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仁調到密雲以後,因為空間的疏離,也因為階層的阻隔,他將對“妻子”的思念深深地壓在心底。


    隨著在明國生活的時間越來越長,他的身上也有了越來越多的明人痕跡,他意識到他和徽媞之間隔著無法逾越的階級鴻溝,可是想到國難之後徽媞的遭遇,他的心就像在沸騰的油鍋中煎熬,這已經成了他的執念——因為徽媞就是獨自在北京失去了丈夫的萍萍。


    因此當石太監拿著太子的手劄從密雲衛指揮使大門衝進來的時候,他已經停下了對軍官團的演講,安排軍官團繼續進行射擊訓練,自己迴轉身到內府去。


    剛走到中院的大門口,就看見石太監從台階上走下來了。


    他向石太監招了招手,石太監坐上馬車,衝到他身邊,將太子的手劄遞給他。


    他打開手劄瞧了一眼,說道:“你們先走,我收拾好東西,騎著快馬再追你們。”


    “什麽先走!你快去準備東西,我們等你。”石太監嚷道。


    劉景仁要準備的東西不多,他的醫藥箱剛剛補充了一些藥品,物品齊全。他打開醫藥箱檢查了一遍,背著醫藥箱小跑著坐上了馬車。


    就這樣緊趕慢趕,馬車進紫禁城的時候,已經是未時了。


    馬車停在慈慶宮前,小德子立刻跳下馬車,伸手想把踏凳搬下來,隻聽後邊“咚”的一聲,劉景仁已經從馬車的右門跳下來了,他背著藥箱就向宮殿東邊的漢白玉台階跑去。


    石太監一邊向小德子喊:“快點!快點!”一邊埋怨劉景仁:“這頭豹子,怎麽就不懂一點規矩。”


    這時慈慶宮的台階上已經站滿了年輕的宮女和太監,劉景仁快走幾步跨上台階,閃過台階邊的兩個太監,從一群鬧哄哄的宮女中間穿過去,有一個宮女沒有注意身後,被他碰了一個趔趄。


    “等等我,等等我···”石太監下了馬車,一邊招著手一邊撩起袍子的前襟,小跑著跟過去。


    入詩和入文守在東暖閣前,防備閑雜人等打擾太子探病,看到劉景仁過來,慌忙起身,被劉景仁一個扭身,過去了。


    劉景仁跨到門前,撩起珠簾,推開木門就撞了進去。


    此時東暖閣裏有許多人在探望公主的病情,劉景仁瞟了一眼,他隻認得太子和入畫,他向太子做了一個揖,又向入畫點了一下頭。迴轉身把醫藥箱從肩膀上取下來放到桌子上,打開醫藥箱拿出一個古怪物事。


    那是一個食指粗的明黃色銅管,正麵有一個兩毫米寬的刻槽,刻槽上覆蓋著半透明的琉璃,旁邊用朱砂雕著著一格一格的刻度。銅管一頭略細,能看到透明的刻槽裏有一段紅色的溶液。


    他拿著這個奇怪的黃銅物事,抬頭望向拔步床上,蚊帳裏並沒有出現他最害怕的情景,他的心裏鬆了一口氣。


    徽媞靠在拔步床的輕紗蚊帳內,頭上包著媽媽剛剛擺濕的棉帕,上身穿著斜襟繡花單絹襖,下身穿著梅花踏雪闊腿褲,蒼白的小臉上透著一層不健康的紅雲,不時輕咳一下。


    早上她頭很暈,身子也如同揉碎了一樣疼痛,她躺在床上睡了兩個時辰,快到中午的時候勉強拿著勁坐起來,等著劉景仁的到來。


    母親把請景仁看病的消息已經告訴了她,她不希望這個冤家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劉景仁走上前來,望著徽媞蒼白的小臉輕輕說:“先測量一下體溫。”他抬起徽媞的下巴,扭開下巴底下絹襖領口的紐扣,說:“把胳膊抬起來。”徽媞把左胳膊抬起來。


    劉景仁幫她把胳膊抬得更高一些,把那個奇怪的物事夾在胳膊底下,又把胳膊收在腰間,雙手抱著徽媞的肩膀拘了一下,說:“記著抱緊!”。


    徽媞在景仁扭開扣子的時候,她的臉輕輕碰著景仁的手,感覺熱哄哄的;在景仁抬起胳膊夾溫度計的時候,她能感覺到景仁嘴裏唿出的溫熱的氣息,她的心不由自主“嘣嘣嘣”的跳起來。


    劉景仁抬起身子對入畫說:“聽著滴露的聲音,記著數150下。”


    入畫不明所以,連數了七八下,“滴一聲,數一下。”劉景仁指指滴漏溫和的說,入畫、入理趕忙一起喊起來。


    這個時候,石太監才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跪下稟報說:“太子殿下,康娘娘,傅娘娘,太孫殿下,老奴來遲了。”


    坐在太師椅上的太子,斜靠在梳妝台旁卷首春凳上的康選侍和傅選侍,還有站在書架前的太孫朱由校都轉過頭來,“事情辦成了,還有什麽遲不遲的?”


    “老奴,老奴,哎!劉景仁,還不快來向太子和娘娘們見禮!”石太監歎息了一聲,叫到。


    劉景仁轉過床腳,雙腳一並,右手擊胸,身體半傾敬了一個軍禮,“太子殿下好!各位娘娘好!”


    太子微笑著說:“治病要緊,不必多禮!”,又指一指拔步床,“你給媞兒夾著的是什麽東西?”


    “溫度計。”


    這個時候入畫剛好數到150下,劉景仁走過去,取下溫度計,仔細一看,吃了一驚“39度,怎麽燒的這麽厲害?”


    徽媞說:“拿過來,我看!”。


    劉景仁把溫度計遞給徽媞,說:“你看,打三角號的這個刻度是人體的正常溫度——37度,你的體溫39度,這個溫度已經有生命危險了。”


    徽媞拿著這個沉甸甸的溫度計,心裏有許多疑問想問,她把問題留在心裏,對著景仁輕輕一笑。然後對梳妝台邊的母親招了招手,李選侍走過來,徽媞臉色蒼白,閉了一下眼說:“媽媽,你讓大家先出去!”


    李選侍走到太子身邊:“媞兒讓咱們都出去。”


    太子看了女兒一眼,對大家說:“咱們出去吧。”眾人陸續退出來。


    徽媞又對入畫說:“入畫,把門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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