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皇後娘娘在還未生下太子之前,曾來含山寺拜過佛祖,迴去不久就懷上了當今太子。所以,她一直覺得這裏的佛祖更有靈性。


    此次寧王收複西洲,出發之前,皇後娘娘曾來替寧王求過平安。如今平安歸來,皇後便囑咐他,親自前來還願。


    端妃得知此事,還曾在蕭致麵前嘀咕,“她一貫會做人,一身籠絡人的本事。我兒本就福澤深厚,搞得好像是她在佛前求來的似的。隻是假模假樣的去寺裏拜拜,就把功勞都攬了去,沒有比她再精的了。”


    蕭致笑笑,皇後寬和仁義,真正做到了母儀天下,對皇家的子嗣各個放在心上,凡事以家國為重,然後才是個人得失。蕭致從小在她的熏陶下,也如她一般,性子上十分溫潤,但又不同於太子那般軟弱,還傳承了封家外祖的勇。


    端妃也不是那般刻薄之人,隻是見不得那些八麵玲瓏,善於迎逢的人,讓人覺得虛得慌。


    “說到底,母後是擔心兒子的安危而已,這樣也惹到母妃了?”


    端妃聽出兒子語氣裏的不高興,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


    想想也是,兒子走的這幾個月裏,她這個當母親的不僅沒有擔心得人憔悴,反而吃胖了好幾斤。


    這麽一看,不難怪兒子替皇後說話了。


    大殿之上有三尊佛像,蕭致先還了願,順便拜了拜釋迦牟尼旁邊的彌勒佛和迦葉佛。一會兒的功夫,便見一同前來的封逸捏著一個眉清目秀的男人的臉。


    他微不可察皺了皺眉。佛祖麵前,豈能放肆。他眼眸一動,旁邊侍立的淩峰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當他邁步要過去製止封小侯爺的行為時,目光掃過他身邊的人。腳步一滯,腦中閃過那晚在山中救下的那名女子。


    是她?


    很奇怪,明明她作男子打扮,他卻一眼就認出他來。看封小侯爺的樣子,是把她錯認做其他人了。


    淩峰還未走過去,兩人已經出了大殿。他站在殿門邊,看他們沒說上幾句話,人已經顛顛跑下山。


    蕭致拜完佛祖也出來,問封逸,“遇見故交了?”


    封逸還沉浸在遇故知的喜悅裏,嘴角含笑道,“是啊,詹清澄還記不記得?跟我一塊進學堂的同窗。”


    詹家大公子,蕭致有印象,但剛才看到的那張臉跟記憶裏的男孩不太一樣。小時候看著老成持重的人,長大了竟似女子似的眉目如畫。有點長殘了的意思。他最近一次聽說詹家還是因為七公主。


    “就是前段時間死了女兒的詹家大公子?”


    饒是平日裏不著調的封逸也覺得他這話有些刺耳,語氣幽怨道:


    “表哥你怎麽揭人傷疤!”


    蕭致乜了他一眼,不以為意,心想著,還好是死了,若是沒死,他們詹家的罪可就大了。若不是看在痛失女兒的份上,那件事不會輕易揭過去。


    淩峰站在一側看著那道輕巧的身影越走越遠,漸漸變成一個點,匯入人潮之中。


    到底要不要告訴王爺實情。淩峰有些猶豫。


    他不知道的是,他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從他們對話之中,淩峰大概猜到了一些事情。還莫不透她一個女子,扮做男子想要幹什麽,且等著看好了,隻要不是威脅到王爺的事,都不是大事。


    迴了朝,又新封了西洲王,底下自然有不少人上趕著巴結。龐龐雜雜,不少人請蕭致赴宴。


    今晚是吏部尚書楊維新設宴,說是家中老母八十大壽,舉宴慶賀老人長壽。楊尚書家老太君當年可是跟著故去的長公主偷偷上過戰場的女中豪傑,很得朝中一幹大臣敬仰。且不論楊尚書如今在朝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單衝著老太君,但凡收到請帖的人,都會賞光赴宴。


    宴會地點不在城中的尚書府,而設在含山寺山腳下一處楊家別院中。


    楊尚書是個多情種,年過半百,這輩子愛過的女人,一個指頭都數不過來。京中有句玩笑話,說尚書府裏最多的除了書卷就是女人。不少人調侃,楊尚書是把日子活明白的人。


    老太君嫌府裏女人太多,整日不是這個來請安就是那個來巴結的,煩透了。況且,年紀大了,就不怎麽不愛人世間的繁華,反而喜愛深山裏的清潤氣息。


    老太君般去山下的別院還有一個原因,故去的老姐妹長公主,其後人在含山寺內設有長生牌,老太君時常上山祭拜,故而壽宴便設在別院。


    上山還了願,寧王一行便下山,直奔楊家別院。


    他們到得不算早,別院門口停滿了車輛,連太子的車架都到了。


    太子身份高於寧王,比他到得晚實屬失禮。


    蕭致著人帶著禮快步進了門,繞過照壁,遠遠瞧見大堂內,坐在主位的華服貴人。


    楊尚書也瞧見他進來,忙迎了出來,“寧王殿下,貴客臨門,真是稀客呀,快請,快請!”


    交了禮,進門拜謁太子並與眾位大人互相見禮,便入了坐。


    剛坐穩了理好蔽膝,隨意一抬頭,卻見太子身後站著一個作男人打扮的人,十分眼熟。


    蕭璃撞見哥哥的目光,俏皮一眨眼。


    瞧瞧太子溫潤的臉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丫頭就指著太子性子好,又寵她,便無理取鬧要跟著出來玩。


    太子也是好脾氣,對弟妹們極有耐心,從不與人紅眼生氣,對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比他這個嫡親的哥哥都要好上幾分。


    蕭致並不反對妹妹與太子親近,隻是,出門在外,萬一有個什麽不測,到頭來影響的還是母妃和皇後的關係,更甚者,可能還會牽扯到封家與皇後娘家馮家。


    他抿了抿唇,表示對妹妹的行為不滿。


    哪知蕭璃根本不理會他,一顆心都掛在太子身上。


    客人都來得差不多了,楊尚書招唿客人入席。還特意搭了戲台子,讓賓客能邊吃飯邊看戲。


    蕭璃對吃飯可沒興趣,她今天穿成侍從的打扮,就是不想被困在宴席上。見人都往外走,她便借機溜走了。


    蕭致假意在聽同行官員說話,眼神卻一直留心妹妹。見人走了,眼神掠過淩峰,稍稍一擺頭,示意他跟上。


    今日來的都是朝中大員,封逸這種受祖蔭封的爵位分量遠遠不夠。他備受冷落,正百無聊奈在院中看漫天繁星,瞧見淩峰跟著表妹走了,也跟了上去。


    山腳下有個鎮子,百姓人口不算多,隻有幾百戶人家。下山的時候,他們路過小鎮,見許多人都在往外擺著各色物品,好奇心驅使,封逸著人去問了,原來是因為今日封十五,鎮子上有夜市,不少小販會出來擺攤售賣各種小玩意。


    封逸跟著蕭璃出了別院,一路就到了集市,三人漫無目的逛著夜市。


    宴會準時開始,戲台上頭通鬧場開始,班鼓敲響簡單的節奏 ,其他樂師合著點子一齊奏樂。待三通吹奏結束,一曲正式開始。


    也正是此時,台下夜宴正式開始。賓客之間推杯換盞,盡情享樂。


    席間不知是誰提起詹家,另有一人接腔,說起詹家失女之事,說她生前也是位樣貌不錯的佳人,隨性子頑劣些,但有未來太子妃的頭銜,旁人倒也多有擔待,隻是世事難料,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言語間盡是惋惜。


    說罷,忽而想起在座的太子曾與詹家女有過婚約,便轉頭安慰起太子來。


    蕭淳麵色淡淡,笑著迴:“都是過去的事了……”


    一句話惹得眾人麵麵相覷。


    到底是有過婚約的人,再沒情意至少是差點就成為夫妻的人,何以如此漠然,淡而化之,一副不願多談之態。


    再一想詹家出事,天家就隻有七公主上門吊唁,哭得死去活來,旁人一改仁善賢德之態,做壁上觀。就連皇後都隻是派人送了些物件,安慰兩句而已。


    大覺此事或許對皇家來說是晦氣。畢竟千挑萬選的兒媳婦,突然就沒了,不顯得太子德淺,留不住人麽。


    一時都沉默了,改為別的話題。


    蕭致對這些事無感,更與他無關,便端著酒杯淺飲一口,靜靜聽著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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