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天上響箭那尖銳的嘯音,興州城南門外,西邊的一片商鋪裏一下子衝出來一群穿著蒙古板羊皮,右胳膊上綁著紅絲巾的人。他們飛快的拐過帳篷下的羊湯鍋,跳過桌子和板凳,擠過零零亂的人群,又穿過商鋪前的街道,搬開拒馬,迅速衝過護城河上的木板橋,一個坐在木板房馬紮上舉著皮囊喝水的什長詫異的站起來,剛拔出腰刀,“嘭”的一聲銃響,他胸膛中了一槍,滾倒在地上。拒馬後的一隊蒙古騎兵正坐在石頭上休息,聽到銃聲,都迴過頭來,有的手疾眼快,猛地抓住馬鞍上的弓箭,隻聽“嘭嘭嘭”一陣亂響,頃刻間幾十個城防軍猶如滾地葫蘆一般倒了一地,有兩匹馬中了銃,壓倒了馬槽,“恢兒、恢兒”的叫起來。


    正在過橋的百姓看見一群帶著紅絲帶的蒙古人,手裏拿著一個用麻布包著的長物件,上麵伸出一把白亮的刀頭,對著守橋的蒙古軍隊“砰砰砰”的亂放,眼見拒馬後,護城河邊的城防軍滾倒了一片,顯然是蒙古人發生了內訌,刀槍無眼,誰碰著誰倒黴,大家發一聲喊,一下子跑了個精光。


    那群帶著絲巾的蒙古人很快跑過吊橋,鑽過了城門洞,遇到藏兵洞,“呯呯”幾聲響,城門內的人們吵吵嚷嚷,對於銃響並不以為意,依然趕車的趕車,走路的走路,做買賣的做買賣。很快的,那群人就衝上了城牆的石頭台階。


    這時,忽然聽得城南門外的街道上傳來一陣低沉的馬蹄聲,眨眼間,一群騎兵就衝過了護城河,衝進了城門洞。


    一隊騎兵沿著街道往前衝,手裏都拿著裹著麻布的長物件,遇到蒙古士兵,“呯呯”幾聲響,那舉著刀槍的蒙古士兵來不及反應,就滾倒在馬鞍底下。衝過兩條街道,剛好遇到從東門拐過來的一個蒙古千人隊,這隊騎兵滾鞍下馬,排成兩列,一隊蹲著,一隊站著,隻管“呯呯呯”的亂放,隻見從那長條物事中不斷冒出火光來。


    那蒙古千人隊來不及反應,戰馬士兵滾了一地,不到一袋煙的功夫,除了有兩個腿長的騎著馬跑了以外,其他的人和馬都倒在地上。這群騎兵走上前去,對著未死的蒙古人用銃前的刺刀去紮。


    另一隊騎兵衝過城門,滾鞍下馬,手裏端著了長條物事,沿著城牆的台階往上走。


    城牆上有十幾個戴著紅絲巾的蒙古人和守城的蒙古軍隊激戰。雖然銃快,可是畢竟人少,已有好幾人中了箭。


    這隊騎兵的到來,一下子扭轉了頽勢,隻聽得宛如炒豆般的一陣爆響,城頭的蒙古守軍連投降都來不及,不一會兒都躺倒在血泊裏。


    到了申時,入伏的熱氣剛剛過去,整個興州城已經安定下來。城頭的土默特天狗旗被扔到了城壕裏,換上了紅底金邊兒的明軍將旗,上麵寫著一個大大的“劉”字。


    牛皮大帳中的戰鬥結束的很快,劉景仁眼看台吉捉爾木被押在地毯上抖作一團,就走上木台,踩著虎皮墊腳往後走。帳篷後邊就是興州城的州治所在,這個州治衙門在金朝平安州時已經建成,規模宏大,淪落到蒙古人手裏,也算是明珠暗投。


    劉景仁繞過台吉捉爾木坐的胡床,掀開胡床後麵的門簾,看到一個高大的紅門,翹簷碧瓦,白牆廊簷,精美巍峨,隻是年代久遠,門上紅漆斑駁,牆壁灰皮脫落,簷瓦坍圮,顯得破敗而已。


    近衛軍將捉爾木的家人押出來,把窗子上、牆壁上懸掛的狗皮羊皮等各種汙穢腥燥之物堆到院子裏放了一把火,又把堆在艙房裏的拔步床、桌凳、方幾什麽的家具一一擺上,五進院落的闊大州府衙門方才有了一些端莊模樣。


    劉景仁在東跨院偏西的書房裏剛剛坐定,小魚、近衛營副千戶姬昌達就跟了進來,報告說:“西土默特右旗的特使巴爾巴和插漢部的酋長不見了。”


    “這怎麽可能,明明我已經把他戳死了,還有撲上來的三個蒙古人也已經打死了。”劉景仁吃了一驚。


    “那三個蒙古人中有兩個是巴爾巴的親衛,已經當場死亡,另一個親衛沒有死,據兀良哈的老酋長交代,在近衛們衝進來打死側賬的二百多個蒙古近衛,追擊其他蒙古近衛的時候,從帳篷西邊爬進來一個人,正是插漢部的酋長那順巴雅爾,他和倒在帳篷裏的那個親兵一起把巴爾巴抬走了。”副千戶姬昌達說。


    小魚指了指正在廳堂裏打掃的幾個侍女,說:“據那幾個侍女交代,插漢部的酋長那順巴雅爾有些好色,宴會開始前,他找了一個空檔在帳篷西側的侍女間,正在侮辱一個漢人侍女,躲過了一劫。”


    劉景仁沉吟了一會兒,對坐在茶桌前的怯薛長紮木蘇說:“你了解巴爾巴,你說這三個人逃走以後,會到哪裏去?”


    “這得看他們的傷勢輕重,如果巴爾巴和那個近衛傷勢很重,他們首先會朝西穿過武烈河,直奔寬河邊兒上的插漢河套,養好傷以後,在派人前去大板升稟告素囊台吉,聯合西土默特、炒花部一起圍攻興州。如果那個近衛傷勢很輕,他們會直接穿過灤河,沿著西寧、沙城、興和,到大板升,在那裏養好傷,由素囊台吉和炒花部直接前來包圍興州,剿滅明軍。”紮木蘇雖然不明白明軍手裏拿的到底是什麽,可是他並不看好這個明軍總兵,在說這個話的時候頗有些憂心忡忡。


    千戶博爾濟猶豫了一下說:“劉總兵打算什麽時候迴去?”


    “迴去?”劉景仁不明白博爾濟的意思。


    “這是我們明國的大寧行都司,我為什麽要迴去?”劉景仁問。


    怯薛長紮木蘇和千戶博爾濟都吃了一驚,“大寧衛在成祖的時候不是都已經撤迴去了嗎?再說··再說··我們恐怕鬥不過那個素囊台吉,他的身後有建州女真撐腰。”


    “兵撤迴去了,可是土地還在。我們的土地我們什麽時候都可以迴來。”劉景仁打開桌案上的硯台,掰了一塊墨放到硯台裏,慢悠悠的說,“至於鬥不鬥得過,那得試過才知道。”


    “報告指揮使,兀良哈的老酋長寶音要來拜見你。”近衛伍長洪長河進來報告說。


    “請他進來。”


    一個臉上布滿皺紋胡子花白的老人走進來,正是坐在帳篷東列上首的寶音老酋長,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兩名背著銃的士兵。


    “上國使者,多有失禮。寶音代表兀良哈人向上使賠罪。”老人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


    “起來吧!兀良哈人一直都是明國的朋友,兩百年前參加靖難之役得到了我皇成祖的獎賞,不知200年以後,生活在明國土地上的兀良哈人還是明國的朋友嗎?”劉景仁問。


    寶音大酋長聽了一愣,問道:“兀良哈人永遠都是明國的朋友,隻是腳下的這片土地,明國人不是都搬走了嗎?”


    “成祖賞賜兀良哈人住在這片地方,因為這裏是明國的土地,兀良哈人如果是明國的朋友,那自然也可以住在這個地方。隻是近200年來,作為朵顏衛的一員,兀良哈有多少兵力還能聽從明國的調遣?”劉景仁問。


    寶音大酋長猶豫了一下,說:“兩百年來,人事紛紜,兀良哈人的心一直是追隨明國的,隻是夾縫中求生存,許多事情難以做主罷了。”


    “過去的就不用說了。從現在開始,兀良哈人能做一個安分守己的明國人嗎?”劉景仁又問。


    “大部分兀良哈人都是安分守己的明國人,隻是有一部分年輕的兀良哈人追隨土默特,難以控製。”寶音大酋長說。


    “說的倒是實話。”劉景仁歎息了一聲,“福禍無門,惟人自招。你迴去告訴他們,若能不與明國為敵,明國依然歡迎他們。”


    “放他走吧。”劉景仁對副千總姬昌達說。


    “那我兒子?”寶音大酋長問。


    “他兒子?”劉景仁迴頭看著小魚不解的問。


    小魚是專門負責審訊的照磨司主事,他伏到劉景仁耳邊悄悄說:“坐在帳篷東列第二個略胖的中年人就是他兒子,名字叫寶音·阿拉坦。”


    “你兒子還有些事沒說清楚,需要待一段時間。”


    “謝謝!”寶音大酋長無奈得道聲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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