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的走到花園裏,一抬眼,便看見焦黃的梧桐樹下,一身藍白色袍子的沈階長身玉立,玉麵郎君一般,朝她的方向看來。


    手中,捏著那方熟悉的帕子。


    看到她,沈階似乎手足無措了那麽一瞬,眼眸閃閃,露出一個靦腆的微笑。


    “臨枳王殿下,您怎麽來了?”


    沈階掩唇輕咳一聲,“哦,是燕羚說什麽都要來找薑姑娘,我想到尤姑娘也入了宮,便一起來了。


    那日多虧了尤姑娘提醒,我才沒有丟失這條對我而言有著非凡意義的手帕,謝謝。


    呃……尤姑娘第一次入宮,還習慣嗎?”


    邊說,就將那塊帕子抖落散開,似故意在楚鳶眼前晃一般。


    楚鳶當然不知道,這其實是沈階糾結了好幾天的結果,他就是有種手帕姑娘很可能是楚鳶的錯覺,甚至想:即便不是她,萬一她見過呢?


    抱著這樣的目的,故意站到楚鳶麵前。


    不好意思直視楚鳶的眼睛,卻又忍不住,因此有些遮遮掩掩的羞怯和滑稽。


    楚鳶反而顯得很從容,“宮裏很好,除了規矩多一點,內務府將什麽都安排得很周到呢。”


    “那便好。”沈階嘴笨,而且純情,心裏有千思萬緒,但不知如何說。


    楚鳶瞥他一眼,主動問起,“臨枳王方才說,這條手帕對您很重要,尤玥便鬥膽問一句,為何?”


    她這話一出,忽然覺得沈階好看的肩膀弧線往下垮了垮。


    沈階在心中歎氣:她都這麽問了,就不是了吧?


    好可惜。


    整個人頓時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這手帕……是一位隻聽過聲音沒有見過樣貌的故人所贈,但沈階無用,至今還沒找到這位故人姓誰名誰,也不知這輩子是否有緣,能夠再與她見上一麵,敘上半句。”


    楚鳶淺淺一笑,“尤玥大膽猜測,這位故人,該是個女子?”


    沈階微窘,“……是。”


    清楚其中關鍵的楚鳶,有點可憐前夫哥漫無目標的單相思,尋思著是否做個好人,把薑雪慧的大名說出來,正是這時,燕羚和薑雪檸說完話跑了過來,一拍沈階的肩膀,“好了,走吧。”


    目光從楚鳶臉上一掃而過,本來沒想說什麽的,忍不住卻問了句,“尤姑娘,琴還行嗎?”


    沈階瞪大眼,“琴?什麽琴?”


    燕羚略有些別扭的解釋,“就……就那日帶檸檸去買琴,偶遇尤姑娘也在,便順手多買了一把。你也知道,謝先生對學生要求多高了,可不是每個人都跟薛淑似的,琴技高超,真金不怕火煉吧!”


    楚鳶內心吐槽:你就知道我琴技不好了?


    沈階聽完腦海裏咯噔一聲,暗道自己怎麽這麽笨!就知道手帕手帕!


    連燕羚這個局外人都曉得送東西,他卻半點表示都沒有,言語上的謝意多蒼白?


    “那,尤姑娘覺得燕兄送的琴可還趁手?若是不趁手的話,沈某還可以……”


    楚鳶笑笑,不著痕跡打斷他的話,“尤玥日常在家中練琴,用慣了自學琴開始就彈的一把普通七弦琴,換別的用不慣,便不浪費了。”


    開玩笑,再來一把,她得怎麽選?


    看得出,沈階很是失落,但天色也不早了,到了吃晚膳的時辰,楚鳶告退一聲不再多留,宮裏的規矩,過了時辰點,她可是要活活餓一晚上的!


    和看帥哥比起來,那當然是填飽肚子更重要。


    宮裏的食物就那樣,好看不好吃,連吃貨周寶纓都頗為嫌棄,每日裏靠著她帶進宮的那些小零嘴吊命,“嗚嗚嗚,好想迴家呀,我的紅燒蹄膀,醬燒豬蹄,椒麻雞……”


    方妙嘲笑她,“你呀,就知道吃,其他的事情半點不關心。我可聽說了,最近刑部出了大事。”


    “什麽事呀?”周寶纓下意識問了一嘴。


    方妙,“說是一個不會來事的刑部給事中,區區芝麻七品小官,居然敢叫板興武衛,這不,叫皇上給發落了……”


    話都還沒說完,就見桌子旁的姚昔忽然氣憤的雙手一趴,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方妙和周寶纓對視一眼,周寶纓奶萌萌的聲音問,“姚昔姐姐,你怎麽好好的哭了?”


    “我……我……”姚昔語帶哭腔,似難以啟齒。


    本和她關係極好的薛淑,見狀並未說話,隻專心的盯著看熱鬧。


    終於在周寶纓和方妙的追問下,姚昔才哭哭啼啼的道,“還不就是你們說的這位刑科給事中張鷓,他並非正經科舉出身,而是白身吏考上來,才當了那七品的芝麻小官,家裏窮得連下人都請不起,隻一個寡母,我父親卻愣是說他有大才,非要我與他定親,現在他都成這樣了,我是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真是憋屈死了!”


    “啊?這確實不匹配,庚貼換過了嗎?”


    提到庚貼,姚昔更不忿了,“就是已經換了,我才如此煩悶。我爹堂堂朝廷一品大員,我卻要嫁一個七品的芝麻官,更何況他如今都被責罰了,以後還能不能繼續當官都不一定,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擾人心煩的啼哭,楚鳶聽得隻想捂耳朵。


    這時,薑雪檸如劇中一樣發作了,啪嗒一聲將茶杯丟在桌上,沒好氣道,“京中貴女嫌貧愛富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


    姚小姐,你要真覺得區區一個刑科給事中配不上你,隻管央求你父親解除婚約就好,何必又是背後中傷,又是惡言詛咒旁人的呢?”


    在薑雪檸心中,張鷓便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曾經,在她當皇後孤立無援的時候,他寧願舍棄道義、性命的幫助她,他正直不阿,不侍權貴,清風霽月,活得純粹又簡單,哪裏又是姚昔說的這般,好似故意巴著她們姚家不放一般?


    姚昔被罵得喉頭哽了一下,“你、你和那張鷓什麽關係,憑什麽幫著他說話?”


    “沒什麽關係,純屬看你又當又立的惡心人。”


    原劇情中,尤玥心思陰毒,亂出餿主意讓姚昔先壞張鷓名聲,傳他克妻不祥的謠言,這樣即便退婚,外人也不會覺得姚家有什麽過分的。


    姚昔既能保住閨譽,又能順利擺脫這門不滿意的婚事,一舉兩得。


    但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


    姚昔被嗆得臉一陣青一陣白,薑雪檸卻沒打算就此放過她。


    “姚昔,你好歹出身名門,卻沒半點敢作敢當的氣度,就這,還大言不慚張大人配不上你?你也說得出口!


    不說別的,張大人不畏權貴,敢於說真話,和那些興武衛的蠅營狗苟之輩較量,便比你光明磊落一百倍!”


    說完,薑雪檸轉身便走,似不想和這群背地裏詆毀張鷓的人同流合汙一般。


    氣得姚昔小哭變大哭,其他人暗暗吐舌不敢多說半句。


    楚鳶搖搖頭,姚昔還是心理素質太差了。


    想尤玥上一世管不住嘴,直接被薑雪檸按進魚缸裏洗嘴好吧!


    換成姚昔,不得氣得直接上吊自盡了?


    不過薑雪檸有句話說對了,那就是,張鷓光明磊落,自是要配一個同樣和光同塵的妻子,而不是姚昔這樣挑三揀四拎不清的。


    “姚姑娘。”


    楚鳶站上前,按了按姚昔聳動的肩膀,“說起來,我們大家本無多深厚的交情,實在不該說些交淺言深的話。


    但婚約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處非你本意,焉不知張大人也是如此?


    我若是你,若真下定了決心不要這門婚事,就一定會當麵說清楚,反正世間訂了婚卻無法結成良緣的人那麽多,本沒什麽大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不能做讓自己良心不安之事,否則一輩子都挺不起胸膛。”


    言盡於此,至於姚昔最後會怎麽做,楚鳶也管不了。


    總之她和張鷓有緣無分,即便她不出麵退這門親,等到張鷓洗刷掉冤屈,也會退的。


    這夜發生了這般不愉快的插曲,大家便沒什麽心思再一塊兒嘮嗑了。


    何況明日還要舉行文試。


    滿朝上下大名鼎鼎,天子謀臣,學富五車的謝危謝少師出題,大家心中忐忑。


    方妙便建議,相約一起找薑雪檸打聽打聽,看她是否有什麽內幕。


    畢竟謝少師和薑侍郎交情匪淺。


    四年前,還是薑侍郎將謝少師秘密送進京城,輔佐當今坐穩皇位的,不然薑侍郎現在和張鷓一樣,隻是戶部一介不知名的小官。


    “內幕?”薑雪檸喝茶的動作頓了頓。


    方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是呀是呀,薑二姑娘父親不是和謝少師相熟嗎?


    絕不是我們小人之心懷疑謝少師什麽,隻是謝少師那般嚴厲刻板,出的題肯定難死了!


    薑二姑娘,你好心透露一下唄,謝少師平日最喜歡的書冊是什麽?


    我們今晚便去找了看,屆時能多考幾分也是好的呀。”


    薑雪檸還在算計著出宮的事,聞言,眼眸微轉已有了計較,“他啊,聽父親說,一向是《儒文二十篇》不離手,說不得會拿來考教我們,尤其是第三篇和第六篇,多看看,準沒錯。”


    聞言方妙激動壞了,站起來拉著人就問,“儒文二十篇,你們帶了沒有?”


    楚鳶慢吞吞從袖子中抽出來,“我有。”


    “啊?真的!尤玥你太好了,救了我們大家一命,考試過了一定好好給你算一卦,讓你找個如意郎君!”方妙高興得口無遮攔道。


    一時間,大家都湊過去,翻閱那本《儒文二十篇》,整個場內唯有薑雪檸、薛淑和楚鳶未動,三人之間似有什麽暗流湧動的氣息。


    過了會兒,楚鳶率先移開視線,懶得摻和進她們的勾心鬥角裏。


    之所以要將考題答案無私的分享出來,那是因為伴讀考試隻是一場通過賽,而不是競爭淘汰賽,就算其他人考得再好,對她自己也是沒影響的。


    至於女主要怎麽作,那是她的事,楚鳶還是決定好好考這場文試。


    結果自然是一切順利,答卷被謝危評為“優等”。


    和薑雪檸亂答一氣但仍然被評為優的特殊對待不同。


    楚鳶和餘下四人,更像是陪跑。


    而薑雪檸是“必須放在眼皮子底下監督著”才能安心的存在。


    考完試,下午大夥兒便可以迴家稍作休整,兩天後正式入宮陪公主讀書。


    出宮的第二日,燕羚邀請薑雪檸在家中吃烤肉,因為薑雪檸一直以來對周演之都有很重的成見,燕羚又偏偏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所以想說和一下。


    但不知怎麽這事兒讓沈階聽說了,他吃味道,“燕羚,我們從小一起玩到大,你重色輕友到這地步,有點過分了吧?


    我不管,許久沒吃野味了,你這個烤肉宴,我也要參加!”


    燕羚打心眼裏不想答應,隻想和檸檸二人世界。


    可一想反正有個周演之,二人世界沒戲,便順勢答應了沈階,“行行行,你也來。”


    沈階心中一悅的同時驀地想到什麽,張了張口,臉色微微發紅。


    燕羚見狀戳了戳他手臂,“怎麽迴事?有話就說,怎麽吞吞吐吐的跟個娘們兒似的。”


    過了一會兒,沈階才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不自然,“燕羚,可不可以也叫上尤三小姐?”


    “你說尤玥?”燕羚著實沒想到,沈階已經對她如此上心了。


    隻怕罵他重色輕友是假,想要約會佳人是真。


    多個人多雙筷子,侯府更不缺一個小女子能吃下的那幾塊肉,燕羚慷慨的答應下來,還打趣了沈階一句,“你不會動真格的吧?”


    這問題沈階沒迴,因為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是盼望帕子姑娘多一些,還是對尤玥的心動更多一些。


    楚鳶收到請柬時,詫異又驚悚。


    這可不是一般的烤肉宴啊,屆時謝危會出現,謝危的身份,其實是很多年前已經死去的定非世子,燕羚的表兄。


    他一直很關心燕家,照顧燕羚,不想燕羚遇到任何磨難。


    薑雪檸重生後,他就敏銳的感覺前者有利用燕羚的趨勢,所以加以警示,告誡薑雪檸不要隨便招惹燕羚,否則對她不客氣。


    這次在侯府露麵,是因為劍書查到了周演之這個人,發現他突然故意接近燕羚,想親自試探一下他是否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時候的謝危,並不知道周演之其實是薑雪檸的人。


    當然了,像周演之這種兩麵三刀的陰險小人,根本不可能真的歸順誰,他和薑雪檸共事,達成同盟,也不過是暫時的忍辱負重。


    等到時機成熟,可以謀求更好的發展時,他會毫不猶豫的將槍口對準薑雪檸。


    原劇情中,因為薑雪檸的心軟,認不清周演之的陰毒,導致最後她的左右手尤方瑩死在周演之的手上。


    楚鳶當時看的時候,簡直沒氣吐血。


    所以她決定,侯府的烤肉宴,她去了!


    就算冒著被謝危懷疑的風險,也一定要暗中拔掉周演之這條毒舌!


    就當是為原本的尤方瑩報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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