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景仁!”迷迷糊糊中劉景仁聽到窗外傳來焦急的唿喚聲,他推開抱著自己脖子的妻子的胳膊,披上內衣坐起來,屋內一片漆黑,院子裏有輕微的風聲。


    “誰?”


    “我是當成,你四叔有急事找你,就在大門外,讓不讓進來?”是當成叔的聲音。


    “讓他進來,先在客廳等一會兒,我馬上來。”劉景仁飛快地穿起衣服,慌亂中妻子也驚醒了,“誰呀?”


    劉景仁蓋好妻子光溜溜的身子,“別管,睡你的。”


    劉景仁閉好臥室門,剛點亮客廳的燈台,四叔後麵帶著七八個人就走進了客廳。這些人都是懷仁軍戶所的邊軍,有許多還是他在劉家堡的發小,他們風塵仆仆,滿臉惶急之色。


    “四叔什麽事,不要急,先坐,坐下說。”劉景仁安撫道。


    四叔劉青河坐在椅子上,嘴唇囁喏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劉景仁端了一杯水送過去,他抿了兩口茶水,心情鎮靜下來,慢慢的開了口。“武選司核查晚迴來的邊軍,本來初六的時候,我們這一批60多個人已經通過核查了,可是昨天大同都司照磨司突然派出軍士逮捕這一次迴來的人,已經逮捕十幾個了,要不是小拴的老婆堵住大門,讓小拴從茅房翻牆出來,找到我們幾個,說不定我們都已經進去了。”


    “那麽發生了什麽事,照磨司要逮捕你們呢?”劉景仁問道。


    “不知道,我們也沒犯什麽事呀。”幾個人一起說。


    “那你們幾個想一想,從去年3月份到現在你們都做過什麽犯忌的事?”劉景仁提醒道。


    四叔把去年逃亡的經曆捋了好幾遍,竟然也想不到有什麽被逮捕的理由。


    “難道是邸報上寫的李如柏兵敗被捕的事牽連到你們嗎?可是薩爾滸兵敗的事已經過去了,不是說經略楊鏈被下獄,餘部不揪嘛。怎麽都想不通啊。不要急,這件事我再打聽打聽。”劉景仁勸慰道。


    “四叔,那接下來你們準備怎麽辦?”劉景仁給這十幾個人一一續上茶湯,問道。


    “先避過這一陣子再說。”其中一個膽大的紅臉小夥子插話說。


    “那麽你們準備到哪裏去呢?”劉景仁問。


    “大同是不能待了,到關外看看吧。”四叔說。


    “到蒙古人的地盤上,你們有武器嗎?”劉景仁問。


    “到衛裏核查的時候已經把武器交了,隻能先逃出去再想辦法。”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說。


    劉景仁思考了一會兒。


    “四叔,你相信我嗎?”


    “叔能不相信你嗎?咱家下一輩就指望你了。你說怎麽辦?叔聽你的。”劉青河堅定的說。


    “我先安排你們躲起來,等打聽到準確消息以後,咱們再考慮下一步怎麽辦。你看怎麽樣?”劉景仁問。


    “行。”


    “當成叔,套馬車,裝上鍋灶糧食。準備出發。”劉景仁戴上帽子,摟上腰帶,吩咐道。


    走出房門,劉景仁看到在院子裏的青石板路上還站著好幾個人,暗淡的月光照著庭院的樹木和樹蔭下的人影影影綽綽。


    當成叔很快套好馬車,劉景仁把幾個沒有騎馬的邊軍的行李裝上馬車,吩咐當成叔看好院子,讓小虎趕著馬車,四叔他們騎著馬跟在後麵,出了大門,拐過孔廟,沿著文聖街向西奔去,子時的街道冷冷清清,隻有月光照射下屋簷斑駁的投影,走到西城,城門竟然是虛掩著的,城頭也沒有壯班報平安的那一串黃燈籠,看來壯班春耕的假期還沒有結束,四叔他們真是幸運。


    “你們來的時候城門也是開著的?”劉景仁問。


    “青河叔到西關找我的時候,我倆一起去城壕找李小六,經過護城河的時候,發現城門是開著的。”一個麵生的邊軍說。


    一行人一邊說著話,一邊飛快的衝出城門向西灣趕去。


    劉景仁坐在馬車上,心裏充滿了惱怒,懷仁縣的趙縣丞真不是東西,邊鎮州縣,每到晚上城門戊時落鑰卯時開門,這是鐵定的規矩,違背是要殺頭的,這些太平官膽子真是太大了。


    不到一個時辰,劉景仁他們已經到了下灣住宿區的大門外,劉景仁讓紅嫂的丈夫老陸把三娃找來,睡眼朦朧的老陸不一會兒就把三娃叫了出來。


    劉景仁吩咐老陸關好大門,小心門戶,然後往精煉二廠的方向走。


    到精煉二廠,劉景仁到倉庫裏給他們每人配了一把雁翎刀,讓三娃先把他們領到清涼山的靶場躲起來。


    天還沒亮,劉景仁胡亂躺在辦公室的床上,腦子裏一片混亂,不知道麵臨的這件事是福還是禍,但四叔的事他能幫就一定要幫。


    吃過早飯,精煉廠的工人陸續到達的時候,劉景仁正在1號車間調試鏜床上的滑輪組,製銃的關鍵是銃管,他在1號車間新安置了八台鏜床,每台鏜床設置一個滑輪組,人工攪動大滑輪,大滑輪帶動小滑輪,鑽頭的轉速很高,兩天時間就可鏜好一根銃管,隻是鑽頭的報廢率比較高。


    陳老實安排完工匠,拿著一個已經鏜好的銃管給劉景仁看,“軍爺你看,1.7米的銃管鑽頭鑽的很均勻,再用鏜槍鏜一次內壁就行了。咱們生產的這種銃管管壁能有三寸厚,這種銃管的鳥銃會非常耐用。”


    “現在製造這種鳥銃還有困難嗎?”劉景仁問。


    “沒有,現在是熟門熟路!在遼東的時候修過太多這種鳥銃,大都是炸膛以後銃管爆裂,那時候沒有鏜床,全憑手工,修一個比造一個都難。”陳老實的抱怨著,可是他的抱怨倒像是在誇耀。


    “軍爺,大同來人了。”外麵一個工人喊道。


    劉景仁走出車間,正看到兩個戴著烏紗身穿綠袍的官員在辦公室西邊向他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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