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發區是江城的一個新區,在河西。


    為了帶動新區的發展,市委市政府大樓都搬過去了。


    新區的街道,如棋盤狀規劃得整整齊齊,雙向八開的馬路寬闊順暢,街道兩旁高樓林立。


    隨處可見高聳的直臂塔吊下,到處都是新的建築工地,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區委大院在泰山路上。


    大院門前有方方正正的大門,上麵鑲著莊嚴的國徽。


    門口兩邊的柱子上,白底黑字,豎掛著黨和區政府的牌匾。


    進到裏麵,是五層高區政府辦公樓,右邊是大禮堂,左邊是綜合樓。


    後麵隔著幾十米,還有幾棟辦公樓,植被茂盛,綠樹成蔭。


    所有建築都是新的,四平八穩,方方正正,代表著政府公平公正的形象。


    ......


    瞿區長的辦公室在二樓最左邊一間。


    瞿有田見王正山進來,從辦公桌電腦後麵的椅子上,笑著站了起來。


    桌後牆邊,一邊有國旗,一邊有黨旗,平添了他的威嚴。


    就像古代衙門的公堂上,懸著“清正廉明”四個字一樣。


    他伸出雙手,爽朗的笑著,北方人標準的普通話,聲音洪亮,充滿了磁性。


    “王隊是稀客,我這裏備有清茶一杯,聊表敬意,有事直說,有問必答,有求必應!哈哈哈!”


    他身材高大,金絲眼鏡襯著白白嫩嫩圓潤的臉,穿著白襯衫,打著領帶。


    外套深藍色西服,胸前別著黨徽,溫文爾雅,一雙大手溫軟有力。


    “瞿區長真是快人快語,快捷高效啊!你們這環境,裝飾,擺設,一切都是新的,真是與時俱進,我們還在老城區辦公,都是些破破爛爛的設施,跟你們這根本沒法比!”


    王正山環顧了四周,辦公室布置簡潔明了。


    一張三人座的黑沙發靠牆,邊上有兩盆高大的綠鬆。


    中間有一深咖啡色實木茶幾,上麵擺放著一盆清秀的文竹。


    瞿有田端了一杯茶過來遞給老王,眼神平和熱情,他倆僅僅是認識,並沒有深交。


    “你請坐,請喝茶!抽煙嗎?”


    “瞿區長真是年輕,不到四十吧?真是前途無量啊!”


    王正山接過煙和茶,坐下來由衷的誇道。


    確實,四十歲不到,就當上了區長,在市裏的年輕幹部中是鳳毛麟角。


    可見他的能力,是市政府領導認可的,是絕對重點培養的年輕幹部。


    隻是他如果犯了貪腐犯罪,就可惜了一顆好苗子!王正山擔心的想。


    “虛歲39也不小了,還需要你這樣的老幹部,多多指正啊!”


    “哪裏,哪裏,我很佩服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把新悅家園這麽棘手的問題解決了,我想,這就是你成為最年輕區長的原因!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嘛,哈哈,陳軍的案子,給你的工作,應該造成不小的影響吧?”


    王正山喝了口茶,點燃了煙,吸了一口,吐出來。


    他眯著眼睛,透過煙霧,透過他的表情,他想看清楚他內心深處的靈魂。


    “是啊,你是不知道啊,市政府門前示威的那天,劉市長把我訓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劉市長批評得對,老百姓的事情大於天,我是受益匪淺啊!”


    瞿有田也點燃了煙,透過煙霧,他也用同樣的眼神看著王正山。


    他說來匯報陳軍案情的工作,他心裏很清楚,這隻是一種委婉的說辭,是一種客套。


    他屬於市公安局刑偵隊,要匯報工作,找的應該是魏局長,劉市長,輪不到自己。


    他來的目的,應該是調查案情,還是懷疑自己?


    “劉市長對你,那是愛之深,責之切!多少人想要這種待遇,還要不到呢!”


    “你不知道,當時,劉市長那鐵青的臉,恨不得把我吃了的樣子,簡直太可怕了!嗬嗬。”瞿有田聳聳肩,點點頭,心裏對王正山的話表示讚同。


    “瞿區長,言歸正傳,你覺得馬漢坤為人怎樣?”


    王正山收斂了笑容,冷不丁的問道。


    “馬漢坤,實話實說,我也接觸不久,對他的為人,我還真沒有太深的了解。”


    瞿有田說的是實話。


    他挨著老王坐下來,湊過去一點,低聲說道:


    “不瞞你說,如果不是來自群眾和領導壓力大,我也不會這麽急急忙忙的,就把新悅家園的項目交給他做......”


    “怎麽說?”


    “唉,群眾鬧事,是政府最不願見到的事情!市政府本來就財政緊張,都等著土地稅收的米下鍋啊,都是借錢過日子,開發區要完成經濟指標,有很大的難度。


    一季度,正是經濟工作布局的時候,在這節骨眼上,出了陳軍的案子,我是有苦難言啊!你沒搞經濟,沒當家,不知道這裏麵的苦啊!”


    瞿有田滿肚子的苦水湧了出來,好像濺到了他的臉上,他撫摸著苦喪的臉。


    “新悅家園項目,是區裏的重點建設工程,支撐著gdp,支撐著稅收,馬漢坤比陳軍的實力強大,招標的要求他全做到了。


    坦率的說,我考慮的是經濟發展,至於他的人品,是次要的!我是膽子大了一點,是趕鴨子上架,摸石頭過河啊!”


    瞿有田滿臉的無奈,言語間有足夠的真誠,好像對馬漢坤不是很滿意。


    言語中好像還有一絲絲的後悔,或者,真是迫於領導和群眾的壓力。


    這種壓力是不是來自馬漢坤手段,就不得而知了,王正山猜測著。


    “瞿區長,我覺得人在關鍵選擇的時候,一定要深思熟慮,步子慢一點,可能會更穩一點,陳軍剛死,劉曉明又出意外,而且是馬漢坤剛剛招聘他不久,外界難免有些不好的猜測,會影響到他個人和公司,也可能影響到你,萬一.......”


    老王故意停頓一下,觀察著他的反應。


    “您的意思是說,公安局懷疑他有作案的嫌疑?”


    瞿有田心裏一緊,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正是!”


    王正山毫不猶豫的迴答。


    其實,他今天來的目的,就是想打草驚蛇。


    瞿有田很快鎮定下來,自己的地位,是靠政績幹出來的。


    之所以能提拔這麽快,就是因為為市政府創收最多,貢獻最大!


    “唉,老王,常言道:哪個背後沒人說,哪個背後不說人!外麵有些風言風語,有什麽可怕的呢?當領導幹部就要敢承擔風險,就要勇於責任擔當!隻要身正,就不怕影子斜!”


    瞿有田的表情正氣凜然,話語義正詞嚴。


    他真不知王正山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到這來,說這些是為什麽呢?


    難道是出於好心,擔心馬漢坤出事,耽誤我的前程?好像他倆的交情沒到這一步。


    難道真是懷疑自己?


    “瞿區長,這正是我來向你匯報的重點,不瞞你說,公安局正在秘密調查馬漢坤!


    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和他合作了,萬一他出了什麽事情,牽涉到你身上,項目再次停工,群眾又來鬧事,會影響整個政府和你的形象!


    後果可能比陳軍出事時,更嚴重,你想過沒有!”


    “哦?”


    瞿有田把手交叉在胸前,這種身體語言通常表示戒備和警惕。


    “瞿區長,你想想看,馬漢坤招劉曉明的目的是幹嘛?”


    王正山更刺激的問道。


    “幹嘛?”


    瞿有田臉上毫無表情。


    “他身上有秘密!”王正山一語雙關的說。


    ......


    這時,他的秘書敲門進來。


    “瞿區長,您約的客人到了,要請他們進來嗎?”


    瞿有田如負釋重的站起來。


    “老王,對不起,我有個重要的客人談事,謝謝你今天善意的提醒!我們改天再談!”


    王正山站起來,看瞿有田額頭上滲出了點汗,他抽了一張紙巾給他。


    “擦擦汗吧,要見客人了。”


    瞿有田接了,掩飾道:“謝謝,這房間空調的溫度,太高了!”


    “瞿區長,你工作忙,我不打擾了,先走了!你招唿客人,不用送我!”


    “好,我不送了,再見!”


    王正山出了辦公室,他從瞿有田的表情裏察覺了一點異樣。


    下了樓,他轉身看看他的窗口。


    窗戶上的窗簾隨風飄著,他的背影似乎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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