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懷臻如墜冰窟,如果木閱微那句泄露端倪的話宛如給他當頭澆了一瓢寒水,她接下來冷若冰霜的態度就是一場凜冽的北風,讓他僵凍當地,整個人整個心都不能動彈分毫。而木閱微看見他那瞬刻煞白的臉失神的眼,覺得自己一顆心向無底黑淵沉下去:他在乎,他很在乎!原來就算是瑾王墨懷臻也無法洗淨這個時代留在他靈魂中的烙印,得知她被用迷藥算計著與人一了個夜情就無法直視眼前的菇涼了。


    唉,其實就算是在現代,她也會成為那些幸災樂禍者鄙視的對象,或者成為那些自作聰明者同情的對象,而這,是木閱微最反感且深覺惡意滿滿的。很多事情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沉重的負擔源自於更多人坐井觀天且無知著。


    三載之前剛醒來從前身的記憶中得知她竟然還有如此一段經曆時閱微自己也有點小崩潰,但那種崩潰感一閃而逝。


    她自身極度反感這種過分隨意的身體交付,那種反感源自於生理與心理深處的先天潔癖,對陌生人本能的警惕與疏離,和他們裸裎相對根本不可能。但一夜情這種事如果在她的人生中因為某種意外狗血地發生了,她倒也不至於覺得那就是滅頂之災,鬱悶一陣子然後聳聳肩膀自嘲一番也就去他妹了。她的人生有潛在的嚴格紀律,那紀律並不因為這一件荒唐的破事兒就崩塌,甚至隨著時間流逝這件小事會露出無傷大雅的本質,是她林林總總的迴憶森林裏一棵尋常的樹而已。記憶與生活情境中那麽多美好的東西,哪有閑暇老惦記著一棵她並不大喜歡的樹!


    如果真有恐懼,那恐懼隻源於未知,因為前身的糊塗,那件事也就在記憶中留下詭秘的黑影和幽暗的輪廓,此外的真相卻不得而知。每個午夜夢迴時刻那個未知的黑影都會讓她覺得不安。特別是那日在蘇家遇見墨懷臻之後,這種不安抵達巔峰,因為在乎,所以憂懼。她自己看得通透,但她無法知道墨懷臻如何看待!


    而現在看見墨懷臻難以置信的痛徹神情,她一顆心慢慢黑沉下去抵達絕望淵底,顯然在瑾王心裏這是晴天霹靂,甚至哪怕他之前已經猜測出一點端倪也難以接受。她……如置寒淵般感到絕望!與此同時,原本一切恐懼忐忑也都慢慢塵埃落下。她漸漸出奇地平靜!沒有什麽比未知更可怕,當你已經麵對答案,哪怕那個答案是最壞的,原來也不是接受不了。


    “王爺應該離開,我也該休息了!”木閱微重複,聲音淡漠如煙,淡漠如煙裏藏一抹寒冽的平靜。


    墨懷臻猛然迴神,這才留心到木閱微看他的目光慧靜如雪,說不出的陌生疏離,相識後他從未見過她如此拒他千裏之外的目光神色。墨懷臻宛被刀刺瞬間驚醒,下意識就靠近想要抱住她:“微微!”


    木閱微閃避開了,她已經從他最初的本能反應裏得出想要的答案。


    木閱微嘴角銜一抹冷嘲,淡淡道:“王爺費盡心機套出我的話,可見這件事對您幹係甚大。抱歉不能如你所願,我並不是你向往的那種幹淨無瑕的女孩兒!”


    墨懷臻難得地口齒結巴:“微微,我沒有,我隻是想……”


    “墨懷臻,”木閱微打斷他,並且站起來直視他的雙眸,在他無法平靜下來的顫抖忐忑裏更加清冷,“你不用辯解,也不用否認,這事你知道也無可厚非,反正它於我無足掛齒。我沒來就沒打算隱瞞你,你現在知道也好,免得我還要頭疼怎麽告訴你,畢竟有點難以啟齒。”


    墨懷臻眸中的疼痛更加熾烈,而這隻叫木閱微的心愈發往深處沉。他下意識就要靠近木閱微,木閱微鬆鬆肩膀漫不經心避開。墨懷臻道:“微微,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因為在乎所以試探你,不是這樣,我隻是不想你一個人背著它……”他清楚地記得一月前木閱微瀕死之際念念不忘的是這件事情。


    木閱微冷冷一哂:“若我願意一個人背著呢?那一日王爺告訴我你有過兩個王妃的時候,我連他們是誰都懶得過問,這是不在乎。可是王爺您,您處心積慮試探我,現在又如此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抱歉,您的言行舉止我真的難以相信你不在乎。你也不用怕傷害我,這傷不了我,我說了無足掛齒!”


    墨懷臻還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心神俱亂一句完整言辭也說不出來,且他無論說什麽木閱微都會順著她自己的理解往更深處誤解,情緒濃烈之下辯解毫無意義。可是他不想離開,哪怕就像現在這樣僵持站著他也想站在她不遠處,特別是她現在像個受到威脅的小刺蝟一樣張開所有刺對世界橫眉冷對之時。何況他自己還是始作俑者。


    可是木閱微明顯不讓他如願,她漫不經心揉揉眼睛道:“瑾王殿下,你該迴去了,我顛簸了一天,很困倦!”墨懷臻忐忑道:“微微……我看著你睡,你睡著我走,好嗎?”木閱微幾欲心軟,張嘴卻道:“沒這必要,你迴去吧,你呆在這裏我睡不好。”墨懷臻小心翼翼幾乎低聲下氣:“那我明天再來看你!”木閱微堅定搖頭:“你不必來了,墨懷臻,以後都不必來了。你和我,我們不是同一種人,糾纏下去沒什麽意義!”


    墨懷臻猛然衝到對麵死死看著盯她:“微微,你就這樣隨意把我丟開?”木閱微在他錐子一般的視線下顫了一顫,但最終抬眼直視他道:“墨懷臻,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看在我父親的麵上善心收了我,這才是對愛最大的羞辱,也是對我自尊最大的踐踏。你現在就離開,我不要再看見你!”


    墨懷臻站在原地又盯了她半晌,木閱微毫不遜色盯著他,雙眸一抹冷意一抹敵意,墨懷臻的目光慢慢軟下去。他道:“微微,你好好休息,我走了!”言罷無聲離去。


    木閱微站在原地將那個僵持的姿勢保持了很久,這才愣愣走到床畔直直倒下,抓住一個枕頭摁在頭上無聲抽泣,胸口隨著她的抽泣不住地起伏,她感覺心間荒寒空虛若壓了一個巨大的冰川帶,就算她耗去無數淚水也不能讓其消融。她可以釋然羞辱,但現在卻承受不住一種溫暖的割舍。是她趕走了墨懷臻,可是不趕走又如何,留下來兩人繼續麵上的相安無事?她寧可斷腕,至少能留住自尊!


    隻是沒料到會這麽痛苦,胸口那塊冰壓得她幾乎窒息,閱微都哭累了也沒見它消融多少。最終她索性翻身趴在床上,換個枕頭壓在臉下繼續無聲流淚。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就那樣趴著睡去了!


    桌上的藍盞石散發著溫柔明和的光。


    一個修長直拔的影子落在床側,靜靜看著上心睡去的木閱微,眸底一片綿邈的疼痛。他慢慢走近從後背點了她的睡穴,這才輕輕給她翻身想讓她睡好,就在將她臉轉過來那個瞬間,一滴將落未落的淚水悄然跌在墨懷臻扶著她後頸的手上,那滴清淚似溫似涼,卻在那個瞬間從手背開始灼痛了他整個人。


    墨懷臻看著木閱微緊閉的眼睛一片紅腫,大痛之下情不自禁去親吻。微微!


    擁她很久,墨懷臻這才慢慢給她脫去外麵長衫,讓她安然入憩。她頭下的那個枕頭已是濡濕一片,墨懷臻微顫去拿另一個枕頭,這才發現那個枕頭更是淚水淋漓。他呆了呆,這才換起身去床榻另一邊拿了個幹淨枕頭給她墊在頭下,一邊等她入睡一片麵色不定撫摸著那個幾乎濕透的枕頭。等木閱微唿吸勻稱,他看額看手裏的枕頭,然後帶著那枕頭離開!


    木閱微一覺醒來不用照鏡子都能感覺到自己眼睛腫得隻剩一條縫了,她鬱悶地叫來挽霜看怎麽收拾。挽霜一麵給她冷敷一麵納悶問道:“小姐昨晚哭了!”木閱微坦然點頭:“做了一晚上不大好的夢,應該在夢裏哭了,忘記了什麽夢,光記著難受了,現在胸口還悶著!”


    她的胸口真悶痛著,還是壓了一塊寒冰,反正不能完全瞞過去,索性找個借口承認了。也不知這淤積的荒寒之氣多久才能散去,至少整個白天都壓在她的胸口!


    夜幕降臨時,木閱微不可自控一個勁兒看外麵的天色又看門的方向,等她猛悟自己潛意識在等待什麽時心間一個激冷,立刻動身閃電般洗漱解衣上床休息,想用睡眠來阻斷這種妄想。然而即使是躺在床上也是輾轉反側不成眠,她翻來覆去間一眼望見那散發柔和光暈的藍盞石,起身一把蓋上盒子,顫抖著點燃一隻蠟燭遠遠照著她的無眠。木閱微自己折騰很久,墨懷臻平日到來的時間過去很久後,她依然呆望著那燃燒的明燭。


    墨懷臻站在床畔時隻看到木閱微安憩的臉,隻是雙眉深蹙夢中依然緊繃,他下意識就去撫摸那眉目間的哀愁,卻在一碰之下就見木閱微緊閉的雙目抖落一行淚水。墨懷臻驚疑,一探才知道木閱微如此安睡,依然如昨晚般是被點了睡穴。他百感交集坐在床畔握著她的手,直到她唿吸漸漸勻稱才離去。


    木閱微慢慢體味道時間過得多麽緩慢難捱。她本以為第二天是最難過的,可是第三天,也就是墨懷臻未至那個晚上的第二天醒來,她才覺得活著是一件極其消沉的事兒。真是漫漫白日兼長夜,真想莫洛點了她的睡穴睡上一月再說!接連著三日晚上都不見墨懷臻的影子,木閱微才猛悟這幾日她其實是期待且渴望看見她的,這種期待深藏在理智之下。


    可是就算他來又如何?他們還能毫無芥蒂和好如初?不可能了。從墨懷臻開口試探那一刻起他們就沒了任何轉圜餘地,他能用心試探就說明了問題。以後就算他們勉為其難在一起,木閱微在他眼裏也是一個受到某種難以啟齒傷害的女子,木閱微隻要想到這一點就對未來不抱任何期待。因為她的理念恰恰相反,如她與墨懷臻這般心術複雜的人,如果連愛欲都沒有體驗過,那還談什麽懂愛?至少她不是這般天真單純之人。如果墨懷臻真是個嚴苛的衛道士,木閱微還真不敢要他,誰知道他會不會在哪一天大夢初醒懂得欲望然後整個顛覆成一個浪子,很多麵上極為正經的人隻是表麵正經,如雲衍這樣正經入髓的人算是鳳毛麟角。


    那樣她寧可一個人過一輩子,反正她有那個底氣!


    但失戀太痛,偶爾會想或許她不應該告訴墨懷臻這一切,直接讓秘密悶在自己心裏不見天日。可是不見光的秘密和羞辱一樣,都會橫亙在兩人之間隔閡深愛的可能,這是她更不願意的!


    怎麽選擇都是兩難,說明他們的情愛並不被祝福,那就分開吧。


    可能是上天成全勇下決斷的人,下一個晚上墨懷臻沒來,消失了一個月的灩世子墨瀲瞳竟然從天而降掉落在隱花居。木閱微第一次對那張羞煞世間姹紫嫣紅的傾絕麵容感到出奇歡迎,現在誰讓她哪怕片刻走出那該死的失戀狀態她都滿懷好感。


    但墨瀲瞳不理睬她空虛的熱情,天人之姿站在隱花居門口的夜風中,目不轉瞬盯著門匾上那幾個沉蘊掩香的鳥篆體大字。木閱微隱隱不安,略微警惕地盯著這個思維詭譎的漵王世子,暗暗揣摩他準備幹什麽事情嚇人。


    墨瀲瞳緩緩開了口,麵上神色像霧像雨又像風:“他從來不會猜錯!”


    木閱微心懷鬼胎立馬一個激靈,麵上卻也是像風像雨又像霧:“世子此言何意!”


    墨瀲瞳桃花美眸淡掃她一眼,然後又去看那匾,眼神似凝望著匾上那幾個字,但思緒顯然已經飄遠:“我很小就認識他,那時他極為喜歡書法字畫,他自己的字也很漂亮。我第一次看見他,他就在一碑石累累的地方認真觀摩那些碑上的字。我驚擾了他,他卻教我寫下自己的名字,以後還教我寫字。後來長大我和他經常玩一個遊戲,我從許多地方尋來一些字畫給他,卻不告訴他那是誰的,掩住下麵的題名隻給他看字,讓他猜寫字者是誰。隻要是他研習觀摩過的人,哪怕他從未見過那幅字畫,甚至從未見過那個人寫那種字體,他也能猜出寫字者是誰。而隻要他確定是誰,就不會猜錯!”


    木閱微心間微冷,她知道墨瀲瞳說的是誰,當然也猜到他大晚上來這裏的原因,真是來者不善,怪不得他上次在賦花樓折騰,原來他真已經窺破天機。不過……墨瀲瞳這寥寥數語就勾勒出某種畫麵,他這是在秀恩愛嗎?從這隻言片語中木閱微發現雲衍和墨瀲瞳的某段過往還挺情趣高雅的,嗯,紅袖添香,青梅竹馬!而她絞盡腦汁思索的,隻是一會怎麽堵住這位世子的嘴。


    果然墨瀲瞳目不轉瞬盯著木閱微:“他一次都沒有猜錯過!所以,他若說這是月寰微的字,那就一定是月寰微的字。”墨瀲瞳看了看匾上的字體,目光如水再次落在木閱微麵上,“可是雲楓卻道這是你寫的字,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木閱微第一次想將她那墜入愛河的小表弟找來揍一頓,他怎麽好端端和這混世魔王談論書法惹亂子呢!


    莫洛黑色影子如鬼魅無聲無息落在木閱微身側不遠處。木閱微隻淡淡問道:“他們都睡了?”莫洛輕聲道:“是!睡死了!”目光如臨大敵一瞬不亂警惕望著閑暇站立的墨瀲瞳。


    墨瀲瞳笑得千嬌百媚,不理會莫洛的威脅,慢慢踱步到木閱微身邊:“看你們兩人如此害怕,本世子覺得特別好玩。你說如果明天本世子將這個秘密散布出去,是不是更好玩一些,寰微公子!”


    木閱微無聲製止因為好久沒練手耐不住想收拾人的莫洛,微笑看著墨瀲瞳:“去吧,明天有點晚,你現在就去想辦法將這事捅出去告訴別人,特別是告訴那些對國公府虎視眈眈的人。別人會怎麽對待我倒無關緊要,不過月寰微是護國公府表小姐這事兒可不小,說不定有人認為這是國公世子在暗暗蓄謀些什麽,反正護國公府的當家人是雲衍,一切麻煩有他擔著,我犯不著頭疼。”


    墨瀲瞳神色微變:“我先去告訴他!”


    木閱微更加幹脆爽利:“去吧,你的衍哥哥這些年為國公府鞠躬盡瘁,最近為了那個婚約更是頭發白了一半,你再去告訴他這個,讓他另一半頭發也白了,這樣你就能和他白首偕老了!”


    莫洛噗嗤一聲笑了。墨瀲瞳卻是麵色大變,如花容顏問道木閱微臉上來:“你在說什麽?”


    木閱微笑吟吟看他,一字一句報出幾個女子之名,然後漫不經心道:“我一直在想你為何要和這幾個菇涼過不去,想了幾天了還是想不透,可是哪天雲衍一來看見那幾個名字就神色驚變,看樣子他好像知道怎麽迴事。可是他不告訴我,我說灩世子,你和我的表哥雲衍到底有什麽秘密!”


    墨瀲瞳壓低聲音道冰森道:“你知道了什麽?”


    木閱微笑靨如花一頭霧水:“不知道啊,想了好多天都沒想明白,你就是幫我收拾了幾個女子,雲衍他為何那麽高興?”


    墨瀲瞳呆了一呆:“他……高興?”


    木閱微哦了一聲,然後湊近墨瀲瞳八卦兮兮道:“你告訴我他為何那麽高興?”看著墨瀲瞳呆愣的樣子,她一個進而在心間腹誹:真是人類一戀愛,智商就下線,她隨便提一提雲衍,這刁詭莫測的世子立地變為一個傾國傾城的巨嬰,有了她表哥這個擋箭牌,以後她要打要殺這混世魔王都是無往不利!可是為何她和墨懷臻不明不白了一個月,智商還是如此飄高呢?大概是她對這位殿下隻有色心並無愛意,那就好,那就好,她現在不過是陷入失戀幻覺而已。


    木閱微算計這優哉遊哉準備迴屋,她才不怕墨瀲瞳威脅什麽要將月寰微的秘密告訴別人,隻要涉及雲衍,這巨嬰一定畏手畏腳。卻聽身後墨瀲瞳卻猛然喝道:“不許走!”


    木閱微迴望這個蠻不講理的世子,眼珠一轉詭計上心,她輕飄飄看半晌墨瀲瞳身後的空地,眼底一片不解看墨瀲瞳:“世子平日都是一個人來我隱花居,今日緣何帶了個丫鬟?你身後那個披散長發一身紅衣麵色慘白的丫鬟是誰啊?”


    丫鬟?莫洛不解地望著墨瀲瞳身後的空地,丫鬟在哪?


    墨瀲瞳也是不解,但看木閱微真有其事的模樣不禁莫名其妙渾身一寒,下意識就警惕地看了看身後,身後空空如也,他麵色一變。


    木閱微看如此模樣不禁想起雲衍和墨懷臻說過的一些舊事,有些失悔這樣嚇他,嘿嘿一笑岔話:“世子,時候不早,你該迴了!”她那個鬼故事講的很隱晦,但願墨瀲瞳沒聽懂!


    誰知她前腳進門墨瀲瞳後腳就跟了進來,幾乎要踩了她的腳後跟。木閱微大詫:“世子這是想幹嘛?”墨瀲瞳理所當然天真道:“我不迴了,在這過夜!”木閱微嚇一跳:“世子,這不大好!”墨瀲瞳更是理所當然:“我害怕紅衣丫鬟跟在後麵!”


    木閱微噎了一下,想捧腹大笑嘲笑這個膽小如鼠的世子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的節奏,她說了個鬼話想嚇跑這世子,結果把他嚇的不敢迴去了!?木閱微想了片刻,十分誠摯道:“你可以去找雲衍,你們都是男子不用避嫌,如果你還害怕從這裏走到墨明軒去,我可以陪你走過去!”也不知道雲衍知道她再次驚嚇了墨瀲瞳會怎麽用目光殺死她!


    墨瀲瞳桃花眸悵惘瞬刻,旋即堅決道:“就在這裏!”


    好吧,木閱微手指了指一間屋子:“那是客房,你自己去休息!”她倒是理解墨瀲瞳不敢迴去的心境,現在讓她走一段黑漆漆的夜路她也會惦記著身後長發披散的紅衣丫鬟,真是恐怖哈。她真不該口不擇言一個心血來潮就嚇唬墨瀲瞳,大半夜挺嚇人的。


    誰知木閱微前腳剛進自己屋裏墨瀲瞳後腳就跟了進來,理由語氣依然理所當然:“紅衣丫鬟在那個屋裏!”木閱微翻翻白眼,幹脆直指床:“你睡那裏!”然後抱了一床被子準備在屋內那個小塌上將就一晚,誰讓她自己要嚇唬墨瀲瞳呢!


    墨瀲瞳卻輕輕鬆鬆將她拉至床邊推倒:“陪本世子一起睡,不然那紅衣丫鬟睡在本世子身邊怎麽辦?”


    木閱微看著笑得不懷好意的墨瀲瞳,終於從他的得寸進尺裏知道自己是被忽悠了。墨瀲瞳笑得煙視媚行,風情入髓:“你不是說就算躺在本世子身邊也不會對我產生什麽念頭嗎,那你就躺在我身邊睡唄!”


    木閱微覺得這話極為耳熟,迴想一下才想起這是當初在蘇家她對墨懷臻說過的話,想起當時她躺在瑾王懷裏被這位世子瞧了個一清二楚,木閱微鬱悶道:“我說世子,你這麽一個人沒事老躲在一棵樹上聽人牆角真的好嗎?”


    墨瀲瞳卻目不轉睛盯著她:“你喜歡瑾王叔?”


    他現在一提這人木閱微整個胸臆都是無盡傷感,傷感地想在身旁找個東西抱抱,一把抱住絕色的世子嘟囔:“我試試會不會對你見色起意!”


    一抱之下卻有更深刻更荒冷的傷感浪潮一般席卷了她,這個輪廓陌生攜帶異香的懷抱和她熟稔的那個迷迭香氣息的懷抱相去甚遠,一抱之下物是人非的感覺瞬間讓她痛苦不堪,哪個混蛋說的要想走出失戀的陰影就趕緊開啟下一段戀情,以為像切換空調模式那般容易啊!


    等墨懷臻這一次與夜半時分落在木閱微的寢屋時,卻看見她與墨瀲瞳正合衣相擁而眠,遠處明燭高燃,兩張姣好天真的麵孔好似一對心思澄淨的花童。墨懷臻呆呆探視良久,麵上表情晦暝一片,最終無聲離去。等他離開,一直闔目安眠的墨瀲瞳慢慢睜開絕美桃眸,看一眼身畔蹙眉沉睡的木閱微,眼底一片沉思!


    木閱微並不知道這晚間光景,隻是將行屍走肉的失戀時日延續下去,從墨懷臻連續三日不再光臨隱花居,她就徹底斷了任何對他的期待念想。就算那一晚他的本能反應不說明問題,這三日也足以說明問題!她甚至算計著等婚約解除之後離開國公府一陣子,等迴來就會忘記那段該死的戀情!


    奇怪的是墨瀲瞳從那晚被她驚嚇之後竟然找虐般地夜夜光臨她的隱花居,木閱微開始也鬱悶,嘮叨著讓他去雲衍那裏頑耍,後來也便作罷隨他去,反正她和墨瀲瞳不可能發生化學反應產生愛慕,失戀的漫漫長夜有人陪著聊天說話也是好過一些。過了幾日她才後知後覺恍悟,墨瀲瞳呆在她這裏是不是因為這樣可以距離雲衍近一些?


    不過也沒幾天,這幾日外麵風聲陣陣,木閱微皆當耳旁風聽了,直到聖旨在幾日之後抵達國公府,接旨的木閱微走到大門前那塊空地,一眼望見那個直拔修長的藍色身影,瞬刻明白她這幾日的平靜全部都是虛妄,碰到眼前這個人,立馬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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