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兩鎮情況要好得多,隻有臨近水牛鎮的幾戶人家被強征稅,不過,因人數少,無人主事,便沒吱聲。”潘掌事說。


    清然想了想,又問:“那……另外兩鎮之中,可有大戶,或者說,可有哪家於朝中關係密切的?”


    潘掌事眯眼想了想說:“還真有,有兩戶與當朝吏部尚書楊大人家沾著親。小的想,莫不是出於這個原因,所以才沒人敢動另外兩個鎮子嗎?”


    目前收到的消息還不足,不能預知事情真相,她擺擺手:“沒證據的事不好瞎說,容易誤導方向。你們可打聽出,這第一批去收稅的人有什麽特點?”


    “小的問過了,百姓口徑一致,都說沒什麽特點,就是官兵打扮,兵服、軍刀,都是,就是西洲軍。”


    “這麽說,沒有線索了?”


    “是。”


    但凡發生過的事都會留有痕跡,隻是做得隱蔽沒被發現而已。


    “本官明白了,潘掌事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潘掌事拱手退出。


    門開合的瞬間,帶進來二兩春風,撲散書案上香爐裏的青煙。


    清然望著四散消弭於無形的青煙陷入沉思。


    煙已散,茶已冷,案情仍舊一團亂。清然微微蹙眉,盯著桌上的案牘資料。


    該從哪裏下手呢?


    指尖交替敲擊桌麵。


    西洲地處西南,春種時間比北洲晚,朝廷一般會提前一個月向百姓收取春種稅,為的是防止某些地區的百姓出現災害,沒有種子播種,朝廷便用這筆款項購買種子,幫助百姓完成春種。


    相當於舉全國之力,救助某一方,防患於未然。


    不過,收上來的稅收,並不會全部用於民,部分會上交朝廷,充盈國庫。倘若某一方真出現災情,朝廷會讓地方政府先行救助,之後才會由戶部撥款,發放賑災銀到地方政府。


    這樣做的目的就是防止地方官員拿著朝廷的錢胡作非為。


    迴到此案來看,戶房核查了已經交稅的百姓,與吏部調查情況結合來看。


    從時間上來看,鳳陽鎮和高頭鎮先於水牛鎮征稅,故而,並無重收之說。


    而水牛鎮,從百姓口中所說的兩次征收時間上來看。


    西洲軍在征收鳳陽鎮和高頭鎮的同時,另有一撥人也在水牛鎮打著官府的名義收稅。等西洲軍料理好鳳陽、高頭二鎮之後再去水牛收稅時,便出了兩次征稅的情況。


    剛才,潘掌事說水牛鎮有個王家,與王將軍同出一家。王異吩咐人下去收稅時,為何三鎮不同時收取,而是先收了另兩個鎮,最後才收跟自己連著親的水牛鎮呢?


    她凝視著案牘上的那個“王”字,此人說是寧王殿下的人,但到底是何底細,隻怕……


    清然收拾好書案,起身往東側的州牧府堂去。


    天下輿圖


    東西南北中,五塊大陸涇渭分明,北洲、東洲穩定太平,西洲混亂,南洲蠢蠢欲動,中洲……中洲各方勢力交雜,最是難過。


    蕭致站在輿圖麵前,歎了一口氣。


    皇兄根基未穩,不想著先穩住各方勢力,收攏人才,擴充皇權,偏偏在這種時候鬧出兄妹苟且之事。


    蕭致搖頭,現在,南洲王借八妹之事挑起朝堂對皇帝的不滿,百官揪著皇帝德行有虧這件事不放,西洲又頻出亂子,這種時候,最是該提防有人攪混水摸魚。


    視線滑向西洲與南洲分界的那片沼澤,再向東掠過中洲與南洲之間的那條玉龍河。


    蕭寂這個老狐狸會怎麽做呢?


    蕭致抱臂一手支著下巴,若本王是他,會怎麽利用這亂像為自己謀利呢!


    門外侍衛來報:“殿下,詹知府求見。”


    蕭致鬆開手,望了望外頭的天色。


    已近傍晚,他長舒一口氣道:“請他進來,另外,吩咐廚房,今晚多準備兩道菜,本王要與知府商討政務,留他一道用飯。”


    “是。”


    侍衛退出,清然進門來行禮:“殿下。”


    蕭致瞟了一眼門,未關。


    招手叫她坐下。


    清然掃了一眼支在書案後的輿圖,問:“殿下眉間有鬱色,是在擔憂西洲的形勢?”


    蕭致點頭,在她身邊坐下:“是啊,西洲西邊有綿延千裏的雪山,邊境並不需要部署兵力防守。皇祖父派叛王蕭闖駐兵西洲,為的是震懾南洲王和北洲王。一旦二王中其中一人膽敢有二心,顧忌蕭闖在西洲虎視眈眈,總得掂量掂量。”


    “沒想到,此二王未敢叛亂,蕭闖反倒擁兵自重,與父皇對峙近二十年,想奪取大魏天下。”


    “本王帶兵十萬深入西洲,與蕭闖對戰數迴,最終斬他西洲八萬人,剩餘一萬人主動投降。本王的兵也折損嚴重,隻餘下四萬人。後來皇兄急召本王迴京,處理鄭飛龍之事,本王帶了一萬人迴京,餘下三萬交給王將軍防止西洲百姓民變。”


    “當時八萬西洲軍死於本王的鐵騎之下,西洲百姓對本王定是恨之入骨,清兒……”


    陡然聽他這樣喚她,清然心中一悸,慌忙看了看四周。


    見無人在側才緩緩放下心。


    “清兒,西洲之事還得你幫我!”


    清然撫了撫官帽,鄭重道:“微臣如今為明月城知府,自當為殿下分憂。說起王將軍,微臣正好有事要請教殿下。”


    蕭致坐直身體,撣了撣衣袖說:“何事?你問。”


    清然將現下正在處理的案子說與蕭致聽,又跟他打聽王異。


    蕭致蹙眉聽了半晌,他隻隻王異護衛的身份,其他並不知。


    “不過,本王知之不詳,但有一個人或許知道。”


    “誰?”清然問。


    “淩峰。”


    蕭致站起身來踱步:“他曾是皇宮侍衛副統領,對手底下的護衛應當了如指掌,後來父皇派他貼身護衛本王,雖離了皇宮,但王異在跟隨本王征戰西洲之時,淩峰是在的,隻是職責不同,功勞自然不同。”


    “戰後王異便升任昭武將軍,淩峰則還是王府侍衛統領。”


    清然了然,當即要走,去找淩峰。


    蕭致按住她,讓她留下來吃過飯了再去問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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