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亭子裏,顧淮安側目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溫斯宜,輕聲道:“所以斯宜怎麽會出現在研究所?”


    關於這一點,顧淮安在看資料的時候就發現了。


    資料裏每個人進入研究所成為受試者的情況都不同,楚學是為了湊夠母親的手術費用自己主動聯係被帶進研究所的,宋錦渝則是被繼母李思娟送進研究所的……


    資料上寫的溫斯宜進入研究所是因為被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從海裏救起,帶到研究所的。


    如果上次在竹陽市沒有碰到溫斯宜,沒有陪溫斯宜一起,顧淮安或許會信了資料上的說法。


    可他上次恰好遇到了溫斯宜,從時間節點和過程上就出現了互相矛盾的情況。


    倘若溫斯宜會出現在研究所,真的是被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從海裏救起後帶進研究所,那麽她最後的記憶應該是從佰木市逃跑時跌落海裏的記憶。


    被救起後,昏迷了近三個月的時間,才在研究所醒來,記得自己醒來那一天的時間。


    可偏偏溫斯宜想起了一些記憶,甚至遇到了周建軌和王誌蘭,遇到了沐南風,這就足以證明她不是被研究所的人從海裏救起的。


    那麽研究所的工作人員為什麽要騙溫斯宜?明知道溫斯宜不是他們從海裏救起的,依舊選擇說謊,這麽做有什麽目的嗎?


    一個受試者而已,有必要這麽費盡心思嗎?


    聽到顧淮安的話,溫斯宜怔愣片刻,隨即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出現在研究所的,我的記憶還不完整,關於這一部分還是缺失的,想不起來。”


    顧淮安伸手揉了揉溫斯宜的腦袋,溫聲安撫道:“會找到答案的,我向斯宜保證,一定會幫你找到答案的。”


    溫斯宜臉上有些許的不自然,岔開了話題,“對了,淮安哥,小祝炘的事情,你那邊有查到什麽嗎?”


    顧淮安和汪家鑫一起去祝炘出現的地方查線索,這件事情溫斯宜知道,想到祝炘和自己說的,溫斯宜詢問道。


    顧淮安沒有瞞著溫斯宜,將自己發現的情況和推測告訴了溫斯宜。


    “雖然不知道對方到底想做什麽,但對方的意圖似乎是想讓祝炘出現在京州大學第一醫院,或者說是想讓醫院裏的某個人見到祝炘。”


    溫斯宜澄澈的眼眸一片平靜,冷靜又理智地開口道:“是想讓我注意到祝炘。”


    顧淮安微愣,“斯宜為什麽這麽說?”


    溫斯宜將祝炘的情況告訴了顧淮安,“故意幫助祝炘逃了出來,從祝炘身上得知他經曆了什麽,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知道有這麽一個研究所的存在,就必然會有人查下去,研究所的負責人隻要不是腦子被驢踢了,幹不出這種自掘墳墓的事情。”


    顧淮安斂眸點頭,“的確,換做是我,隻會想盡辦法將研究所藏起來,絕不會希望研究所被外界人發現。”


    見溫斯宜猜出對方的意圖,顧淮安眉心緊擰,“隻是不知道對方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溫斯宜麵色平靜道:“應該還有下一步計劃,先靜觀其變吧。”


    溫斯宜有一種預感,既然那人是想讓她注意到祝炘,就必定還會有下一步計劃,祝炘隻是對方拋出來的一個“餌”。


    就是不知道對方拋出“餌”是想釣什麽樣的“魚”。


    兩人就祝炘,這個不知名的研究所和沈氏研究所的事情聊了好一會兒。


    吃過飯,顧淮安送溫斯宜迴家的路上。


    想起之前問楊局時,楊局和自己說的一番話,顧淮安忍不住側目看向溫斯宜,眉頭緊蹙,眼裏和臉上滿是擔憂和緊張。


    坐在副駕駛的溫斯宜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疑惑地看了過去,“怎麽了?怎麽一直看著我?”


    顧淮安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聲音有些低啞,“斯宜,你的身體……”


    聽到顧淮安發顫的聲音裏充滿了不安,溫斯宜垂眸不語。


    車內氣氛寂靜到顧淮安以為溫斯宜不會正麵迴答自己這個問題時,溫斯宜輕聲道:“我也不知道。”


    溫斯宜抓著安全帶的手稍稍用力,另一隻手撥弄著挎包手的玩偶熊,“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樣究竟是好還是壞,沈致帶著研究所的人研究了十個不同版本的藥,第十版藥隻我一個人服用了……”


    “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究竟是好是壞……”


    顧淮安眼眶微微泛紅,努力地想要扯出一抹笑容,卻怎麽也笑不出來,“我還以為你不會告訴我,打算瞞著我不說呢。”


    溫斯宜揪著挎包上的玩偶小熊,聲音有些輕,“瞞不了的,總有一天會被發現的……”


    以她現在身體出現的一些症狀,她不知道自己能瞞多久,但肯定沒辦法一直瞞下去的。


    她也從沒想過要一直瞞著所有人,她隻是不知道怎麽開口。


    倘若隻有她一個人,從未遇見過楚學他們,沒有遇到過師傅,沒有找到自己的家人,沒有想起顧淮安,她或許能夠平靜地接受死亡。


    可當她有了牽掛的人,有了在乎的人,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麽堅強,那麽冷靜,即便自己已經看過了那麽多的悲歡離合,生離死別,她依舊會害怕死亡,畏懼死亡。


    正是因為心裏懷揣著這種對死亡的害怕和不安,她才更加不知道要怎麽告訴她在乎的每一個人自己的情況。


    顧淮安看到怔愣愣地看著前方,思緒飄散,臉上露出些許脆弱和悲傷,渾身散發著不安的小姑娘,心裏鈍疼。


    一隻手把控著方向盤,一隻手緊緊握住了溫斯宜的手,試圖用自己的手掌去溫暖小姑娘,驅散她的不安和恐懼。


    溫斯宜感受到手上的觸感,側目注意到緊握著自己的寬厚大手,眼裏一抹淺淡的笑意浮現。


    臉上揚起一抹燦爛明媚的笑容,語氣輕快道:“有師傅和師叔祖他們在,我覺得我肯定能夠長命百歲的!”


    顧淮安看著溫斯宜臉上明媚的笑容,心裏默默道:希望我的小姑娘得償所願,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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