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興州的天變了。


    街道上出現了明軍的巡邏隊,往日橫衝直撞的蒙古馬隊不見了,身後背著鳥銃,排成一列的明軍步伐整齊來來迴迴的在街上走,遇到蒙漢百姓態度親切,倒嚇的那些驕橫慣了的蒙古潑皮像見了貓的老鼠,溜的賊快。


    街麵上太平多了,連各家各戶最卑微的奴仆也敢走上街來,見見世麵,往日橫眉怒目的蒙古主子好像忽然間有了良心,拿出幾個小錢,笑著安撫這些眼中根本不存在的下人,早晨運送倒殍的喇嘛意外的清閑了下來,高門大戶的後牆下再也沒有出現杖斃的奴仆,連街市上的乞丐也忽然間不見了,隱隱聽說他們好像也有了吃飯的地方。


    第三天早上,伊遜河西邊,城南門外,人山人海,興洲城的蒙漢百姓好像都集中到這裏來,原來牛馬集市的木柵欄已經拆除,坑坑窪窪的地方已經用黑土平整成一片平地,護城河南麵架起一個高台,台上放著幾張桌子,桌子後麵高高掛著一個橫幅,上麵寫著“興洲衛指揮使司公審大會”幾個字,大概時辰還沒有到,高台上並沒有什麽人。


    高台下站著兩排荷槍實彈的明軍,每名軍士前麵都跪著一個五花大綁的罪囚,他們大都帶著土默特蒙古特有的藍邊紅底羊皮氈帽,身穿各色府綢長袍,顯然都是土默特身份顯貴的管事,其中還有幾個是戴著方首烏紗的漢人,肥頭大耳,身著青羅,自然也是城中的豪商。


    這些平時吆五喝六、頤指氣使的權貴今日跌落塵埃,這是多大的熱鬧呀,至於是非對錯老百姓是不看的,他們隻知道,這些作惡的人報應的日子到了。


    巳時一刻,一行人從高台後麵走上來,坐到中間的桌子上,“咚、咚、咚”,三聲號炮一響,大會開始,坐在東邊的一個略胖的中年武官宣布“大明興洲衛指揮使司”成立,治下各蒙漢民眾一律平等,取消奴籍,樂戶、娼戶及各家私有的奴戶一律廢除私有關係,來去自由,降低土地、牧場租金,收迴土默特、兀良哈、插漢等部族台吉的牧場和土地,歸貧苦牧民共同擁有,廢除牧奴製度·····,台上的官員剛說了一會兒,近處的百姓便交頭接耳的議論,當聽到“廢奴”詔令以後,台下一下子傳出了“拜奴(蒙古語:好)”“拜奴”的唿喝聲,緊跟著“萬歲”“萬歲”的歡唿也響起來,遠處的小商小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忙著到處詢問。


    “咚、咚、咚”台上又響起了三聲號炮,人群寧靜下來。


    緊接著東邊一個個子不高身形略胖的官員站起來吆喝了一聲“把罪囚押上來。”


    最先上來的是那幾個肥頭大耳的豪商,有欺行霸市的,有走私遼東的,還有一個就是建州女真的奸細,他們無一例外手頭都有人命。


    緊接著上來是土默特部族軍的首領,有千戶,有百戶,都是一些不肯投降死硬分子。


    最後壓上來的是東土默特的台吉捉爾木,他臉色灰敗,高大肥胖的身體輕輕的戰抖著,因為綁繩深深的勒進脖子的肉裏,使他高大的身體略顯佝僂,他仰著頭,眼睛半閉,蒼白的嘴唇輕輕的哆嗦著。他的主要罪行是不服王化,私通金人,對抗朝廷。


    罪名宣布完畢,罪犯們由兩名士兵駕著,飛一般的拖到伊遜河邊早已備好的處決地,那裏站著兩排明軍,人人手裏握著一把鬼頭大刀,在一個挖好的土坑後邊站著。


    又是三聲號炮響起,在刀片揮動的光芒中,幾十顆人頭落地。


    也許是作惡太多,那捉爾木和幾個豪商死了以後也不安生,被幾個撲上去的牧民將屍首都砸濫了。


    興州城周圍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分田運動,零星牧場被更換到遠處,附近的牧場統一開發成良田,村莊進駐了武裝工作隊,幫助漢民成立村大隊和村小隊,家家戶戶按人頭分田。稍遠一點漢蒙雜居的村莊根據家庭自願平分農田和牧場,為了保護農牧民們的財產,每個村莊還成立起新的民壯組織。


    剛成立的興洲軍在東、北兩座城門處設立招兵處,開始招兵買馬,很快招兵處就排起了長龍。


    夜色昏暗,在灤河上遊一個無名的小山旁邊,正籠著一堆大火,一個胖壯的蒙古漢子伸著一隻羊腿在火上炙烤,旁邊坐著一個神色委頓摟著銀色腰帶的蒙古勇士,腰裏斜挎一把蒙古腰刀,腰帶上豁然鑲著著三顆銀釘,這人顯然是蒙古部落的一個百夫長。


    如果你注意看的話,在山石邊的擔架上還躺著一個人,那人虎背熊腰,臉上蓋一塊白布,個子足足比普通人高出兩個頭,從敞開的綢袍裏,還可以看到胸膛上纏著層層疊疊的素色棉布,棉布上還有一圈圈血液滲透的痕跡。


    不用想,你就能猜到,這兩個人正是從興州城跑出來的插漢部酋長那順巴雅爾,西土默特捉雲部千夫長巴爾巴麾下的那個百夫長,至於巴爾巴是死是活,隻有天知道。


    “攻占興州城的到底是哪一路明軍?”那順巴雅爾問。


    “宣府密雲衛,領頭的據說是密雲衛的指揮使劉景仁。”那百夫長說。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明廷派來調解西土默特左右兩旗的是劉景仁,這我是知道的。可是根據明軍使用的火器規模,一定是兵部直屬的神機營。一個小小的密雲衛,不可能有這麽多火器。”那順巴雅爾撕下一片羊肉塞到嘴裏嚐了嚐,又把羊腿繼續伸到火堆上烤。


    “媽的!要不是捉爾木的那一個侍女太嬌美了,耽誤了老子的事情,我一定會見到那個人。”拉順巴雅爾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罵道。


    “那咱們下一步怎麽辦?”那百夫長問。


    “怎麽辦?直接去大阪升,聯合炒花部把這一股明軍滅了!翻了天了!什麽時候羊敢在狼麵前撒野啦?”那順巴雅爾嘿嘿奸笑了幾聲,“明國人以為有幾件火器就可以耀武揚威了,嘿,好事想多了,神機營存在200多年了,哪一次作戰不是被我們蒙古人圍著圈欺負?如果明軍繼續縮在長城的烏龜殼子裏,那我們蒙古勇士無可奈何,現在跑到我們的土地上,這不是送死是什麽?”


    過了一會兒,羊肉烤好了,一股又焦又香的味道在山腳下彌漫開來,那順巴雅爾拔出腰刀割下一塊肉塞給那位百夫長,“吃吧,嚐嚐我的手藝!”


    年輕的百夫長嘴張了張沒有說出來,他每次想起那個明國人衣袖裏噴出的四道火光,心裏就感到害怕,他從沒見過那麽厲害的東西,三位蒙古勇士眨眼之間就完了,根本沒有對決的機會。


    他望了望千夫長的屍體,心中充滿了絕望。


    他最佩服的蒙古摔跤手居然栽倒在那位明國軍官手裏,即便兇狠如巴爾巴,麵對那個不動聲色的明軍軍官,依然像愛發脾氣的孩子一般孱弱。


    當巴爾巴摁著那位漢人女子,撕開她的胸膛的時候,他明顯看到了那位明國軍官眼裏濃重的輕蔑,那才是一個真正的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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