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經世原本就精研儒學,後來又深受王陽明心學的影響,但儒家也講格物致知,窮究物理。現在他聽到劉景仁講實證之學,想記下來又沒有筆墨紙硯;想理解,什麽字母了、計算了,使他雲裏霧裏,根本理解不了,一時抓耳撓腮,無法可想。


    徽媞原本就知道劉景仁肚子裏有貨,但劉景仁為人低調,平時根本不說。此時正逢大寧書院開山之際,劉景仁肯定會露一手,因此,她事先就準備了一個小本子,此時拿出銅硯台擺在桌上,掏出細毛筆,認真的記錄。


    偌大的禮堂除了風吹窗幃的細響以外,能聽到的就是春蠶食桑葉一樣沙沙的奮筆疾書之聲。


    一直講了兩個時辰,劉景仁覺得把蒸汽機和小火車能夠牽扯到的原理基本講完了,才停下來。


    蒸汽機使用的地方越來越多,不說漠南的磚瓦廠需要用到蒸汽機,單單鐵廠需要的蒸汽機現在就供應不上,何況都水司也提出了要購買蒸汽機的要求,讓劉景仁自己安裝滑動器,已經越來越不現實,他必須培養出更多能夠製造蒸汽機的人才。


    工部要擴建小火車,鐵廠用煤也要擴建小火車,小火車的建設也要提上日程。


    可是僅憑老式的小火車,和運河裏的漕船比起來,運力還是太小,他必須開發出馬力足夠大的火車來,這不是靠他一個人的力量就能完成的。


    那麽這個任務就是大寧書院格物司的任務了。


    初創的大寧書院院係還很簡單,最大的是格物司,有203名有算學基礎的學員;其次是火炮司,有105名從邊軍中選取的軍士,劉景仁的新式火炮雖然還沒有研發,但人才是要提前儲備的;最後是軍政司,有將近200人,人數雖然不少,但他們不是固定的學員,主要進行的是短期的培訓。


    還有一個準備設置的院係是醫藥司,漠南蒙古的牲畜防疫任務很重,常常一次疫病,整個漠南哀鴻遍野,牛羊騾馬死傷一地,許多牧民就會在寒冬裏活活餓死。防疫藥物的開發、獸醫學和基礎醫學的研究都需要培養專門的人才,隻是沒有好的老師,暫時擱置下來了。


    劉景仁上完格物學的第1課以後,祭酒宋應星安排了書院的具體事務,又展望了一下書院的前途,大寧書院的早課就上完了。


    一群人從大寧書院出來,巡撫張經世和指揮使吳威公務繁忙,他們還要趕迴宣鎮,交代劉景仁專心做好漠南事務,宣府簽事的具體公務暫時交給章經曆辦理,讓他不必操心。說完好聽的,又咬著他的耳朵說:“劉簽事,你可是咱宣鎮的人,既然是咱宣鎮的人,那就要謀咱宣鎮的事兒,你那鐵廠的鐵是不是該供應宣鎮一些了?”


    劉景仁的鐵廠隻有9座高爐,礦稅並不高,可是因為使用蒸汽機的緣故,單爐的產量很高,即使現在九座高爐也已經達到了遵化多一半的產鐵量。


    可是即使鐵廠的產量很高,漠南建設需要大量的鐵料,火車路鐵皮包心的木軌,他正準備全部換成鐵軌,這樣一來,需要鐵料的數量很大,根本不敷使用。


    可是既然張巡府開了口,這不給也得給。


    “行。可以供應宣府一些鐵料,隻是數量不會很多,畢竟鐵廠剛剛建造,產出還不多。”劉景仁說。


    “好,隻要有你這句話,隨後我就讓兵備司和鐵廠聯係。”張經世很高興,今天最重要的任務總算完成了。


    高高興興的送走兩位上官。


    這時,幾位客人圍了上來,原本要迴太原的傅山不知怎地改變了主意,希望劉景仁給他在大寧書院留一個位置,他的兩個同仁也要留下來。


    劉景仁很高興,他正愁大寧書院沒有好的教習,傅青主的加盟無異於雪中送炭。


    顏元和李顒要迴浙江去,提醒劉景仁要將這一次講習編印成冊,給他通過驛站傳過去。


    劉景仁應承下來——大寧書院學報該編纂了。


    天色過午,天空中升上來一朵陰雲,明亮的天色顯得暗淡了一些。大寧書院門前的廣場上聚集著凝神聽戲的漢民,宮樂局的唐行衣他們不認得,可是雜劇和昆腔他們卻是熟悉的。


    你聽,那一陣急促的行板過後,一個婉轉悠揚的聲音唱道:“懨懨瘦損,早是傷神,那值殘春。羅衣寬褪,能消幾度黃昏?風嫋篆煙不卷簾,雨打梨花深閉門;無語憑闌幹,目斷行雲。”


    確是一個春末黃昏,情多難語愁煞人。


    又聽唱到:“落紅成陣,風飄萬點正愁人,池塘夢曉,闌檻辭春;蝶粉輕沾飛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塵;係春心情短柳絲長,隔花陰人遠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減了三楚精神。”


    又是一個憑欄遠眺,情無係處自傷春。


    一個輕快的丫鬟的聲音:“姐姐情思不快,我將被兒薰得香香的,睡些兒。”


    但願夢裏有情終嬋娟,雲雨巫山!


    徽媞嘴裏輕輕念叨。


    “小主,你說什麽?”入畫問道。


    徽媞臉上一紅,嘴裏說道:“沒想到唐行衣的演唱這麽好!字正腔圓,婉轉悠揚。”


    “那是自然,唐行衣名滿天下,這裏的百姓哪裏聽過這般演唱?沒得汙了名聲。”入畫說。


    “別胡說,你看滿場坐的哪一個不在凝神靜聽?就隻有你在糟踐唐行衣的演唱。”徽媞說。


    入畫不由撅起了嘴。


    徽媞瞟了一眼在台階下送別的劉景仁,心裏有些許怨恨,又有些許快樂。


    隻見他扶起一個被擠倒的藏民,又給那老者身上的塵土拍了拍,兩個人低頭說著什麽。那老者指著場地裏正在摔跤的博客手,伸著胳膊,扭著腰帶,顯然是一個行家,劉景仁看了一會兒博客的招數,手腕不斷的做著解套的動作,看來也是有所領悟。


    台階上麵的人不少,可是台階下麵的人更多,許多土博特人穿著節日的盛裝,華麗的裱綢外袍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兀良哈人則穿著寬大的褐紅色袍服,頭上梳著一圈小辮,頭頂綴著珍珠,興致勃勃的在人群裏麵擠來擠去,看來興州、宜興、會州的蒙人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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