。


    齊掌櫃彎腰鞠躬,再起身飲酒時,眼裏都是霧氣。


    話說到此,直接提第三杯。


    “我年紀上來了,漸漸有些力不從心,印坊裏的事隻覺厭倦,前番去鄉裏小住,突然覺得不如歸去,今日索明歸來,我心中一動,這豈不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是我們印坊土生土長出來的,印書的手藝無一不精,又有秀才功名,經營上強我許多,連京城的難事都能辦妥。”


    “所以這印坊,托付給他我一百個放心,今後啊,印坊就由他全權做主!”


    眾人聞言,先是驚訝,一想又覺得該當如此,紛紛揚起笑意,舉杯向王索明恭賀。


    王索明舉杯謝過眾人美意,祝福齊掌櫃歸鄉後身體康泰諸事順遂。


    齊掌櫃神情既不舍又釋然,最後喝的爛醉。


    侯二河抬頭望著“齊心印社”的牌匾,心裏泛起了嘀咕。


    索子哥上位了,這名字改成什麽好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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