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李府灑掃完畢,院內煥然一新。


    “你,穿那麽豔作甚,速去換掉!”


    “老二,發髻歪了,滾迴去重紮!”


    李夫人猶如巡視山頭的母虎,不斷發號施令,更改著一切她認為不合時宜之處。


    來客是當朝天子心腹,兵部侍郎,去歲平定西南,今年又順利撫平萊州之亂,隻要身子硬朗些,不消說尚書,入閣都是板上釘釘。


    這等貴人,可不能怠慢。


    “茵茵呀,過會老大人上門,你可是要出來見客,切莫失了禮數。”


    冉老大人用的是私帖,上門除了和李德曜會麵,同時還要拜會李老夫人,見一見夫人和孩子們。


    “孩兒曉得了。”李三小姐向著門外柔聲迴話,將藏在樹後的劍又往隱蔽處轉了幾寸。


    若讓娘親發現自己在舞刀弄槍,非發狂不可。


    ……


    “冉公,請!”李老爺掀開老大人的車簾,恭敬說道。


    今天不是公幹而是私訪,李德曜隨之變了稱唿。


    冉洪二人下車,跟著李郎中入府,隨之來的兩車禮品也送了進去。


    “福伯,這白額雁六隻?”記賬的有些困惑。


    一般隻有上門說媒提親,才會送大雁,府內哪位小姐這麽好的福氣?


    “休要多嘴,如實記便是!”福伯嗬斥完,匆匆去知會了老太太。


    另一邊李德曜領著二人來到中堂,先飲茶休息,寒暄片刻。


    “鑒明(李德曜的字)啊,上次你我二人私下見麵,可是近二十年前了。”


    “我記得清楚,那是在京城,壹先公尚在戶部,我為了些公事,上門叨擾。”老者追憶從前。


    “冉公愛兵如子,為了陣亡兵士的撫恤銀,多方奔波,我這大半輩子,也就僅見此一人而已。”李德曜想起了具體事由。


    “非我一人之功,後來壹先公在戶部為我力爭,這才讓將士的血沒白流。”


    “冉公高義,壹先公仁厚,卻是一段佳話。”洪同知點頭讚歎道。


    “不好讓老夫人久等,我們先去拜見,隨後再敘?”老者提議道。


    李德曜自無不可,趕緊頭前帶路。


    ……


    “老夫人,這冉大人帶著大雁過來的。”


    暖閣之內,李夫人對著李老太太說道。


    “哦”,老太太仍舊轉著佛珠,根本未睜眼。


    “洪同知跟著一起,我聽說這洪大人家中有子還未婚配,興許就是為了這事!”李夫人越想越興奮。


    蠢貨,誰家第一次上門是男方父母輩親來?李老太太內心歎道。


    “倘若待會兒冉大人開口說媒,還請老夫人千萬不要推脫,就將茵茵許出去吧!”


    “聒噪!用你教我做事!”老太太開口不悅道。


    李夫人自知失言,當即不敢再出聲。


    ……


    “呀,老嫂子,好多年未見,身體可還硬朗?”


    暖閣之內,李老太太起身相迎,冉大人快步上前虛扶,侍女將老夫人攙到上位坐好,冉大人在小案另一邊坐定。


    “感謝冉公還記得老身,我好的很哩,雖已古稀,但吃得下,睡得著,無甚掛礙。”李老太太滿麵笑意。


    “當不得冉公,老嫂子喚我峰達(冉文傑的字)即可。”冉大人連忙說道。


    “哈哈,好,峰達賢弟。”老夫人眼睛眯成一條縫,顯然甚為開心。


    “聽李大郎剛才講,老嫂子家中已經四世同堂?端地是好福氣!”冉大人讚歎道。


    “快!去將兒孫喚來,給老大人見見。”老太太高聲吩咐道。


    不一會兒,李府的二三代一一進屋躬身拜見,老太太在旁介紹。


    “這便是德曜的三女,喚作茵茵。”李老太太神色得意。


    冉文傑看著身前女子端莊秀麗,落落大方,心中當即一讚:


    好!好女子!好個佳人配才子!


    “茵茵見過冉爺爺,久聞冉爺爺有興國安邦之能,今日能得見,小女子榮幸之至。”


    “爺爺心係天下,小女子便祝爺爺胸無塊壘,浩氣長存。”


    李三小姐聲如鶯啼地說著吉祥話,規規矩矩做了個萬福。


    “好好好!這是個冰雪聰明的妮子!”一番話把冉老大人說的精神抖擻,通體舒泰。


    王索明哼哧哼哧寫了三首詩,不如他意中人的一句話,這年輕人,還是得練。


    “老嫂子,這茵茵,可曾許了人家?”冉大人看茵茵出了門,方才對李老太太問道。


    “人家倒是未許,意中人卻有一個。”李老太太直接坦白直言。


    這事沒什麽好遮掩的,隻要她不同意,莫說兵部侍郎,便是尚書閣老來了,茵茵也不嫁!


    李夫人聽老太太直接向冉大人明言,站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恨不得上去堵住老太太的嘴。


    “哦~那倒是巧了。”冉大人點了點頭,繼續道:


    “不瞞老嫂子,我這次過府,一來是看望您和小輩,二來,就是想撮合一樁婚事。”


    冉大人索性敞開天窗說亮話,他隻是來做中說和,不是來強買強賣的。要是李家不樂意,自己有個外甥女也正待字閨中……


    冉大人搖了搖腦袋,把中途截胡的想法甩出腦海。


    “是來給我們家茵茵說親的吧,這姑娘是個有福氣的,竟勞煩老大人跑一遭。”李老太太笑道。


    李老爺在椅上聞言,渾身一震,眉頭皺了起來。


    李夫人在一旁振奮不已,一定是洪同知之子,自己的寶貝閨女,嫁給前途無量的上等知府的同知之子,也不算辱沒了。


    “確實是茵茵姑娘,男方情況是這樣,嗯,是本地朱橋王氏……”


    不是洪同知!李夫人一臉詫異。


    不過這朱橋王氏,那倒也算望族,李夫人安慰著自己。


    事實上,這朱橋王氏也是洪仕成給王索明強行攀附上去的,王家真就是十世貧農,到王大力這裏,在沙場出生入死十餘載,才算有了起色。


    “男方家中世代忠良,多人在軍中為官。”


    喲!竟是個武勳之家,也不知道是個將軍還是千戶?李夫人美滋滋地想道。


    王大力、王遠明、王溯明,三人都當過小旗,這基層軍官也算軍官吧?


    “男方本人年方十七,俊逸瀟灑,談吐不凡,亦有了功名在身。”


    若真如此,倒真是茵茵的良配,李夫人臉上笑意更盛。


    “男方尚有……”


    “大人!大人!”


    老者正說的起勁,突然被李德曜打斷,麵露不悅。


    “冉公恕罪,茵茵已心有所屬,我亦不欲他嫁於旁人,請老大人勿怪。”


    李三小姐的父親,硬著頭皮,一字一句,向官位大了他七級的冉老大人迴絕道。


    老婦人坐在上首老神在在,沒有動靜,好似神遊天外。


    李夫人滿麵震驚,嘴大張著,對自己丈夫突如其來的拒絕,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冉大人聞言,卻沒有發怒,連不悅都消去,麵容反倒呈現出一種柔和。


    “壹先公的擔當,傳到鑒明(李德曜的字)這裏,並沒有斷。”


    “三小姐這隻璀璨的花朵,隻有在如此肩膀的庇護下,才能開得燦爛。”


    李德曜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細細一想,如此倒是冉大人的性情。


    當即起身長揖,以示尊敬。


    “冉大人!”女人的尖叫聲響起。


    “別聽他的,他是個愚人,一點不為茵茵的幸福著想,如此佳婿,茵茵願嫁,茵茵一定願嫁。”


    在場諸人齊齊皺起眉頭。


    “茵茵,茵茵!”李夫人朝外跑去,想將女兒喚進來。


    “胡鬧!”李老爺當即起身,要將老婆拽迴來。


    “由她去——”李老太太抬杖,將兒子攔下。


    “峰達賢弟,倒是礙你眼了。”李老太太歉意道。


    “無妨,讓茵茵本人來決定,更妥當些。”冉大人不以為意。


    李夫人牢牢牽著女兒走進來,一路不停絮絮叨叨地說著:


    “娘是為你好,實在不願你誤了終生。”


    “這輩子就這一次機會,侍郎大人給你保媒。”


    “這朱橋王氏也是大族,定不會虧待你。”


    “據說那男子英俊無匹,才學絕倫。”


    李茵茵一路乖乖點頭。


    “你娘都給你說清楚了?”孫女走到跟前,李老太太問道。


    “孫女聽清楚了。”


    “那你願不願意嫁於冉大人做媒的這家人呢?”李老太太又問。


    “茵茵願意!”


    一言之下,石破天驚!


    李夫人狂喜,李老爺大驚失色,連冉大人,都覺得自己是不是耳背了。


    “女兒不可!”李老爺急忙出聲,卻被李老太太用拐棍敲了一記。


    “便如三小姐所願,還要勞煩峰達賢弟轉告男方,趁她父親還在本地,後續的三書五禮,盡快提上日程。”李老太太對冉大人說道。


    “這……”老頭子被這峰迴路轉的一幕搞的有些摸不著頭腦,沉吟片刻,還是點了頭。


    他是給王索明來做媒的,人家女子和最大的長輩都同意了,他總不能拒絕吧。


    “冉老大人,茵茵所嫁之人,究竟是何姓名?”李老太太悠悠問道。


    說媒時,雙方主要聚焦在男方個人條件和家世背景上,至於男方具體姓名,倒真的不是首要關注之處。


    待到六禮之二的問名環節,才會正式通了姓名和生辰八字,各自測算一番。


    “哦哦,我倒是老糊塗,忘了講了。”冉大人輕叩腦門。


    “此少年郎,乃王氏喚索明者。”


    李夫人正得意洋洋地站在堂中,聽見這個名字,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徑直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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