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暗香襲來,呂險原本四平八穩的坐著喝茶,突然眼前闖入兩個衣著嬌豔的女子。


    為首的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端得是花仙子一般,美而不俗。


    落後半步那個,也是明眸皓齒,清麗可人。


    呂險幾乎看呆了去,心說這尤家盛產美人?怎的從前並未聽說。


    他的動作比腦子快,已然站起來彬彬有禮的拱手一禮,“二位姑娘,呂某貿然求見,叨擾了。”


    本是他來送禮,倒比收禮的還客氣。


    楚鳶拉著尤芳瑩一塊兒落座,“呂老板說,是謝先生讓你來的嗎?”


    “是,謝居……哦不,謝少師,她說姑娘氣質幽若,與這把‘獨幽’乃是絕配,如若姑娘不嫌棄,便收下以做琴技開蒙。”


    楚鳶麵上不顯,心裏卻想笑。


    別以為她是鄉巴佬不懂,這“獨幽”古琴雖比不上謝居安的“峨眉”,薑雪檸的“蕉庵”,卻也同樣是挺有身份的名琴。


    按照呂險琴行的行情,這一把少說也是上千兩。


    謝居安忽然讓呂險送來給她,什麽意思?聽她今日說買不起可憐她?


    如此她當然……恭敬不如從命啊!


    楚鳶笑著抿了一口茶,“呂老板和謝先生好意,尤玥不勝感激。世人都說先生乃是明月清風般的好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場麵話,總是要說的。


    楚鳶也明顯看到呂險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


    謝居安聖人皮囊,惡魔心腸,這一點沒有人比呂險更清楚。


    京城上上下下的小女子們,都是被他的外表和表象給騙了!


    “呂老板,麻煩你將此物迴贈給先生。


    書上說,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尤玥不能光收先生的禮,而什麽也不迴,讓外人知道了,也容易誤會。”


    楚鳶知道謝危有離魂症,這病不好治,他通常以一種金石散壓製。


    但金石散副作用大,且容易上癮損傷神元,不宜多吃。


    便讓謝居安享受一下她係統出產的、絕對安全且療效顯著的神藥。


    “這是?”呂險握著藥瓶詫異。


    楚鳶胡謅話術,臉不紅心不跳:“尤玥之前聽人提起過,先生身子骨不太好,尤怕雪天。


    便想著應當是畏寒驚夢之類的症狀。


    恰好手上有對症的藥,乃是一位醫術非常好的遊僧給的。


    迴頭先生可以先找信得過的大夫看了,再決定用不用。”


    她說得實在自然又大方,呂險都不忍懷疑她是否別有用心了。


    想著反正也是,先看看唄,能吃就吃,不能吃便扔掉,並不損失什麽。


    這便接下了。


    送走呂險之後,尤芳瑩摸了摸那包得很細致的琴,嘴角微微彎起,“這個呂老板,看起來倒是個妥帖的。”


    楚鳶似笑非笑,“你喜歡他?”


    尤芳瑩驀地臉紅,站起來往外走,“二姐胡說什麽,不過是才剛見一麵的陌生人罷了,哪有什麽喜歡不喜歡的!”


    楚鳶不置可否,心想,很快你們就會有交集啦。


    但她不準備過度插手,愛情嘛,按部就班的發生才是最美妙的。


    ……


    且說燕羚陪了薑雪檸一天,迴到家倒在床上時,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仔細一想,是尤玥那雙過於通透的眼睛,好像能一眼看透他心底想什麽似的。


    這讓他感覺很不得勁,有種心事被窺探的羞惱。


    以至於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久都沒睡著。


    最後燕羚索性坐了起來,叫來貼身小廝胡班,“明日你多帶點錢,去天籟琴行隨便買一把琴,然後送去尤府,就說給尤三小姐的,本世子說出口的話,豈有收迴來的道理!”


    吩咐完,才覺得渾身都舒暢了,安然睡去。


    ……


    謝居安警惕心重,當然沒有隨便服用呂險帶迴去的丹藥,甚至於根本沒放在心上,也沒讓日常給他調理身體的柳大夫甄看。


    呂險和劍書等人都知道他的脾氣,倒也不好多說什麽。


    第二天楚鳶自然收到了燕羚送的琴,一時間哭笑不得,不知道這兩個男人搞什麽鬼。


    第三日進宮,尤芳瑩特意送了楚鳶一段,絮絮叨叨個沒完,“二姐,宮裏規矩多,一切和家裏不同,你萬事當心。”


    楚鳶滿目欣慰,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欣喜,“知道了,小管家婆。


    這擢選考試也就兩三天時間,迴頭很快就能出來。


    這幾天,你抓緊去做我交代你的事,母親那邊,我已經說好了,她不會為難你的。”


    自從楚鳶假手他人,給尤夫人送了一顆蜜露丸之後,她忙著和清遠伯重溫舊夢,哪裏有功夫折騰尤芳瑩啊。


    “好,二姐放心,我一定好好辦。”尤芳瑩再一次鄭重道。


    尤玥說,最近漕河上水況不好,搞不好那些運貨進京的船要出事,所以讓她去買一個名叫許文易商人的生絲,待漕河上真出了事的話,她們就能大賺一筆。


    為了這筆生意,尤玥不僅將之前給她剩下的三百來兩投了進去,還又緊急當了不少首飾,隻剩下如今入宮頭上戴的這幾件了。


    尤芳瑩感動得眼睛都紅了,“二姐,你其實不用為了我做生意犧牲這麽多的,迴頭大家都穿金戴銀,氣度逼人,唯有你戴來戴去就這些,肯定要被笑話。”


    楚鳶按了按她的手,不以為意,“你就少操心了,公主喜歡我,屆時肯定少不了賞賜。


    芳瑩,我們各司其職,姐妹同心,其利斷金,讓尤府擺脫邊緣勳貴的尷尬,你說好不好?”


    尤芳瑩哽咽著點頭,“好。”


    楚鳶笑著喊了聲停,在半路將尤芳瑩丟下車去,自己帶著青葉一路來到旨中所說的崇敬門。


    馬車停下,她才抱著琴穩穩的走下來。


    手上古琴,既不是謝危送的“獨幽”,也不是燕羚送的“芳華”,就是一把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古琴。


    迴頭說起來,她就完全不用為難了。


    楚鳶站定,才發現好幾個已經先到了。


    手中捧著一方萬年龜殼搖頭晃腦的,是欽天監監正之女方妙,大大咧咧什麽都要算一卦。


    長相嬌憨可愛,娃娃臉嬰兒肥的粉衣少女,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是定遠侯之女周寶纓,之前府裏舉辦賞菊宴的時候見過一次。


    還有做素色衣服打扮,但眉眼精致,淡施粉黛亦光彩照人的女主薑雪檸。


    下了馬車,楚鳶朝著這些人走過去,觀察她們的同時,她們也在觀察她。


    尤其薑雪檸,微微眯起的眉眼表示她的狐疑。


    楚鳶裝作看不懂,若無其事的走過去,“又見麵了,薑二姑娘。”


    “你……”薑雪檸張了張唇,卻隻說了半句話,眉頭越發往下迷惑深沉的壓著。


    重生迴來,按理說很多事情都應該在她的熟知之中,燕羚也好,謝危也罷,還有她始終近鄉情怯不敢去見的張鷓,大家都還和以前一樣,唯有這個尤玥……


    上次和方瑩敘話她就發現了,尤玥變化極大,甚至挽迴了方瑩想要逃離尤家的心!


    方瑩的性子她很了解,隻要一點點溫情,就能使她飛蛾撲火,何況是有人“真心誠意”對她好。


    怕就怕,尤玥所圖不純,並非是真的迷途知返挽迴方瑩。


    楚鳶又感受到了薑雪檸目光中微微的冷意,如果說沒有重生的薑雪檸是一株野茅草,野蠻生長,橫衝直撞,那重生後的她,便是秀竹——


    沉靜向陽,卻枝葉暗藏鋒銳,對於她不看好不喜歡的人,天然排斥。


    兩人就這樣互相默默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直到黃公公來接人,薛府的馬車徐徐停下,兩人才各退一步,與方妙和周寶纓站成一排。


    黃公公看見她幾個,神色淡淡,這會兒瞧見薛府的馬車,那叫一個狗腿子,小跑著上前笑臉相迎,“大姑娘可算是來了。”


    薛淑扶著他的手,自然的落轎,一排大家閨秀驕矜的做派,“今日竟是黃公公親自來接。


    定國公府來此與姚府順路,我便去接了阿昔一起來,沒有讓你們等太久吧?”


    “沒有沒有。”黃公公忙躬著身子說,誰不知道這位可是太後唯一的外甥女,頗受太後寵愛,比太後親生的長公主也不差半點的。


    未來若真立了沈階當皇太弟,她就是準皇後人選。


    自然比旁人要敬著些。


    車簾子掀開,吏部尚書之女姚昔的麵容出現在大家視線裏,杏眼櫻唇,粉麵桃腮,又是一個貌美的。


    舉止投足蹁躚柔美,屬溫柔嫻靜那一掛的,怪不得會和薛淑成為手帕交。


    兩人氣質相近,薛淑在溫柔嫻靜的基礎上,多了幾分孤傲和端方。


    楚鳶不經意瞥過薑雪檸的神情,她大約在走神,當是想起上輩子和薛淑一人為後,一人皇貴妃的場景吧?


    薛淑確實是個不好對付的勁敵。


    不過這都是女主的磨難,和自己沒有太大關係。


    規矩的跟著黃公公進入皇宮,安排了住處放下隨身攜帶的包袱之後,便是宣讀規矩禮儀。


    一旁還有個拿戒尺的嬤嬤,一張臉不悲不喜,鐵麵無私,看著就叫人害怕。


    甚至連薑雪檸看到她都忍不住抖了一抖。


    大名鼎鼎的蘇尚儀是也!


    “接下來兩日,便由我教授和考校大家宮中禮儀,一共分為香道、禮道和文道,考核不合格的,一樣會被遣出宮去。”


    眾伴讀聞言均是哀嚎連篇。


    尤其方妙,她爹欽天監監正,思維清奇,管教女兒不像其他人家刻板,所以方妙在家中時,幾乎沒怎麽被這些規矩禮禮教束縛過。


    周寶纓還好,年紀小,不叫苦不叫累,滴溜溜的眼睛對什麽都充滿好奇。


    姚昔溫柔內斂,沉沉眼沒有說話。


    薛淑就不用說了,雙手握在胸前,脊背蹦直,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到了薑雪檸和楚鳶這,好的,早有準備,來就來唄。


    這會兒的薑雪檸,還存著故意做不好讓蘇尚儀攆出宮的準備,因為上輩子當了皇後卻死在宮中,薑雪檸對皇宮有種本能的排斥,又害怕被謝危徹底盯上,自是巴不得離皇宮這個是非之地遠遠的最好。


    但楚鳶看過全部的劇情,知道薑雪檸到底沒法如願。


    這不,無論她做得有多差,練端茶時摔了杯子,走路時踩了前麵人的裙擺,亦或是焚香時將香灰打翻在蘇尚儀鞋麵上,蘇尚儀都是忍忍就過去了,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她的。


    楚鳶這邊,因為“優秀”的薛淑和“搗蛋”的薑雪檸同時存在,倒是沒受什麽的大的關注。


    就在薑雪檸百思不得其解蘇尚儀這麽嚴厲的人怎麽不發飆的時候,“公主駕到”的通報聲突然傳來。


    眾人聽到話音轉身時,沈芷依衣袂翩飛,急步跨入亭子之中,“你們總算是進宮了,不用拘禮,我就是來看看大家。”


    本來伴讀就沒幾個人,還要考試才能留下來,沈芷依嘟嘟嘴不太高興。


    但一看到姹紫嫣紅的伴讀們,尤其漂亮耀眼的薑雪檸和尤玥,沈芷依便忍不住嘴角往上翹,上前一人拉了她們一隻手,“你們倆個,考試可要努力呀,千萬別被刷出宮去了。”


    薑雪檸眼眸一閃,抽出手福了一禮,“公主,雪檸資質愚鈍,恐怕學不會宮中這諸多禮儀,為了不繼續丟人,要不,雪檸還是自請出宮算了?”


    沈芷依蹙眉,看向旁邊的蘇尚儀,“嬤嬤,是這樣嗎?”


    蘇嬤嬤罕見的露出笑容,“迴公主,並沒有,薑二小姐天資聰穎,悟性過人,不過是學習的時間還短,才出了一些無法避免的錯漏罷了。”


    薑雪檸,“……”


    楚鳶,“……”


    其餘人,“……”


    這蘇尚儀睜眼說瞎話的功夫,當真厲害!


    聞言沈芷依高興極了,獎勵的看了蘇尚儀一眼,“那好,我等著嬤嬤的好消息,真好,以後便有人和我一起讀書作伴了!”


    沈芷依滿意離開,蘇尚儀看著她的背影,笑出一臉慈愛之色,“皇家子嗣單薄,公主打小沒個知心姐妹的,又遭遇了平南王謀反一案,導致眼角留下疤痕,是以,薑雪檸、尤玥,你二人能讓公主解開心結,不再耿耿於懷疤痕的事,老奴打心眼兒裏感激。


    以後有你二人陪著公主,老奴放心還來不及,如何不願?”


    這便算解釋了,為何沒有為難薑雪檸的原因。


    楚鳶就說不上了,她秉持中庸原則,既不是最好的那個,也不是最差的那個。


    接下來,薑雪檸發現通過蘇尚儀出宮這條路走不通,也就不再作妖,好好表現,進度一下子快了好多。


    終於,一天的禮儀考教結束。


    蘇尚儀露出老懷安慰神色,“諸位做得很好,我這一關便算是過去了,明日文試,祝願大家取個好成績,都能留下來陪伴公主。”


    迴到住所,方妙叫苦連天。


    薑雪檸卻被宮人喊了出去,楚鳶知道肯定是燕羚不放心她入宮了,這個超級無敵大暖男真的好好,哪怕薑雪檸已經明確拒絕了他說不可能,他仍舊對她極好,時時刻刻擔心她,照拂她,這樣的小可愛給自己來一打都不嫌多的好嗎!


    隻是不曾想,不止薑雪檸有人找,她也有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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