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商量的最終結果出來了,年輕人由嚴隊拖拽著來到車旁。


    嚴隊在臉上努力擠出溫和的笑容和唐田商量:“麻煩你把他帶到前麵的匝道上就行,我們的車在那邊,正常開的話一個多小時應該就能到了,嗬嗬。”


    他說的地方其實並不遠,正常條件下開車隻要三十幾分鍾,但目前情況嚴峻路況不明,關鍵這位開車的還是個小姑娘。


    “為什麽不一起走呢?”車窗裏,女孩清朗的聲音傳出:“這條路上,哪有其它車給你們坐?”


    叫嚴隊的表情一怔,隨後是難以置信:“不行不行,這怎麽可以,我們這有~,


    再說你這車也坐不下我們這些人!”嘴上說著不行,其實心裏在狂喜,這車輕輕鬆鬆擠下七八個都不是問題!


    車廂裏,女孩轉身跨過正副駕駛位來到後排座椅前,解開後座頭枕後的擋板,乒乒乓乓幾下,把座位上的箱子行李全懟後備箱裏了。


    一番操作讓車邊的兩人看得驚喜不已,這姑娘看著冷,實際是個熱心腸!能處!


    嚴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想試探著向女孩說明情況,怕人家嫌棄犯人的身份,也避免不清不楚的占人家便宜。


    哪知人家姑娘小手一揮:“別囉嗦了,要上就快點上,是嫌雨不夠大?”


    真是磨嘰!


    於是,三個警察兩個逃犯都滿口感謝地上了車。


    辣條不開心了,它被一個渾身濕漉漉臭烘烘的人摟著坐在副駕上,屁股毛都被陰濕了,它抬爪去夠唐田:讓我迴去睡覺!


    唐田感受到狗子怨念的目光,給了個嚴厲的眼神讓它忍耐一會兒。


    “不好意思啊,占了你的位置。”嚴隊尷尬的跟狗子道歉,又再次向唐田表達歉意:


    “真的是,這座位都給整濕了,謝謝你啊,這都給你整超載了。”


    後座倆警察夾著倆犯人,前邊副駕一人抱一狗也等於坐倆,加上開車的共七人,可不是超載麽。


    “特殊時期、特殊處理,有交警的情況下叫超載,沒有交警,超載是啥?”唐田懟人的話順嘴就來,她可沒時間跟他們建立友誼。


    “把藥吃了!”她說著,從衣服兜裏掏出兩盒藥扔給後排年輕人:“一個消炎,一個退燒”。


    從他臉色能看出人已經在發燒,明顯是傷口感染了。


    年輕的小警察愣住了,沒反應過來,另一側的方隊驚喜的提醒:“太好了!有藥!小董快別愣著,趕緊的吃了!謝謝你啊!小姑娘!”


    中間倆逃犯很有眼力勁兒的掏出購物袋裏的水,還殷勤地擰開瓶蓋,讓小警察就著吃藥。


    另外一個把水遞給副駕駛的嚴隊,討好的說:“嚴隊,你也喝點水。”


    嚴隊一手摟著狗子,一手接過水,遞給小姑娘說:“辛苦你了,喝點水吧!”卻發現小姑娘正死盯著後視鏡裏給水的那個人。


    他以為是小姑娘嫌棄這東西來路不明,趕緊解釋道:“這水是我們買的,就在那邊的服務區裏買的,沒問題,可以喝。”


    後邊的方隊也半開玩笑地解釋說:“我們嚴隊啊就是遵守公德,整個服務區的人都跑了,哪有人結賬?


    可也不能白拿東西呀,嚴隊他就把手表壓在櫃台上了。”


    唐田沒接水也沒說話,踩油門開車。


    剛才她從後視鏡裏再次確認了一下那個人的臉。尤其他笑起來後那口四環素牙。


    記憶中的驚懼場景再現,他們師生一行二十幾人北上迴鄉,半路找到一個山莊酒店臨時修整。


    半夜闖進一群悍匪,一位老師和一位師兄義正嚴辭的上前攔阻,卻遭到殘忍的殺害。


    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學子頓時如砧板上的魚肉被動挨打。


    這群穿著勞改服的罪犯是奔著掠奪物資來的,然而物資沒搜到多少,卻搜到幾個躲避不及的女學生,於是,暴行開始了。


    唐田和徐彤兩人正藏在後麵水房裏吃獨食,聽到前麵聲音不對,趕緊躲在裝飾成花壇的垃圾箱裏,逃過一劫。


    但她們親眼看著她們係的係花被三個歹徒活活弄死!就在她們藏身的垃圾桶旁!


    那晚的雨很大,夜很黑,慘叫聲、淫笑聲、皮肉撕裂聲,像道道利刃刺向唐田的神經!


    她用手死死地捂住嘴裏的嗚咽,眼淚失控的在臉上手上流淌。


    恰在此時,天上一道雷光閃過,透過垃圾桶的縫隙,唐田看見一張狂笑的豁牙大嘴。


    那是唐田第一次見到人間惡魔的樣子。


    此後幾年,那個定格畫麵無數次在夢裏驚懼閃迴,折磨著唐田脆弱的神經。


    今天初見他們時,唐田並沒有意識到這兩人與那件事有關聯,畢竟時間線不對。


    今天是地震第四天,而上一世遭到悍匪洗劫是在震後第十六天,他們的隊伍也剛剛走出濱市,時間地點都沒有相連接的地方,直到那個逃犯對著小董諂媚的一笑。


    人就是那個人,這個趁亂越獄後,會暴露血腥本性的人,今天好巧不巧正撞在唐田的槍口上!


    末世掙紮十年,養成了唐田快意恩仇的性格,此人既已出現,留著吃席麽還?


    那個殷勤表現著的獵物全然不知自己已經進入獵人的射程之內,還在討好地掏東西分發。


    車子正好駛過一段顛簸路麵,車身連續傾斜十幾度,車上幾人趕緊就近抓住把手穩定身形。


    唐田靈活掌控駕駛,方向盤在手裏滴溜溜來迴轉,安全駛出危險路段。


    “好家夥!小姑娘技術不錯哦!我十年駕齡都開不出你這水平!”


    後排老方由衷的誇讚,座位太擠,他上身前傾:“你這是從哪來,要到哪去啊?”


    “去吉省”,唐田精簡迴答,做出全神貫注開車的架勢,她發現這個方隊是個自來熟的性格,話說多了容易暴露,畢竟截止目前還沒有一輛車能從遼省開到吉省。


    “我看你也受傷了,你是學生吧?你們學校震得嚴不嚴重?”方隊想通過聊天加深與小姑娘的關係,但他不知道這小姑娘並不想跟他聊天。


    唐田手握方向盤快速向左打半圈,又快速向右打半圈,方隊整個人被擠在車窗上,拋迴來時差點坐逃犯腿上。


    方隊感覺不對,好像被針對了,又好像不是,哎,這路況!


    “哎,嚴隊”方隊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咱們車裏沒油了,到時候咋走?”就是因為沒油才造的這麽狼狽,可好在追捕的任務完成了,犯人都很老實,沒玩兒花樣。


    唐田心說:你要是敢從我車裏借油我就把你們都轟下去。


    副駕駛上的嚴隊沒說話,眉頭皺了起來,這真的是個問題,當時路斷了,卻發現了逃犯的痕跡,果斷棄車繼續追捕,用了兩天兩夜終於抓到兩個,而他們也付出了代價,一人受傷,全員斷糧。


    野地裏走了個精疲力盡終於上到高速路上,前後卻沒有一輛車,總算在天黑前找到一個服務站,一塊手表解決了饑腸轆轆。


    輪流值守休息了一夜,小董卻快堅持不住了,幸運的碰到這個說話臭臭的小姑娘,可接下來的問題怎麽解決,難道還要再走下去?在走的話小董的腿就可能保不住。


    “這樣,到了車那兒,你和小董留守,我去周邊找找有沒有村子,看看跟老鄉借點油。”


    這樣的安排也存在危險,把一個傷員和兩個逃犯留給一個疲憊不堪的人,戰鬥力不夠,安全隱患太大。


    “不然,從別的車上先借點油用用?我記得離咱們車一公裏的地方有兩個撞在一起的車。”方隊建議。


    “嗯~”嚴隊沉吟,手表押在服務區了,再借油的話,隻能用兜裏的手機做抵押了。


    “特殊時期,特殊處理!”唐田在旁邊看著這老古板心裏直嗤笑,難怪災後十年無謂的犧牲那麽多,這幫人就是死教條不知變通,警惕性還不夠。


    唐田曾看到過瘦弱婦女抱著大頭兒子向小戰士求助,寒風大雪中戰士將身上大衣脫下蓋在孩子身上,卻被婦女一刀砍上脖頸,隻為了戰士口袋裏兩塊壓縮餅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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