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大家就看到蘇二先生帶著一個肮髒淩亂的男子從遠處走來,木閱微第一眼望見是蘇二先生就心間歎息,竟然需要蘇二先生親自看押證人,蘇禦寇現在已經無法相信蘇府的任何一個下人了,看來今日之後定遠侯府得風聲鶴唳一陣子。


    豈止定遠侯府?木閱微掃了一眼墨予珩,拜這位殿下所賜,瑤京今日過後可能都會漸聞漫城風聲,奕王竟然敢對定遠侯府動手——雖然現在尚無任何證據指向他,但嗅覺稍微靈敏的人都知道幕後之手是誰。


    墨予珩幹出如此瘋狂的事情肯定不是突然失心瘋,背後肯定有一個誰都始料未及的覆天陰謀。木閱微現在連這個陰謀的端倪都瞧不出,卻深知蘇家這一幕定然會如打開潘多拉魔盒那樣,令瑤京甚至大宸國都動蕩一陣子。不知為何,閱微直覺今日之事和差不多一月前魏無諱設計雲浩謀算護國公府有點相關,隻是直覺,然而方才多次掃過魏無諱那張寒麵,顯然他對墨予珩今日的舉措也並不知情。


    那是怎麽迴事?


    等瞧見蘇二先生押帶的那人是誰時,木閱微臉上浮起一抹驚詫:他竟然沒死,竟然還有命活到現在?莫世名莫少珂父子竟然沒能斬草除根?蘇禦寇手中那張牌竟然是他!


    看見當初在賦花樓汙蔑自己的黃虎,閱微各種疑惑不解浮上心頭。不過也知道這邊暫時沒自己什麽事了,於是不動聲色靜靜退到原來站立的地方,也就是雲衍魏無諱等人所在之地。


    瑤光郡主揶揄道:“木小姐,你真令本郡主大開眼界!然而從賦花樓到今日,我一直有一個疑惑,瓊瑜郡主和你有什麽淵源,讓你竟然為她做到這一步?”


    她可不是遲鈍之人,木閱微要替自己和蘇家辯白僅需方才第一步就罷了,後麵這一出活色生香的葷段子完全是為蘇硯眉。為此木閱微搭進去不少自己的形象。不過她今日給人的印象整體就挺分裂的,誰知道哪個是她的真像。


    木閱微知道自己這一出瞞得了別人,卻絕對瞞不了雲衍和墨懷臻,也瞞不了在荊棘叢長大心思明快又在賦花樓觀瞻過自己一次的瑤光郡主靳瑤,當然也就瞞不了心機深敏更勝靳瑤的寒劍公子魏無諱。


    可是有什麽辦法,墨予珩玩的這麽大,她隻能拚盡一身之力圖存,韜光養晦的計劃算是死了大半。現在她暗自考慮的,是今日過後如何徹底解決莫少珂,讓他聲名狼藉地死,將妄想症這個瘋病坐實於他,那樣自己的後患會相對少一些。


    木閱微瞥一眼其他幾個商量好似的望著自己人,笑嘻嘻道:“沒轍,沒轍,我是善良的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瓊瑜郡主曾經搭救我於困窘之境,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心死自刎吧。”


    瑤光郡主遙望蘇硯眉一眼,也是暗自歎息,恐怕木閱微不演這一出,蘇硯眉就算不玉殞當場,日後也會被瑤京的留言淹死。莫少珂講的那個故事會被津津樂道各種渲染,誰知會被傳成什麽樣子。現在好多了,好歹幾個人包括淩容君主擋在了蘇硯眉前麵。


    但她麵上卻是一抹清利:“你倒是湧泉相報了,可你今日一出麵講了這麽多露骨的故事,人的初印象很難改變的,你都不怕你名揚瑤京。”


    木閱微漫不經心道:“郡主此言差矣,那幾個露骨故事是莫少珂妄想的,我隻是聽到了口無遮攔將其說出來,最多被認為沒腦子,別的卻沾染不上。且我已經是欽點奕王妃,不怕其它男子因今日之事不敢要我,我是茄子是冬瓜咱們奕王都得收了當王妃!”


    說到最後竟然有幾分幸災樂禍,好像若因此能給墨予珩添點堵她也不枉似的,瑤光郡主頓時無語!


    華之琅斜斜看她:就你今天這樣還想做奕王妃?大宸國可從未有過在青天白日下說葷段子的王妃,你今天真是勇猛得超乎本公子想象。基本上今天過後奕王要娶你為妃比現在不想娶你還難,皇帝敢提奕王娶你為妃會被各路諫臣的奏折壓死!


    雲衍卻認真盯著木閱微一臉憂色:“臉色怎麽如此壞?”木閱微的臉色比方才與墨瀲瞳鬧騰時差了許多。


    木閱微揉揉眉間迴答:“湖裏遊水上來就感覺有些累,可能經了湖寒,趕緊結束吧,結束我要提前迴隱花居睡覺。”


    墨懷臻也發現木閱微臉色略微蒼白了點,眉間還有點隱隱青霜氣,那可不止像是浸水經寒的模樣。墨懷臻早就從華之琅那裏知道這小姐可不是尋常閨秀,她沒事就會跟邊塞小兵似的在偌大的國公府去跑個圈什麽的,身體應當不至於這麽脆弱,蘇禦疾那小孩童浸水後都活蹦亂跳的。


    墨懷臻望著木閱微沉靜思索,不知為何想起那次華之琅在雲家親眼所見,木閱微在挨了雲嶴十個板子之後直接吐血暈倒的事情,在瑾王府澹煙居華之琅納悶提起這一茬時,墨懷臻也有如此異樣的感覺。


    魏無諱則特別驚奇,她的居所還真叫隱花居,她還真當自己是隱逸者?怪不得今日秋菊詩賦如此了得,也算對頭了她的心性,魏無諱自己不喜繁花,卻獨愛傲霜秋菊,所以之前才心血來潮提起要木閱微為他賦秋菊詩一首。然這木小姐哪像個隱世之人,她和自己一般,大隱隱於朝才對吧!


    那邊黃虎一見斷了臂膀狼狽躺在那裏的莫少珂,先愣了一下,旋即發出一陣暢快的瘋笑:“莫少珂,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眼見你成了殘廢,我就算死也可以瞑目了,哈哈哈哈哈!”


    莫少珂本來已是神思昏倦,看見黃虎立馬一個冷激靈:“黃虎!怎麽是你?你……你怎麽還活著?”


    黃虎冷笑道:“我活著你很奇怪是不是?你以為已經讓人殺死我了?現在很失望吧?你這個心狠手辣的混蛋,我那日在賦花樓被人拿刀子逼著都沒有供出你,以為你善心可以留我一條性命,沒想到你狼心狗肺,害怕我告訴別人你一手安排了構陷蘇家大小姐和你自己的事情,竟然要斬草除根!”


    莫少珂道:“我沒有……”他倒是想,可是壓根沒找到黃虎的人,後來卻找到屍體,以為被別人先下手為強了,也便就放心不問,不想黃虎竟然還活著。


    華之琅嗬嗬壞笑,這黃虎為何還活著,當然要問他扶蘇山莊的少莊主了。當日某殿下在賦花樓提醒他留心這個黃虎,他就徹底留心了,照顧著他在在瑤京府獄關了幾天不被人弄死,出來後又找人扮作莫家父子派去追殺玩了幾天,最後才裝模作樣救了半死不活的黃虎,還找了個差不多的屍體糊弄莫家,簡直比他娘對他還有心。當然如此驚魂逃命之後這混混倒豆子一般什麽都吐了。蘇禦寇這根木頭除了在邊境排兵布陣斬人頭顱聰明點,在瑤京就是個木頭,聰明的華之琅當然得拉他一把了。


    其他人卻震驚了:這黃虎說什麽?莫少珂一手安排構陷自己與蘇小姐的私情?這……怎麽迴事?


    黃虎不再理會莫少珂,對著奕王和蘇禦寇痛快道:“奕王殿下,蘇世子,當初就是這莫少珂自己栽贓自己,謀劃了蘇小姐和他的私情,蘇小姐和他根本沒有私情。當日蘇小姐身上搜出來的那塊玉佩是我讓蘇府二等丫鬟襲香找人放到蘇小姐身上的,她找誰我不清楚。莫少珂那封信也是偽造,蘇小姐的書跡也是襲香自己偷到的。這些都是莫少珂指使我做的,他想做蘇家大小姐的夫婿,就將自己和蘇小姐扯到一起!”他這些天都被關著,卻不知蘇硯眉已經被封瓊瑜郡主!


    什麽?莫少珂自己栽贓自己?他真的失心瘋了嗎?蘇家的宴客頓時覺得他們此刻才看到今日所有戲碼的巔峰,之前私情欺君的都不算什麽。莫少珂竟然栽贓自己和當時欽點太子妃有染這件事在腦洞上才是一流的,難道這莫少珂果然有木小姐所言的妄想症,不,這不隻是妄想症,這是顛狂症!他們看了這麽多出私情花案現場,見過不少人被別人栽贓,自己栽贓自己這還是第一次!


    莫少珂嘶聲叫到:“你胡說,你這瘋子,你是個瘋子,滿口瘋話,胡言亂語,我怎麽可能謀算欽點的太子妃!”


    黃虎不屑看他一眼:“我哪知道你怎麽敢做出如此膽大包天的事情!”完了又看著蘇禦寇道:“蘇世子,那件事真是莫少珂指使我做的,我當時以為他要栽贓別人,事發後才知道放到蘇小姐身上那塊玉佩竟然是他自己的,他才是個瘋子,他就是個瘋子,竟然自己栽贓自己。”


    木閱微看這倆人渣竟然互相稱賞對方為瘋子,憤憤不平道:“你妹啊,瘋子是人類的傑作,你們這倆人渣竟然敢在這裏禮尚往來互相謬讚對方是瘋子,扯淡!墨瀲瞳和我才堪稱是瘋子,你們最多算兩條瘋狗!”


    她太憤怒所以沒有留心本來站在兩側的瑤光郡主和雲楓聽了這話不約而同白著兩張吞了蒼蠅似的臉閃離她身畔……


    蘇禦寇之前已經聽過黃虎的供詞,看上去還算穩定。舜華公主和蘇閣老這半年斟酌孫女之事時多少猜到一些苗頭,神色也冷冷的沒多大變化。但其他人就不一樣了,宛遭雷霆劈頭,隻覺得震悚驚駭,難以想象莫少珂為何做出如此瘋狂之舉。


    黃虎見人群震栗,人人難以置信,便大聲解釋道:“當日就是這個莫少珂指使我構陷太子妃,這事情又被她的妹妹莫幽若悄悄看見了,她又惦記著奕王,才學著她的哥哥找到我,讓我在賦花樓栽贓木小姐說和我有染,不然你們想想,這莫小姐一個閨秀,壓根不把別人放在眼裏,怎麽會認識我這樣的流氓而找上我!”


    木閱微立刻大聲道:“你胡說,上次你明明告訴我說,是別人惦記太子妃的位置,才構陷蘇小姐的,你說是女人構陷他的。”不行,奶奶的今天這一場真要命,她得掩護自己韜光養晦,雖然這掩護已經漏洞百出了!


    黃虎道:“木小姐,那話是我編出來騙你的,真正指使我的是莫少珂,我當時怕得罪他就含糊其辭,沒有想到這狼心狗肺的,我拚命不招供他,他卻找人滅我口。蘇世子,奕王殿下,我說的都是真話,我現在隻想實話實說,不然這莫少珂還會找人殺我保住他做出的弑頭罪。”


    木閱微的掩護顯然沒什麽效果,瑤光郡主聽聞黃虎之言思索片刻猛然震驚看著木閱微:“上次在賦花樓,你就知道其實那件事是莫少珂尋這黃虎自己栽贓自己,她妹妹仿照他找了黃虎,就好像蘇禦疾學著蘇禦寇裝死一樣。所以你當時才那樣用刀子逼著黃虎必須承認,你就是這樣認定他脫不了幹係的?”


    她一直深知木閱微當時拎著刀子逼迫黃虎承認構陷蘇硯眉莫少珂肯定有她自己不為人知的理由,當然不是那天麵上表現出來那樣荒誕無稽。瑤光郡主一直琢磨不透。但現在知道真正答案她比當日還震驚。莫少珂敢做她驚,但這木小姐敢想她更驚,這鬼小姐的腦子裏都長了些什麽?當日僅憑莫幽若找黃虎構陷她自己就敢想她的兄長莫少珂找同一個人構陷蘇硯眉。這腦洞可以破天了!


    瑤光郡主自己震驚完,一看其他人除了雲楓竟然都麵不改色,更是詫異,問道:“無諱,那天你也看出來了!”


    魏無諱意味深長看了木閱微半晌,才淡淡道:“我是方才莫少珂再次跳出來攀咬瓊瑜郡主才想到這一茬的!”


    連無諱都需要莫少珂再次露麵才能想到,他可是靳瑤接觸過的人裏麵心計最縝密機警的人之一,與明竹公子雲衍不相上下,所以雲衍這表妹的心思到底可怕到底什麽鬼程度?


    華之琅看靳瑤如此驚栗頓時特別有成就感,多虧他當日剛好和某殿下在賦花樓下棋,所以早早就知道這木小姐是個鬼精怪,當然他的殿下也是神詭莫測的妖孽,對,木小姐說了墨懷臻是美色的妖孽,就是!


    木閱微卻是憂思百轉,隻不動聲色看了一眼魏無諱,再忐忑看了一眼雲衍,自己不被魏無諱留心上不可能了,不知道雲衍會不會暗怪自己給國公府招來禍端。她這表哥駕馭著護國公府這個方舟在瑤京這片幽靈海航行,最怕的就是被鬼盯上興風作浪,第一次打照麵雲衍對她疾言厲色木閱微可是記憶猶新,她倒是理解護國公世子的警覺,換做她是雲衍隻會比他更草木皆兵,畢竟一人之身擔著全家幹係。所以今日玩得如此大發,雲衍多少會怪自己吧?


    雲衍麵上倒是不驚,見木閱微看他眼底不禁浮上詢問之色,木閱微搖搖頭,不再想這些,而是默默看向了花澗筠。根據黃虎這言辭顯然當初莫世名並未出麵,隻是莫少珂一人與黃虎對接,他肯定不會有把柄在這混混手裏,不然當時黃虎辦完事肯定就沒命了。


    現在雙方各執一詞,都不能給對方致命重擊,花澗筠一會將說的話加上自己放在莫幽若身上的東西肯定會釘死莫少珂,還會將火燒到奕王墨予珩身上。但現在主局的是墨予珩,那她手裏的牌威力會大打折扣。話說太子墨予黎今日為何沒來蘇家?木閱微當初布局時料定太子今日一定會在蘇家的,畢竟蘇硯眉含冤沒做成太子妃,舜華公主壽宴,太子怎麽都會過來客套一番,順便拉攏拉攏蘇家。他竟然沒來!


    果然莫少珂獰笑道:“你們聽,這黃虎就是一條瘋狗,你們看他說什麽,我自己栽贓自己?我不怕被抄家滅族嗎?你們誰信啊!我當時和郡主有私情都不敢承認,還敢栽贓自己?”


    完了看著奕王道:“殿下,這黃虎當日在賦花樓一套說辭,現在又是一套說辭,壓根就是油滑鑽營之人,他的話壓根不可信。”


    墨予珩也看著蘇禦寇道:“蘇世子,黃虎這話讓人難以置信!且他說話前後不一,說出來的話駭人聽聞,且並無證據,僅憑他一麵之詞,本王不敢論斷這莫少珂有罪!”


    蘇禦寇當然知道這話令人難以置信,但他也不是要誰信什麽的,華之琅方才將黃虎交給他時說太子會很快到蘇府,他這麽快讓黃虎出來一是為了方才打岔淩蓉公主,給木閱微解圍,另一方麵是為了拖延時間!


    木閱微卻不知這一茬,她看著莫少珂和黃虎像瘋狗一樣互咬,極盡辱罵之能事,互相問候彼此數代祖宗,問候了很久才探討出彼此的祖宗都是禽獸不如……閱微不禁覺得索然無味,偏頭一眼花澗筠卻不時望望自己,眼神略微焦急,當然是木閱微這樣的密友才能覺察到的焦急。木閱微歎口氣,對她輕微點頭。


    就算太子沒來,這現場也有太子的心腹吧,那就演戲給他們看!


    花澗筠正正神色,看一眼場上僵持叫囂的人,正要開口說話,卻聽到一個高亢的聲音:“太子殿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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