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剛才的夢真的有可能再現,而且比上一世提前了十年……


    清然覺得周身如浸在寒風中冷得不住顫抖。


    封逸見他受不住,忙寬慰他:“你先別瞎想,我看了你的信。你信上說找到一種能醫治皇上咳疾的藥方,但缺點糖霜。我給你帶來了。”


    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沉甸甸的紙包擱在桌上。


    “我府上隻有這麽多了,你先用著,要是不夠我再去別家換些迴來。”


    清然瞄了一眼紙包,全然沒了得到方子時的衝勁。跟母親的安危比,端妃的生辰根本不算什麽。


    封逸把紙包打開給他看:“你先別泄氣,我大概知道你想做什麽了。”


    他頓了頓接著說:“我覺得,姑母生辰,最想要的禮物便是皇上能親自出席。隻要你能治好皇上的病,都不說治好這話,隻要能讓他下來床,參加姑母的生辰宴或者陪著說說話也是立了大功了。”


    “你若是擔心你父親,我可以跟朝廷申請,帶你去北洲查明事情真相,還你父親一個清白。”


    父親如何,清然其實無所謂,甚至心裏有個惡毒的聲音在說,不如就這樣讓他死了算了,但又很矛盾,到底是親生父親,再怎麽不喜歡,那也是父親。


    這話是萬萬不能說出來,更不能表露半分,她擔心的隻是父親會連累母親而已。


    心裏有兩隻手在掐架,如果不救父親,母親必然受牽連,如果救……倒也救得。


    清然下定了決心,臉色鬆了鬆,笑著對封逸說:“多謝小侯爺專程跑來。”


    封逸鬆了口氣,往後靠在椅背上。輕鬆說道:“你我什麽關係,不必說這些虛的。”


    清然點點頭,扭頭叫歡喜把糖霜收起來,再去茶社買些早點迴來。


    想想又覺不妥,天冷,買迴來的東西隻怕都冷了,還是直接去酒樓為好。


    她起身拿了鬥篷披上:“小侯爺幫我這麽大一個忙,漌之請你去花萼樓吃頓早點去。”


    難得他肯出門,封逸當然要賞臉。他慢了一步走在清然身後,看著前麵小小一個人,心裏沒底。詹將軍之事十分棘手,不知清澄麵上無事是已有對策還是佯裝鎮定。


    清然抬腿跨上馬,身後的鬥篷散開成裙,瀟灑之中帶著一絲優美,成了熹微的晨光之中一抹亮色。


    封逸嘖嘖嘴。這位兒時的朋友,若不是身高矮了些,隻怕這身風姿會惹得京中女子人人傾慕。


    清然迴頭看他,“小侯爺,咱們出發!”


    封逸瀟灑一笑,兩三步登上馬鐙,翻身上馬,率先離開了王府。


    清然不肯落於後,小心挽著韁繩努力跟隨左右。


    天已大亮,蕭致澀然起身,單手扶著脖頸轉了幾圈,發出哢噠哢噠響聲。


    又是一夜過去,籌謀那麽久驅逐戎狄之事,遲遲沒有進展。他揉揉酸澀的眼眸,揚聲喚人進來。


    淩峰推門而入,“殿下有何吩咐?”


    蕭致走到窗下,似難下決定,“去瞧瞧詹司馬可曾起了,叫他來見本王。”


    淩峰迴道:“啟稟殿下,五更天的時候,小侯爺來找過司馬,兩人在屋中談論了一會,隨後司馬跟隨小侯爺騎馬出門去了。”


    蕭致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為了救他父親,他已經兩三天未合過眼了,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可他倒好,四處蕩,天不亮就出去了。


    頓時覺得一片苦心都喂了狗了。他揉揉眉心,冷聲說:“去查查他們去哪了。”聲音有些疲憊帶著些惱意。


    淩峰覷他一眼,揖手道是。


    窗欞的影子投在地磚上,像一個行動遲緩的老人緩慢移動,邊框走到蕭致腳邊的時候,淩峰迴來了。


    跟著他一起迴來的還有他的司馬。


    淩峰離去的這段時間,蕭致想了許多,也衡量了許久,還是決定親自去北境解決戎狄之事。


    詹將軍到底是受他舉薦去的北境,仗打不贏也就算了,人還被扣在那邊扣上一頂賣國的罪名。誰也說不準,背後之人的野心到底有多大,最終的目的是不是為了牽出他這位西洲王來。


    所以……


    “殿下,司馬迴來了。”淩峰讓出身位,露出背後的人。


    清然拱手行禮:“微臣參見殿下。”


    蕭致瞥了一眼軒窗,對他一早出去這麽晚歸來頗為不滿,但正事要緊,早一分去往北境,事情便簡單一分。


    “一大早的,你去哪了?”


    清然稍稍抬眼,見他神色不明,實誠迴答:“天不亮的時候,封小侯爺來敲門,告訴微臣,微臣父親詹裕明在北境被誣與戎狄私通,被付大人抓起來了。微臣請小侯爺去花萼樓吃早茶,表示謝意。”


    蕭致站在窗前,斜眼乜他:“這麽說你知道了?”


    “是,微臣已知情。”


    “你打算怎麽做?”


    清然直起身,思量片刻才說:“微臣已與小侯爺商定對策。”


    聞言,蕭致轉過身來,走近些,認真看著她問:“你們都商量好了?”


    “你們打算怎麽做?”


    清然微垂著眼,平靜地說:“小侯爺會請命赴北境徹查父親叛國一事,微臣會跟隨,親自去替父洗刷冤屈。”


    蕭致背著手來來迴迴踱步,時不時看他一眼,瞧她堅定的模樣,心裏有股說不上來的感覺堵在胸口不得出。


    原想親自去的,現下好了,不需要了。


    他點點頭,淡淡說:“也好。你去,至少能盡心辦事。”


    “那……本王交給你的母妃生辰禮之事,完成的如何了?”


    清然自懷裏掏出個布袋子托在掌心:“啟稟殿下,禮物在此,請殿下進宮之時請太醫驗過之後,敬賢與皇上服用便可,不出兩日,皇上的病症便能緩解。”


    蕭致疑惑看著他,一時沒明白過來。


    淩峰亦不懂,明明是端妃生辰,怎的要獻藥物給皇上?


    不過須臾,蕭致卻大笑起來,親自過去接了布包,讚道:“好你個詹司馬,本王果然沒看錯你。”


    “殿下謬讚!”


    事情辦完,清然準備準備,隻等朝廷的指令下來,便跟著封逸上路。


    臨行那日,正是端妃生辰,因著皇帝病體未愈,端妃無心舉宴,隻讓一雙兒女來身邊陪著,她還親自下廚做了孩子們愛吃的食物。


    母子三人正吃的高興,門外響起內侍高唱:“皇上駕到……”


    端妃愣怔一瞬,滿臉驚喜起身去迎人。


    “嬪妾參見皇上,願皇上福樂安康!”


    “愛妃快起身。”皇帝快了一步托住端妃,順勢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往內走。


    “今日是你生辰,你最大,咱們不講那些虛禮。”


    待二人入座,蕭致、蕭璃均起身行禮。


    皇帝都叫免了。


    一家子坐定,皇帝這才環顧四周,卻見大殿之上並未特意布置,還是平日裝飾,不禁問:“怎的沒布置布置,好歹是你生辰。”


    見大殿之上唯有他們四人,又問:“怎麽宮裏與你交好的其它妃嬪沒來同你慶賀?”


    端妃微微低著頭,溫柔小意說:“不過是小生日,並不值當特意過的,不過是孩子們惦記,都來看看我而已。”


    “現在皇上又病體痊愈來看望臣妾,臣妾已經十分滿足了。至於其他姐妹,倒是有說要來,隻不過,嬪妾心裏惦記皇上的身體,並沒有多少精神招待他們,便讓他們都歇著了。”


    皇帝拍了拍腿:“也好,隻我們小聚一番,也是十分喜樂之事。”


    他率先舉杯,協同兩個孩子共同敬今天的壽星。


    酒過三巡,端妃問起皇帝:“前日還聽皇後身邊的翠竹說皇上的身體還未大好,如今就痊愈了,可是得了什麽神藥?可要好好賞賜這位大夫才是呀!”


    皇帝對此也十分感慨,自從夏日假意稱病之後,竟真的病體纏身下不來床,病痛纏綿這麽久,還是老四身邊的人敬獻了一味藥,吃了兩日便覺身體輕鬆不少,也極少咳嗽。


    他笑著誇讚蕭致用心。


    端妃聽聞是兒子身邊人的功勞,囑咐要好好賞賜那人才是。


    這時,蕭璃拿出了自己準備的生辰禮送給端妃,是一串請大師開過光的佛珠,希望能保貴妃一世平安。


    輪到蕭致,不見他掏東西,隻是倒酒飲酒。


    蕭璃不解問:“四哥,你的呢?”


    蕭致眼神落在皇帝身上,笑著說:“兒子的禮物不是已經在這裏坐著了嗎。”


    端妃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笑著點點兒子:“你呀你,一毛不拔。不過,皇上能來,倒是比什麽物件都得母妃歡喜。”


    蕭致笑著敬了父母一杯,擱下酒杯,心不在焉,目有擔憂往北而望。


    清然帶著歡喜跟著封逸快馬出了城。


    行不多時,身後響起疾馳的馬蹄聲,清然握緊韁繩迴頭,淩峰微躬著身子快馬追了上來。


    清然驚喜不已,大聲問他:“阿峰!你怎麽來了?”


    淩峰分她一眼,嘴角含笑道:“殿下不放心你,叫我貼身保護你。”


    這下好了,有個充分信任的人在身邊,清然可以放手大幹一場。


    北洲,她不僅要替父親洗刷冤屈,還要一舉平定戎狄,立下不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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