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隻有三天的時間。


    出了大殿,清然快步走往無人的巷子裏,抽出袖子裏蕭璃給她的信。


    信不長,短短幾句話告訴清然。


    她買通蕭璃身邊的人,聽到消息,說清明那日他們在山林中遇到的殺手是封家派的,但不知哪個環節出了錯,竟追著清然不放。


    她還打聽到,皇帝和太後爭吵,要廢除病秧子楊皇後。


    要給蕭璃騰位置。


    太後以命要挾,堅決不允許。所以才會想出要拿楊家開刀的辦法。


    現在皇帝受蕭璃蠱惑,一心想要她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就是嫡出,所以,封家人以王之閱為突破口,安排人檢舉他科舉舞弊,想拉楊尚書下水。


    看完信,清然順手就撕碎了,揚在空中。


    她快步出了巷子。


    直到這時候清然才明白,薑還是老的辣。


    兩位尚書,白尚書和柳尚書在事發之時就穿透表象一眼就看到了本質,故而都抱臂旁觀,不願沾手。


    白尚書和柳尚書還有些不同,白尚書雖有老師名頭,但這種時候一定是極力撇清,,而柳尚書還要擔查案之責,若事情一直沒有進展,皇帝等不及了,必會逼他快快做決定,拿出個結果來。


    清然堵的就是這一點。


    隻這一點,柳尚書就會盡力幫忙。


    不過,在去見柳尚書之前,她還有件事要確定。


    她迴了寧王府,找到管事的,進了蕭致的書房,拿出那枚塤,擱在嘴邊吹響。


    這個塤隻有兩個孔,隻能發出三個音,清然都試了一遍,毫無反應。


    “不應該呀!”她試著用三個音組合了一段旋律,嗚嗚咽咽的跟嚎喪似的。


    屋頂上的一團黑影實在聽不下去,飛身落在窗前,敲了敲窗。


    清然鬆了一口氣,拉開窗問::“可以幫我查一件事嗎?”


    窗外的人抱著劍,酷酷的靠在窗邊,看都不看清然一眼:“什麽事。”


    這個人看起來跟金雕差不多大,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但周身的氣場卻完全不像這麽大的人發出來的。


    清然說:“你們能不能幫我去查一查王子閱的家底,以及他們家跟其他官員之間的聯係,特別是戶部的。”


    窗外的人難得施舍般轉頭看了清然一眼,頗為不耐煩。


    清然縮了縮脖子,這個人有點兇 ,不太好相處的樣子,她有些發怵,連問他的名字都不敢問。


    他壓著眉尖丟下兩個字,“等著。”握著劍消失在屋簷後麵。


    會武功就是不一樣啊,不走尋常路。


    清然把塤塞迴荷包,關上窗,在書房裏找以前蕭致查的一些關於朝中官員的材料。


    蕭致在去西洲之前,入朝多年,輔佐太子,一直手握重權,朝中大小事參與不少,與不少官員都有過接觸。


    在外做事,必定要先了解對方,才好選擇下手的地方。以他的性格,必要有把握才會去做一件事。故而,清然知道,他這裏一定有記錄著朝中各大官員底細資料。


    這間書房,兩麵牆都擺滿了書籍和卷軸,清然一點一點找起,沒用多久就在最上麵的格子裏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讓暗衛查隻是一方麵,她這邊也得找些有用的消息才行,不能全指望別人。


    光影流轉,窗子透進來的光亮移了方向,清然從一堆資料裏抬起酸澀的頭,翻看了半日,總算是找到些有用的東西。她收拾好桌麵,過小門迴侍郎府吃飯等消息。


    臨近太陽落山,那個拽拽的暗衛迴來了,把查到的東西丟在清然桌麵上,身形一閃,又消失不見了。


    清然還想問問,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召喚他們,人已經走了。


    清然搖搖頭,難怪從未見寧王用過這些人,大概是真的不好管束吧。


    她拾起那張紙,上麵記錄了王之閱父親接觸過的京中高官,其中就有吏部尚書楊維新。


    清然冷笑,人人都藏有小心思,一件事之所以辦不成,就是這個原因。


    她收拾收拾,去了柳尚書府。


    散了朝,柳尚書左右等不來清然,還以為她放棄查舞弊案,準備直接前往南洲呢,處理政務都不得安心,散了值,就在府裏頭打轉,抬頭就見清然提著袍子從外頭進來了。


    “哎呀,詹侍郎,你可來了!”他迎她進來,引她入座,招手讓外麵伺候的人上茶。


    “早朝時本官一聽皇上屬意你赴南洲,本官心裏一咯噔,隻當你撂下這頭不管了呢!”


    他著急上火,等得口幹舌燥,茶來了,抓起來就牛飲一口。


    大概是這件事不落地,他心頭不安吧。


    清然笑著說:“三天時間是緊了些,不過,隻要大人配合下官,這件事不是完不成。”


    柳尚書丟下茶盞看著清然,深度懷疑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有多麻煩。


    “不是,詹侍郎,你到底知道多少,了解多少,又查到些什麽,說與本官聽聽。”


    清然喝了一口茶道:“這件事說來其實也簡單,如果單單隻想救出王翰林的話。”


    “你的意思是……”柳尚書看著清然,試著說,“皇上的想法無法改變,那就改變楊尚書的想法?”


    說完立刻閉了嘴。


    清然笑了,看穿一切的笑。


    柳尚書清了清嗓子,掩飾不住的尷尬。


    摸到茶盞抿了一口:“侍郎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清然笑道:“剛剛,就在來柳尚書這裏之前。”


    柳尚書抿了抿唇,沉默喝茶。


    清然繼續道:“下官不明白,柳尚書既然這般急切,又為何要隱瞞下官?”


    柳尚書歎息一聲:“既然詹侍郎已經知道,這件事涉及到吏部尚書,何必還要問這種問題呢。”


    都是無奈,同在朝為官,多年來,也打過不少交道,即使對手又是戰友,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今日是他楊維新,他日還不知道輪到誰貶謫。


    柳尚書不願做那把砍向同伴的刀。


    清然獨行於朝堂,對這種心理並不理解。


    她說:“可是這件事楊尚書並未參與啊,何不替他洗清嫌疑,再勸他主動勸說皇後以婚後無所出為由,放棄後位,從而保留整個楊家?”


    皇帝這種過河拆橋的行為確實令人不恥,勢微之時,受人幫扶,登基之後卸磨殺驢,這種做法實在太難看。他似乎連遮掩都懶得遮掩。


    百官看著,沒有不心寒的。


    所以,到頭來,隻有少數像清然這種愣頭子看不明白,還在往前衝。其他人,早看穿皇帝的意圖,讓得遠遠的。


    柳尚書苦笑:“詹侍郎,本官該說你什麽,該說你是被寧王殿下保護得太好,還是你太天真。”


    “本官知道你想說,接受王家禮品的人是楊府管家,也是管家心黑昧下禮品不辦事。王家見事情不成也沒再追究才造成今日的局麵。但是,你可曾想過,楊府官家也是楊家人,隻要東西進了楊府,就是他楊維新的問題。這件事撇不開的。”


    清然:“所以,一開始檢舉人舉報的就是吏部尚書楊維新利用管家收取考生錢財,從而在科舉中做了手腳是嗎?”


    柳尚書閉了閉眼,點頭。


    事情到這裏總算明了了。


    其實就是封家安排人向朝廷舉報楊維新,隻不過正好知道王子閱與七公主關係匪淺,故而一箭雙雕。既能打掉王子閱,又能扯住楊維新。


    真是夠惡心的。


    隻是舉報之事到了刑部尚書這裏,他給壓了下來,隻說是有人舉報王翰林科舉舞弊,替楊維新擋了一道。


    但他也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總有一日,這件事皇帝會從上麵施加壓力促成。


    所以他才會這般著急。


    清然倒是挺佩服柳尚書的,她站起身朝他深深作揖。


    柳尚書也站了起來,忙要托他起身。


    “柳大人,這件事最好的辦法恐怕隻有楊尚書勸說楊皇後自請除去皇後頭銜,說不定皇上為了安撫,還能另封封號,否則,別無他法。”


    柳尚書吐出一口濁氣,緩緩點頭,萬般無奈:“看來唯有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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