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然聽到淩峰的叫聲迴頭,一柄鋒利刀尖逼近麵門,殺氣襲來,她來不及驚叫出聲,認命閉上眼。


    忽而,刀尖破入肉體的聲音,卻沒有痛感。


    清然慢慢睜開眼,還未看清眼前之景,人被甩轉了一圈。


    一時頭暈眼花,緩了片刻才看清一隻溫暖幹燥的手握著她的手腕,把她扯在身後。


    再看那手的主人。


    “殿下?”


    蕭致一手拽著清然,一手持劍對付趕上來的幾名殺手。他搶下其中一人兵器塞給清然。


    “拿著!”


    清然愣愣握著發亮的刀。


    蕭致一人對付六人十分吃力,分心投過去一眼,見他愣神站在旁邊,怒從心頭起,吼出來,“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幫忙!”


    他吃力橫劍擋住殺手霸道攻擊。


    清然迴過神來,握著刀的手顫抖不止。


    他哪裏拿過利器傷過人,現在讓她殺人……她哪裏做得到。


    “殿下……我我我……我不會……”


    蕭致絕倒。


    他現在有充分的理由懷疑詹清澄以往在戰場上的英勇事跡都是冒領的。


    淩峰追上來,徒手奪過一名刺客的刀,護在清然麵前與蕭致合力擊殺黑衣人。


    打鬥聲引來了巡城官兵。


    兩隊人馬圍上來團團困住黑衣人。


    行動失敗,黑衣人掏出一枚煙霧彈,往地上一擲,煙霧彌漫,黑衣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幾人都鬆了一口氣。


    蕭致收劍路過清然,瞥了他一眼。


    清然縮著脖子站在牆角,一副受氣小媳婦的表情,覷見寧王臉色,硬著頭皮跟他迴府。


    事情鬧將起來,蕭致本是要往太子宮去一同商議接下來的事情。


    想想還是不放心司馬和淩峰。


    那些人,既然能派人殺了趙子銳,就有可能派人截殺他們。他臨時拐到往貢院方向去。走的是大路。路過時,聽有人議論,說北邊的那條窄街上有人當街行兇。


    他這才獨身一人拿劍就來了。


    車架還在街上,清然的馬車四分五裂了,隻能徒步迴王府。


    行了不多時,蕭致隔著輕紗簾看了一眼跟在後頭的人。招來侍從問,“詹司馬他怎麽了?”


    侍從躬身答:“迴殿下的話,是方才被刺客追殺的時候崴了腳了,所以才一瘸一拐的,走不快。”


    手指在膝蓋上敲了敲,最後重重點了一下,算了,看在他找到重要證據的份上,忍他一會也無不可。


    “去,給他找匹馬來。”


    侍從尊照吩咐去辦,清然卻搖手拒絕了。


    王爺的吩咐辦不好可是要挨訓的,他好言相勸,說服清然。


    馬牽過來了,但,她抓著馬鐙試了幾次,沒上得去。


    侍從看著他尷尬笑了。


    “詹司馬,您……不會騎馬啊……”


    清然擺手,“不不不,是腳使不上力,剛才差點丟了命,到現在還腿軟呢。算了吧大監,請您轉告殿下,我就在後頭慢慢走吧,不用管我,不敢耽誤殿下。”


    侍從無奈,隻好去複命。


    淩峰在後頭看得清楚。


    他催馬上前,稍稍側身,長臂一撈,就把人撈上了馬背。


    陡然坐到了高處。清然心中一驚,扭了扭。


    淩峰半摟著她,輕聲說,“別動,我背上有傷,再動我就抱不住你了,小心掉下去……”


    聽了他的話,清然果然沒再亂動。


    蕭致正聽了侍從迴話,稍稍扭頭正好看見淩峰把清然撈上馬。


    兩個大男人共乘一匹馬,實在說不出的怪異。


    而前麵那個男子還生得清秀可人。


    他隨口問了句:“淩統領和司馬很熟?”


    這事侍從哪裏知曉。自然答不上來。


    好在蕭致沒再問。


    送清然迴了府,蕭致帶著證據騎馬去了太子府。


    禮部、吏部、工部、刑部幾位尚書,以及禦史大夫、禦史中丞等都在太子府議事堂等寧王。


    內侍打開門。


    昂首闊步走到堂中央,把手裏一塊黑布包裹著的東西往地上一扔,圓溜溜的在眾位大臣麵前滾了又滾。


    圓圓滾滾的東西看不見裏頭是何物,隻是,一股子血腥味熏得幾位養尊處優的老臣險些吐了出來。


    內侍腳步匆匆端來一盆艾葉水進來伺候。離他最近的工部尚書見他雙手浸入盆中,盆裏的水頃刻變成紅色。臉色都變了,坐立難安。


    蕭致瞟了他一眼,慢條斯理擦幹淨手,蕭然落座。


    在座的誰不明白現在什麽情況,皆肅容而坐。


    太子側首問:“怎麽迴事?”


    蕭致一手支著下巴,漫不經心說,“有人膽大包天,青天白日敢當街行兇,刺殺我寧王府的司馬。”


    太子慢慢斂了神色,問道:“可查出是誰幹的?”


    蕭致目光淡淡,落在工部尚書周青楓布滿皺紋的臉上,看得他深秋初寒的天氣裏竟汗濕了衣裳。


    “暫時還沒有,不過,快了。啊對了……”他像剛想起來似的,從隨從手中接過一樣東西交給太子。


    “今早有人將這個東西放在了王府門口。”


    內侍將東西轉交到太子手中,揭開薄帕,裏頭是那塊他親手交給趙子銳的玉佩。


    前幾日才發生的事情,如今人已經成了一塊冷冰冰的屍體。


    太子歎息一聲,將東西擱在一旁茶幾上。對諸位大臣說:“今日孫尚書呈上來一份奏章。孤看過了。正是那日孤親手贈與玉佩的學子趙子銳,被人發現死在城南的深巷裏。”


    他歎息一聲,接著說,“孫尚書得知此事,又聯想到那日親耳聽趙子銳質疑孤主張建造的暫租房之事,恐有官員利用職務之便,行貪汙之嫌。”


    “更懷疑,”他頓了頓,目光在工部尚書身上掃過,“更懷疑有人蓄意謀殺……”


    周青楓十分忐忑,寧王和太子每看他一眼,他就不住用帕子擦著額頭的汗。


    周青楓感覺那眼神像架在脖子上的刀,冰寒之氣滲入骨髓。


    真是冤得慌,這件事原本與他無關,但經不住底下的人手長,貪那些銀子。


    等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事已成,他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東窗事發,他也逃不了連帶責任。


    今日真是上了孫適財的當了,被拉過來,就是來批他一個的,真是屈死了。


    “可曾驗出死因?”太子溫和問孫適財。


    這招投石問路算是投對了,孫適財與有榮焉站起身來,底氣十足道:“迴殿下的話,已經驗出來了,是他殺,從背後一刀貫穿胸腔,一刀斃命。”


    “微臣隨京兆尹到他家裏瞧過了,他屋裏留有一份未完全燒焦的手書,依稀能辨認些字跡,說他留有證據證明當初工部承建的暫租房存在貪墨現象。”


    禦史大夫張忠插話道:“等等,下官有一事不明。”


    太子抬手,“張大人有什麽疑問盡可提出,現下不是早朝,無需顧慮太多。”


    禦史大夫位居七品,官階不高,但職權卻非常大,上能督察太師太傅,下能糾察百官,是朝廷一個特殊的存在。


    張忠起身問孫適財:“既然孫大人說是殘片,怎麽下官聽著如此完整,不像是殘片,倒像是有人故意為之,目的便是等著孫大人發現呐。”


    孫適財瞥了張忠一眼,語氣冷淡,“張大人不必含沙射影,孫某隻是把看到的事情如實呈報給殿下,盡臣子的本分而已。”


    “但,若孫大人所說之事原就不是實情,誤導了太子殿下的判斷,又該如何說呢!”


    張忠像一條毒蛇,緊咬不放,十分惹人惡。


    “你……”孫適財轉冷為怒,忽而又轉淡,“這件事是不是實情,一查便知,若無此事,那便最好,若有……”


    他睨著周禦史,擲地有聲,“就是為朝廷清掃了奸佞之輩!”好像他張忠便是奸佞之徒。


    “事情剛起個頭,張大人便如此咄咄逼人,言辭鑿鑿否定本官,是否操之過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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