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羚感受到了一種被捧在掌心裏疼的感覺。


    這是他在別處,除了父愛之外從未感受過的——令人渾身每一個毛孔都歡快,卻又有點心酸的感覺。


    忍不住低下頭,想堵住她甜甜的小嘴兒,直接將人吻到喘不過氣的程度。


    但人多勢眾的,楚鳶就算再大膽,也不能對車水馬龍的四周視而不見呀。


    伸手便擋住了燕羚往下壓的唇,“這裏不行。”


    “唔……”燕羚委屈,視線亂飄,街上不行是吧,他找找哪裏行?


    很快便讓他成功的找到了。


    馬車廂不就是現成的好地方?


    自個兒先爬上去,再衝楚鳶伸手。


    楚鳶臉通紅,不難想到他這是什麽意思。


    忍不住吼他,“你休想!”


    燕羚咧唇一笑,少年唇紅齒白,今日還特地穿了天藍色靚麗端莊的衣袍,村得那叫一個硬朗帥氣,讓人壓根很難挪開眼。


    所以鬼使神差的,楚鳶還是將手放在了他手心……


    下一瞬,燕羚用力一拉,等楚鳶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進了馬車。


    她還以一種大膽的姿勢胯坐在他的腿上,兩人之間氣息近在咫尺。


    燕羚說,“阿玥,我從前覺得,我很期待及冠禮這一天,定是因為這一天過後,便意味著我是大人了,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


    甚至也錯誤的祈求過其他的。


    但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我想要你,而這一天,意味著我可以承擔起要你的任何結果……”


    話落,狠狠地封住她的唇。


    不給楚鳶任何喘息的機會。


    這一吻,十分綿長,但燕羚並沒有過分,甚至連她的妝容衣飾都沒有弄亂一點。


    尊重,也是愛的一種表現。


    當燕羚下馬車大步離去之後,楚鳶掀開簾子,外麵的青葉隻掃了一眼,便悶笑不已,“小姐,軟塌下麵的紫檀木箱子裏有口脂,您趕緊補一補吧。”


    楚鳶刷一下放下簾子,暗罵青葉這小東西,膽子是越發大了!


    楚鳶補好妝後,掐著時間,到得不早不晚。


    她進花廳的時候,已然看到沈階、沈芷依和薑雪檸、薑雪慧等人都已經到了。


    謝危沒見人,他是讚冠,不和大家在一處很正常。


    “尤玥姐姐,你今天好漂亮!”


    周寶纓還是那張甜嘴兒,心思單純,見誰都覺得好。


    姚昔捂嘴笑,“她今天怎麽也算半個主角,當然要用心捯飭了,不然你瞅瞅這滿屋子閨秀,誰不想把她比下去,好給燕世子當世子妃呀?”


    “姚昔,你這話說得太對了!我看呀,別說世子妃,就是側妃、小妾,怕也很多人爭著搶著吧?”沈芷依難得也開起了玩笑。


    方妙見狀,驀地將藏在袖子裏的神龜拿了出來,“尤玥姐姐,要不讓我幫你算一卦,看看今天這種好日子你會不會遭遇小人?”


    楚鳶,“……”


    薑雪檸一把將方妙的神龜按了迴去,陰陽怪氣道,“別算了,已經有小人朝咱們來了。”


    眾人一抬眼,那笑得陰惻惻,走路姿態嬌柔矯作的,不是薛淑又是誰?


    姚昔經過秦貴妃的事兒,已然看清楚薛淑是個什麽貨色,她又向來不是什麽隱忍的性子,當即諷刺道,“哎喲,瞧,這不是薛大小姐嗎?這才幾天,禁足就解了?”


    薛淑一身紅妝,走的還是豔麗端莊的路子,聞言既不生氣也不憤怒,假麵人一般:“姚大小姐這話不對吧,皇上隻說不讓我進宮,可沒說不讓我出家門吧?”


    就知道燕羚的冠禮,沈芷依肯定會來!


    她一來,這幾個伴讀便沒有缺席的道理。


    她們既然一起將她擠兌出了伴讀的行列,那麽自己再見他們,便也沒什麽好話可說的。


    但薛淑剛剛說完這句,便見燕羚和沈階一塊兒過來了,立馬收起了傲慢猖狂的神色,衝沈階徐徐一禮,“殿下,許久不見了。”


    “哦。”沈階卻瞧都沒多瞧她一眼,甚至隻當她是眾多打招唿的閨秀其中一員。


    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楚鳶和站得微微靠後的薑雪慧身上。


    時至今日,他還沒下定決心,到底怎麽做好。


    是不管不顧繼續追求楚鳶,還是和與他惺惺相惜的薑雪慧在一起。


    不可否認,薑雪慧是很好的姑娘。


    端莊,善良,配他沈階足矣,但不知為什麽,他越是強迫自己和她在一起,便越有種差一點的感覺。


    想著,沈階的目光忍不住挪到楚鳶臉上。


    內心悄無聲息歎了口氣,是了,就是差一點,視線所及的女子嬌豔奪目,氣質卓絕,簡簡單單往那一站,便將廳裏所有的光華都搶了過去。


    連一身貴氣的薑雪檸站在她身旁,都約莫遜色一分。


    當然了,這有他的個人偏愛在裏麵,若在喜歡薑雪檸的人看來,定是薑雪檸更出色。


    沈階看到燕羚走過去,她立馬毫無芥蒂的對燕羚笑,兩人還借著衣袍的掩飾,在那打情罵俏。


    他眸中的光,瞬間黯淡下去。


    沈階承認,自己放不下她,可她馬上就要是燕羚的未婚妻了,朋友妻不可欺,他又能如何呢?


    “表哥!”一旁的薛淑發現自己被忽視得徹底,忍不住加大了音量,幾乎是在吼了。


    沈階這才迴過神來,不知不覺被薛淑輕輕扯住了袖子,沈階先是一愣,繼而一慌,視線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看,索性不太客氣的一把將薛淑拂開了!


    沈階一向是溫文爾雅,重話都不會說一句的人,薛淑喜歡的便是他好拿捏,萬不想他也有發脾氣的時候,還是在這樣的場合當著這麽多人的麵!


    薛淑瞬間接受不了,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表哥,我就這麽招你厭煩嗎?”


    “我……”還從沒把人弄哭過的沈階手足無措,下意識想拿手帕遞給薛淑,卻發現那手帕還是當初和薑雪慧有緣邂逅時她留下的。


    沈階沒舍得,手僵硬在空中。


    這時,薑雪檸突然推了薑雪慧一把,“還站著幹什麽?這次我可不想搶屬於你的東西了,但幸福不是守株待兔的兔子,會主動撞你懷裏來!”


    今天之所以將她帶來,便是讓她看看,沈階多麽搶手。


    有他喜歡放不下的,也有喜歡放不下他的,更有將他當踏腳石往上爬的,但無論哪一種,薑雪慧要與沈階在一起,都必須自己積極點。


    躲在家中當個活菩薩可沒用。


    薑雪慧一出現,薛淑立馬眼睛眯了一下,眼淚撲簌簌又滑下來幾滴,內心咯噔一聲,似乎已經明白,從前的薑雪檸、尤玥,大概都被她當成了假想敵。


    而薑雪慧,才是那個她應該格外提防的人。


    薑雪慧麵色糾結了一下,她其實不是什麽喜歡爭搶的人,懵懂無知的時候被姨娘從庶女調換成嫡女,並非她的錯,而她卻要被迫承受苦果。


    嫡母待她很好,她不能既負了養恩又負了生恩。


    所以在薑雪檸對她挑三揀四,橫眉怒目的時候,她通常都是忍著,忍一時風平浪靜。


    現在要讓她主動去爭搶沈階,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易事。


    猶豫間,卻見沈階的目光帶著一絲懇求的朝她望來。


    像是泥沼中尋求解救的人。


    薑雪慧指尖一顫,刹那間生出一股勇氣,緩緩的朝著薛淑迎了上去,遞給薛淑自己的手帕,“薛大姑娘,這麽多人看著呢,哭成這樣多不好,不知道的還以為臨枳王殿下怎麽欺負了你。”


    如此,沈階便能自然而然收迴自己的手帕了。


    卻也讓薛淑看到,薑雪慧拿出的手帕,豁然和沈階手中那條一模一樣。


    “原來是你!”薛淑一個字一個字,臉色驚變。


    ……


    賓客都到得差不多時,燕牧宣布冠禮開始。


    謝危上台,燕羚跪在台中,兩個風姿同樣出色的男人,令現場氣氛火熱,節節攀升。


    下人送上布冠,謝危伸手取下,為燕羚戴上:“一加冠,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字,順爾成德。壽考帷祺,介爾景福。”


    禮剛成,便有不少賓客祝詞,燕牧一一予以還禮,氣氛熱烈。


    謝危又替燕羚戴上皮冠:“二加冠,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用受胡福。”


    一樣的流程,隻今日燕府格外熱鬧,一眼望去,全京城有頭有臉的人都在這兒了。


    不管他們是抱著祝福、巴結、看熱鬧還是怎麽樣的心思而來,總歸,燕羚這一次的及冠禮會在全京城人的見證下,順順利利的完成。


    這便是楚鳶希望看到的,燕羚他很好,也值得,一生順遂。


    最後加的是玉冠:“三加冠,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福,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老無疆,受天之慶。禮成!”


    燕羚挺直脊背的模樣,讓他看起來無端高大了一圈。


    謝危說完便要請他起身,燕牧卻開口了,“先生不急,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今日加冠賜字,便請先生給犬子賜一字如何?”


    謝危略思索片刻,“……滄海方是心歸處,厄難度過,初心莫改,是字為——迴。”


    “燕迴。”


    既是希望燕羚大雁有家,也表達了謝危自己,這麽多年流落在外,沒有一刻不想歸家的心情。


    他龍飛鳳舞,一個“迴”字在宣紙上揮就,燕牧眼中已止不住的老淚縱橫。


    長姐,你可以安心了,迷途之雁已歸家!


    燕羚刹那間也反應過來,抬頭看謝危時,眼中光芒閃動。


    片刻後,拱手朗聲:“燕迴,謝先生賜字!”


    這般催人淚下的場麵,大概隻有知道真相的人才能感應到。


    沈芷依小聲嘟囔,“先生今日與往常有些不同,雖還是一樣高潔,但仿佛有了情緒,如燕羚的兄長一般。”


    陳瀛也感歎:“不愧是謝少師。”


    麵無表情的張鷓陷入了沉思,琢磨起方才謝危加冠的時候,似乎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情緒。


    加冠完成。


    宴席上,燕牧拉著燕羚宣布道,“今日多謝諸位給燕某麵子,來參加犬子的冠禮。實際上除了犬子加冠成年,燕家還有一件喜事與大家分享!”


    “還有喜事?”


    “燕侯爺,什麽喜事呀,您可別吊我們胃口故意賣關子了!”


    “嘖……不會是我想的那件吧?”


    “哪件?哦,你說那件!天,這麽急的嗎?那今日不知道有多少閨秀迴家後要暗自垂淚嘍。”


    大家夥你一言我一句的胡亂猜著,沒人注意到,燕羚的手藏在袖中,微微發抖。


    該死,他爹怎麽還不說,真他娘緊張!


    燕牧終於張開口:“我兒燕羚、與清遠伯府嫡次女尤玥,不日將締結秦晉之好。


    屆時,歡迎在座諸位繼續賞臉,不醉不歸。”


    燕牧話落,滿場嘩然。


    這就定下世子妃了嗎?那可是世子妃啊,這麽急做什麽,側妃呢?


    一群抱著僥幸心理來參加觀禮,試圖在燕牧或燕羚麵前露臉的,立馬失望不已。


    廳裏怨聲載道,無數閨秀灰頭土臉,但到底不敢表現得太過。


    沈芷依見狀,笑著戳了下楚鳶,“阿玥,還不快去!”


    這種情形,即便沈芷依不出聲,滿場賓客的視線也已經有意無意落在楚鳶身上了。


    更別提她現在如此明顯的指出來。


    一時間,無數視線猶如實質一般在楚鳶身上逡巡,連帶著清遠伯和尤夫人都被直勾勾的盯著。


    他們和燕牧一桌,早已算有了暗示。


    燕牧忽而笑出聲來,解了楚鳶的圍:“哈哈,兒女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不要為難小年輕們了。


    來,清遠伯,今日我二人不醉不歸。


    誰要是想加入的,隻管一起。


    其他孩子們就讓他們自個兒玩去吧。”


    “那是那是,咱們這些老家夥喝咱們的,沒必要拘著孩子們。


    玥兒,你同世子一起,招唿大家花園裏賞梅去吧,注意不要失禮便是。”


    自家什麽門楣?能和燕家結親,清遠伯高興還來不及,哪有吹毛求疵不應的。


    於是乎,年輕一些的便都不在廳裏待著了,各自去遊玩。


    一人一張嘴,說得最多的便是燕羚和尤玥這突如其來的婚事。


    也有花癡謝危的。


    更有一說起張鷓便心花怒放的。


    殊不知,這些人此刻的心思,大多都在楚鳶身上。


    尤其張鷓。


    他實在不解,那日尤玥為何會突然對他說那些,難道真是提前預知嗎?


    他有心想上前問,但無論何時,尤玥的身邊都有燕羚在,張鷓試了好幾次,隻能止步不前。


    更加無心關注那些閨秀是怎麽談論他的。


    薑雪檸看出他的遲疑,剛剛和謝危分開,便不著痕跡來到他身邊:“怎麽,張大人有事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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