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響東三人被這麽一鬧,都沒了睡意。


    而我這時精神更加放鬆,肋間的疼痛感愈加強烈,整個人都有點站不住。


    於是三人讓我也進屋去休息,他們三人值夜。


    迴到房間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我感到左右側肋骨都劇痛難忍。


    而且這疼痛感伴隨著我身體的運動,會時不時的跳出來刺激我一下。


    李倩辰已經仰躺在了床上,閉著眼睛,我怕她已經睡著,便忍著沒出聲。


    我左側疼感稍輕,便撐著翻了個身,麵對著李倩辰,左側躺在睡袋之上,輕撫著我的右肋,閉眼皺著眉頭。


    李倩辰的聲音傳了過來:“很疼是嗎?”隨即一隻手伸了過來,也輕撫了幾下我的肋間。


    我睜開眼,看到她正向我的方向側躺著,臉上露出關切之情。


    我心裏一暖,說:“肋骨應該是斷了,不知道斷了幾根。”


    她嗯了一聲,說:“你好好休息,明早起來光線好的時候,我給你好好檢查一下。沒想到我們托大出去,惹上這麽一攤子事。”


    我苦笑了一下說:“的確是托大了,那李晁應該是專業練過的,格鬥經驗很豐富的樣子,拿捏我們真的很輕鬆啊。”


    沉默一陣,我閉上了眼睛,今天的事情讓我醒悟到一件事情,幸存者中我所擔心的那種失序狀態,一定已經在各個幸存者聚集地萌芽、發展出了不同形態。


    我一方麵欣慰於自己在金桂嘉園所作所為,推動了那裏朝著積極的方向發展;另一方麵卻更加擔心父母親的現狀,不知道若是他們還幸存,那他所在的環境已經發展到怎樣的境地。


    而今後的旅程,我們再遇到幸存者,就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了,以前的假想敵隻是行屍,但現在人類也有潛在的危險性,甚至說比行屍還有過之。


    我既慶幸我和李倩辰逃脫了那場危險境地,又惶恐於殺掉一個活人。


    腦子裏李晁那恐怖的死相時時縈繞,讓我無法入眠,肋部的疼痛讓我無法輾轉反側,隻有不停的用右手輕輕一圈圈的撫摸著痛處。


    大概有五六分鍾之後,心亂如麻的我不得不又把眼睛睜開了。


    這迴老套的“四目相對”劇情上演了,李倩辰正睜著眼睛看著我,發現我睜眼後,她略微尷尬的微微一笑,問我:“怎麽,疼的睡不著嗎?”


    我歎了一口氣說:“倩辰,我......我殺了個人……”李倩辰臉色略微一黯,也歎了口氣說:“我也算從犯吧。”


    我把眼神投向她背後的黑暗之中,然後說:


    “我當時一上頭,拿出匕首就紮進了他眼窩中……現在終於體會到所謂的激情殺人是什麽意思了。現在想想,他似乎罪不至死。聽他們聊天的內容,他雖然控製食物藥品有點過分,但的確好像沒有……逼那些女人。”


    李倩辰說:“我們都不是完人,當時被他攻擊暈倒之前,心裏也非常恐懼,如果當時我有機會殺了他,我相信我也一定會動手。”


    我們又沉默了一陣,眼神都投射在房間的黑暗之處。


    過了一陣,聽得李倩辰輕輕的“嗯”了一聲,我看向她,看到她的麵色已經恢複到平時那種恬靜睿智的狀態。


    見我看著她,李倩辰微微一笑,問我:“汪挺,你知道我為什麽願意加入你們嗎?”


    我心情低落,但硬撐著開玩笑:“肯定不是因為我帥吧。”


    她微笑著說:“你這麽在意自己的長相嗎?那我要遺憾的告訴你,你長相真算不上英俊。但......好吧,你算是帥的。”


    我知道自己算是相貌平平,但現在有身材、肌肉加成,眼神裏似乎也多了一種叫做堅毅的東西,所以聽李倩辰承認我算帥的,也不免有點欣喜的感覺。


    我也沒多言,微笑著繼續聽她向下說著:


    “我在刑偵大隊第一次見你時,你拒絕把死掉的隊員扔下樓,後來還專門做了火化的儀式。我當時就覺得,這個人很有人性。”


    我嗯了一下說:


    “雖然世界末日了,我想努力保留一些人性的底線。如果隻剩冷漠自私、無情冷酷,終有一天人性崩塌後,人類可能會發展到原始蠻荒的境地,到時候人吃人的事情都會發生。”


    她對我點點頭,繼續說:


    “後來你在我家安慰我跟自己和解、到哪裏都身先士卒、在商場裏舍命救我,包括你連值夜都選擇了值中間那班最難受的,都能表明,你是個底色善良,能為他人著想的人。”


    我聽她這麽說,才發現,其實我下意識做的很多選擇,真的是可以影響一個人對我的感覺。


    但聽她這麽誇我,飄飄然之餘也略有點不好意思,就答到:


    “也沒有吧,從小我爹媽就告訴我,吃虧是福,出去後什麽事情多擔著點不是壞事。”


    她繼續肯定的說:


    “嗯,我覺得,這就是善良。李晁這樣的人即便現在沒有做出大奸大惡之事,對這個世界也是消極的。那個受傷的蔣明呈,如果晚上再不進行醫治,可能也活不了幾天了,你也直接間接的救了他。另外,當時我也暈倒了,你也救了我。我相信,你殺李晁的初衷,絕不是出於惡。”


    然後她把右手從睡袋裏輕輕抽出,輕輕的撩了撩頭發,說:“你雖然殺了一個人,但你出發點是仍然是善良的。”


    李倩辰說到這裏,微微一笑,把伸向我說:“所以,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負擔。重新認識一下,善良殺手汪先生。”


    如果現在是另一個人,聲色俱厲的指著我鼻子痛斥我是個殺手,我可能一輩子都要背負著這道心理陰影。


    但李倩辰的這席話仿佛是一陣溫暖的風,一下子就拂過了我的內心,把我惶恐、焦慮、不知所措的心緒拂得一幹二淨。


    我輕輕伸出手,和她的小手相握,感受著她手掌、手指上老繭那微微有些刺人的觸感,心裏無比踏實。


    就在這時候,門被輕輕推開,葉子的小腦袋探了進來,剛好看到我們倆握著的手,立刻支支吾吾的說:


    “我…來拿手機……我沒事了……我走了”然後砰的一聲輕輕關上了門。


    我們倆都笑出了聲,握著的手傳遞著彼此的溫度,看著她的笑容,我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身處末日,身邊似乎充滿了溫暖的陽光和不知名的花香。


    我不由自主的想探過身去,親吻她動人的笑臉,但剛剛一動,肋間的刺痛把我拉迴了現實,讓我悶哼了一聲。


    李倩辰趕忙撒手,說:“我弄疼你了嗎?”


    我尷尬的開口說:“沒……沒事,我動了一下,扯到了。”這麽一來,啥氣氛都給我整沒了,我暗罵自己沉不住氣。


    李倩辰說:“那早點休息吧,我們兩個病號今天晚上有福了,不用值夜。晚安!”


    然後便閉上雙眼。我也迴道一聲晚安,閉上了眼,心緒寧靜之下,不一會便進入了夢鄉。


    我沒想到的是,今晚過後,行屍危機很快就被黎明會給平複了,世界恢複了以往的平靜。我也迴到了那個小出租屋裏,李倩辰當然也迴了南陵。


    這天她來我出租屋做客,她穿著那套埃菲爾鐵塔下的吊帶、超短裙、皮靴,留著大波浪畫著精致的妝容,然後走進我的房間,在我的床沿邊上輕輕坐下。


    看我還愣在門口,她微笑著對我招招手說:“汪挺,你過來坐啊。”


    我卻搓著手說:“嘿嘿這不太好吧!”她嗔怪的說:“你過來啊我又不會吃了你!”


    我繼續搓著手:“你不會吃了我,我就不一定了。”然後一邊獰笑著一邊走向她……


    “挺鍋,挺鍋,你醒哈子。”我在關鍵時刻被人推醒,惱怒的睜開眼睛,發現還是處在那個鄉村二層小樓之上,昨晚睡在身邊的李倩辰已經不見蹤影。


    麵前的郭亮看著我說:“挺鍋,你做撒子美夢了,都笑出聲嘮。”


    我尷尬的說:“沒啥,出什麽事了麽?”


    郭亮說:“我看時間不早了,你還沒得起床,就來看哈你,怕你昨天被別個打壞嘮。對嘮,隔壁的人也過來了,你要不要下去看哈子。”


    我抬手看了下表,已經8點多了,可能是想讓我多睡一會休息好,今天生物鍾居然沒有起作用。


    我跟郭亮說:“下次我睡著了,沒有萬分緊急的事情,別喊我啊!”心裏氣不打一處來,現實中想親沒得逞,連夢裏耍流氓都沒耍成。


    郭亮一聽之下,嘻嘻直笑:“挺鍋,看來我還是吵到你的美夢嘮!”


    走在樓梯上,我突然意識到,肋骨的疼痛感減輕了,剛才起身都沒有太疼。試著轉了轉身體,拉扯到傷處時,已經不像昨晚剛傷時的那種劇烈疼痛了。


    走下樓後,發現徐翠凝站在院子裏,跟李倩辰正說著話,陳響東、葉子也站在旁邊,見我過來,徐翠凝向我點點頭說:“汪……哥,你好。”


    我向李倩辰看去,她對我微微一笑。我想起那個夢境,略微尷尬的迴了個笑臉。


    然後我走上前對徐翠凝說:“叫我汪挺就行了,我昨天晚上想了一下,昨天我們衝過去,做的有點衝動了,最後那個結果……不是我故意的,十分抱歉。”


    徐翠凝搖搖頭:“汪……挺,我們剩下的人都沒怪你,昨天……我相信你也是身不由己的。”


    我歎了一口氣說:“幸存者現在本來就少,再怎麽樣我都有些責任。”頓了幾秒我問到:“你們是什麽情況,接下來想怎麽辦?”


    徐翠凝就介紹:她和王慧月、蔣明呈還要李晁本來是一個旅遊團的,結果大巴車開到附近異變就發生了,車上大多數人都變了行屍,他們幾人離車門近,搶著跑了出來。


    路上還遇到兩個小夥子,就是徐翠凝昨晚說的張明、劉浩。六個人一路左躲右閃,在一間民房住下了。


    結果住下當天,民房院裏裏有根靠在牆邊的木頭倒下,引得一群行屍衝擊民房,幾人不得不跳窗逃走。


    李晁本來說是殿後,但在最後關頭,幾隻行屍衝進了房間,李晁把正在爬窗的張明拉了下來,在行屍圍攏啃咬張明的時候自己逃脫了。


    這一幕剛好被徐翠凝看到了,就知道了李晁是怎麽樣一個自私陰險的人。


    而也就是當天,五人找到另一處藏身之所,李晁帶著劉浩出去說找吃的,但最後就李晁一個人帶著幾包餅幹迴來了,說劉浩被行屍抓住了。


    徐翠凝已經跟蔣明呈夫婦說了張明的事情,三人都覺得,劉浩應該也是被李晁給犧牲在外麵了。


    四人走到這村子附近遇到了自駕遊的孫珅同夫婦,最後確定了這間大房子做據點。


    李晁發燒暈厥醒後,發現了強化的規律,於是這段時間堅持鍛煉淬煉身體。


    他本是外省來徽州參加一月舉行的跆拳道全國比賽的,據他說曾經拿過他們省裏冠軍。所以在他專業的鍛煉之下,身體得到了最大強度的素質提升。


    因為這大房子主人可能是做生意的,樓下房間裏堆著不少過年的年貨,有一堆新醃的鹹魚臘肉,還有不少米麵糧油、餅幹點心、花生蜜餞、雜糧豆類什麽的,他們也算衣食無憂。


    孫紳同看李晁逐漸能力變強,便推舉李晁做他們團隊的首領。李晁自然是同意,徐翠凝蔣明呈也不好說反對,於是也默認了。希望他能力強了以後能帶領大家活下去。


    但李倩辰的判斷的確是對的,李晁雖然能力變強悍了,但卻根本沒有清理村裏所有行屍的打算,似乎是沒有勇氣與可怖的行屍直接對抗。


    十天後,李晁發現食物消耗速度很快,於是就把所有食物集中到他自己房裏,每人每天隻配給一點食物飲水。


    甚至還控製了孫珅同所吃的降壓藥,和他們從一輛車裏找到的急救藥箱。美其名曰集中管理,但實際上是為了更好控製眾人。


    第一個站出來跟李晁對抗的人就是蔣明呈,他聲色俱厲的痛斥李晁獨裁、霸道,最後難免產生了肢體衝突,蔣明呈被李晁一腳從樓梯上踢了下去,把腿給摔斷了一條。


    本來藥箱裏麵還有些布洛芬之內的止痛消炎的藥物,但李晁為了懲罰蔣明呈的對抗,堅決不放藥。


    之後幾人也沒敢再跟李晁起爭執,昨晚蔣明呈開始有點發燒了,王慧月急得直哭,甚至想獻身給李晁,以換取治療蔣明呈的藥物,徐翠凝這才又跟李晁爭了起來。


    不得不提一嘴的是孫珅同,他是個做小生意的老板,老婆是二婚的,比自己年輕一二十歲,這次出來是為了度蜜月。


    他不知怎麽居然就做通了新妻的工作,讓老婆成為了李晁的女人,以此為籌碼,給二人換取更多的食物和藥品。讓我刷新了對人心的認知。


    我聽到這裏,對於所謂的強化似乎有了更深的理解,這個菌毒綜合體的確會讓人身體變強,但似乎也會放大強化者原本的思維習慣。


    比如原本李晁性格中就有個自私、怯懦的一麵,他身體強化後,感覺似乎更加變本加厲了一些。


    另外聽到徐翠凝說起張明、劉浩的遭遇,我殺掉李晁的負罪感也減輕了一些。


    我搖了搖頭,先把這些雜念拋諸腦後,跟徐翠凝說:“這些食物總有吃完的一天,到時候怎麽辦?”徐翠凝低頭說:“我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跟他們說,我們必須得出去。但沒有人敢出去打喪……行屍。”


    我又問:“那你們接下來怎麽辦?”徐翠凝抬頭看著我說:“汪挺,我們能跟你們一起嗎?”我搖搖頭說:“我們不會待在這裏太久,如果不是我和李倩辰受傷,我們早上就走了。”


    簡單說了一下我們的西行計劃,徐翠凝沉默不語,像是在思考。我想著今天我和李倩辰的情況還沒算太好,一時半肯定是走不了的,就說:“去你們那邊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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