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院的下人可謂是人生重啟,早膳後被召集到了大堂,個個緊張兮兮,他們知道主子不帶著就隻有被發落,新主子可不一定有夫人這般心善。


    楊慕雪看著一張張痛苦的表情,心裏很不好受,直接說出主題。“我很快就要迴京城,你們的孩子太多太小,路途遙遠不方便隨行,這些年你們忠心耿耿我都記在心裏,春梅跟了我快三十年,實在是舍不得。”


    “夫人,我想跟著你。”春梅哭著跪下,幾乎是趴到主子跟前,其他人也一起跪下求跟隨。


    “那我就再一次接受你們的跪拜,等會大少爺會把身契還給你們,從此再也不是奴仆,可以挺直腰杆子做人。”話語剛落,就聽到一片帶著哭腔的感激聲,甚至聽到了頭叩在地上的碰撞聲。


    喬璟瑞坐在母親對麵的主位上,把準備好的身契以家庭為單位,叫一個名字發一個家庭,最後一份是夏至,她是春柳和易浦的女兒,可憐兩歲就沒了爹娘,如今已是十二歲了,跟春梅的女兒穀雨同歲,兩人好的像親姐妹。


    “夫人,我想跟著大小姐。”夏至接過身契怯怯地說,在她的認知裏,母親跟著夫人,她就得跟著小姐,盡管拿迴了身契,可她一個人沒地方可去。


    喬景妍看見母親淚如泉湧,知道她想起來了春柳,走上去撫著夏至的肩說:“你跟穀雨先在雨花閣幫忙,要學會認字算數,學的不好我可不要哦。”


    她親眼看見春柳穿上母親的外衣去替死,易浦也是那次災難丟了性命,理應關照好他們的女兒,以答謝夫妻倆的救命之恩,生命是平等的,不應該有主仆之分。


    “感謝大小姐。”說完兩個女孩激動的相擁在一起,她們不用分離了,還要一起到府城最熱鬧的嫁妝街做事。


    喬璟瑞輕咳兩聲製止了竊竊私語。“母親考慮到你們以後的生計,臨時置下兩處產業,雨花閣的人不變,暫時加上夏至穀雨兩人,喬興到望江樓當掌櫃,賬房還沒定,若是你們之中沒有人幹的下來,就到外麵去請。”


    “謝夫人,謝大少爺。”喬興激動的跪地叩謝,從小到大跪謝主子已經成了習慣。


    “我可以做賬房。”易凡作為護衛,能寫會算是基本要求,這個時候有好差事就得主動請求。


    “你另有安排,望江樓對麵的莊子有一百多畝田地,二百多畝果園,還有十幾個下人和一群雞鴨鵝,馬上還會建一個羽絨作坊,你去做大管事,春紅做作坊管事。”他們是夫妻,安置在一塊做工比較人性。


    易凡和春紅帶著三個兒女一起跪謝,其他人還在焦急的等待安置。


    喬璟瑞接著說:“時間比較倉促,更細致的安排由易安易凡喬興三個人商議,想自己謀生計的另給安家銀子。”


    不等大家反應又補充道:“三個掌櫃的工錢每月六兩,管事二兩,做工的一兩,做的好年終有獎勵,吃住暫時在一起。”


    雨花閣開張的時候,楊慕雪承若給易安夫妻二成紅利作工錢,他們知道主子有多艱難,於是沒有接受,而是與之前一樣拿下人月例,可見都是品性純良的人。


    這些人以為自己世代都是奴才命,現在卻被一個個意外驚得瞠目結舌,主子什麽都幫他們想到了,誰還舍得離開,除了感激說不出其他。


    楊幕雪看到他們高興自己也滿意,站起身說:“今天是個好日子,中秋佳節又是團圓節,你們趕緊下去把自己和孩子收拾幹淨,我們一起到望江樓去慶賀慶賀。”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此時的望江樓似乎有一百隻鴨子,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樓下幾十個人爭搶著表達意外的驚喜,他們從來不敢在大庭廣眾下高聲說笑,今天他們獲得了新生。


    樓上包房,葉碧霞跟楊慕雪說這些年楊家人的變遷,春桃春杏兩個姨娘靜靜的聽著,她們也是從楊家出來的,偶爾也會插一句,對喬景妍來說都是陌生人,隻好埋頭品味望江樓的特色。


    男女七歲不同席,兄弟倆看著滿桌酒席沒有動,他們在期待父親的到來,為擺脫美食的誘惑,幹脆趴在窗台上觀望,順便聽幾耳朵隔壁包房的談笑聲。


    中秋節的府城街道,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站在大門外等候的喬木跑進酒樓大聲說:“侯爺來了。”


    突然間鴉雀無聲,大堂裏眾人排隊迎候。


    酒樓門前動靜有些大,喬景妍從窗口往下看,隻見一隊將士縱身下馬,其中有個將軍還是她心目中的男神,沒想到古裝劇扮相也是如此瀟灑霸氣,不能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衝過去偷襲擁抱一秒鍾,挨兩鞭子也無所謂。


    雙腿比腦子還快,就在她跑下樓的那刻,男神竟然張開了雙臂,不會是做夢吧?管不了那麽多,衝上去緊緊抱住對方,啊啊啊的張著大嘴,激動的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妍兒,你受苦了,都是為父的錯。”當這句話重複幾次後,喬景妍才猛然清醒,是那個渣渣,男神成了她穿越後的父親,這個大瓜太意外了。


    想到前世有一次旅行,恰巧與男神同乘一架飛機,為了多看幾眼頭等艙裏的男神,兩個多小時的行程上了七八次衛生間,現在可好了,不僅能近距離接觸,還能踢他幾腳,發泄那些年追星的苦楚。


    “嗯嗯嗯,父親我好想你,你怎麽不找我啊。”結實的胸膛寵溺的聲音,喚醒了久違的記憶,眼淚婆娑的哭得頗為動情,兩隻腳輪換著往前踢。


    怪不得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這一見麵心中所有怨恨都跑到九霄雲外去了,父親威武帥氣還是勳貴之身,自己就是妥妥的官二代,這個穿越福利非常不錯,金手指空間什麽的,隻不過是個玩意,還是憑智慧去創造比較有成就感。


    懷抱裏哭的毫無形象的小身子,把喬玉峰的心都撕碎了,泛著淚光的眼裏,浮現出一幕幕討巧撒嬌的小模樣,十年過去了,可愛的小精靈變得亭亭玉立,就是踢腳的習慣一點沒變。


    “妍兒,你大舅和暄王爺看著呢,擦幹淨臉打招唿,別失了禮數。”男女授受不清,即便是親父女也不可越了規矩,今天情況特殊,在場的人隻會被重逢的父女倆所感動。


    喬景妍意外自己會如此動情,拿出手帕在父親的身軀遮擋下稍作修飾,然後轉身招唿道:“妍兒拜見大舅舅,見過表哥。”


    看見暄王爺的那刻嚇了一跳,這不是自己的那個股東五爺嗎?真是冤家路窄,絕不能被他看出端倪,要不然又得成為嫌疑犯。


    “小女拜見暄王爺。”快速行完禮,轉身抬手遮擋麵容,然後飛快跑上樓。


    喬玉峰笑著解釋。“讓各位見笑了,小女多年流落在外,禮數欠缺還望海涵。”說著示意大家上樓。


    暄王爺的眼神被定格在某個畫麵,粉色長裙飄飄欲仙,飛奔下樓的那刻,發帶伴著秀發起舞,嬌俏女孩麵若桃花神采飛揚,興奮的尖叫聲叫人陶醉,就連那嚶嚶的喜泣和任性的腳踢,都是那麽的楚楚動人。


    還有那施禮後匆匆離去的倩影,嬌羞中帶著恐慌惶惶而逃,飛兔般一閃就不見了,突然感覺到有一股清流貫徹全身,輕輕的在心中蕩漾。


    喬璟瑞帶著喬璟鈺走上前施禮。“孩兒攜三弟璟鈺拜見父親。”“拜見暄王爺。”“拜見大舅。”“見過迅表哥。”


    喬玉峰隻是呃了一聲就領著客人上樓,入座後看見兄弟倆還站著,初次見麵的喬璟鈺眼裏閃著淚光。“鈺兒過來,讓父親好好看看。”


    ‘哇’的一聲,喬璟鈺像二姐一樣奔向父親的懷抱。“父親,我好想好想你。”隻會用這句話表達所有一切,接下來就是眼淚鼻涕齊發,哭得驚天動地。


    喬玉峰拉開兒子教訓道:“男兒有淚不輕彈,知道嗎?”


    “嗚嗚嗚,父親,我還有很多眼淚沒流出來怎麽辦?”喬璟鈺的迴答把在座的人全逗樂了,這孩子不哭的時候挺有趣。


    “男子漢流血不流淚,我定遠侯府的三少爺不能是愛哭的熊包,現在把眼淚咽進肚裏。”說完示意小廝遞過濕巾,讓其自己擦拭。


    抽抽噎噎的喬璟鈺接過濕巾擦臉,嘴裏還在斷斷續續的辯解。“二姐說我是小男孩,想哭就哭個夠,長大了就是鐵血柔情的男子漢。”


    鐵血柔情四個字震撼了在座男人,揚威父子相互對望了一眼,他們覺得有了女孩兒才能像侯爺那樣,大大方方的展示男人的柔情。


    暄王爺對這四個字的教說者更有興趣,侯門小姐帶著幼弟在外漂泊,不失芳華未見怯弱,反而是眉梢眼角藏秀色,聲音笑貌露溫柔。


    喬玉峰覺得自己就是那個鐵血柔情的男子漢,擦幹淨自己身上的汙漬,又幫兒子整理衣衫,儼然一副慈父的尊容。


    “鈺兒,為父心裏愧疚的緊,昨天接到景瑞的信才知道還有你這麽個兒子,當年你還在母親肚子裏就遭遇不測,沒想到曆盡千辛萬苦,全都安然迴到了侯府。”他最愧疚的是這些年來,心裏從來就沒有這個兒子的存在。


    “父親,二姐最辛苦。”想到姐姐被搓磨被拐賣的日子,璟鈺又掉起了眼淚。


    提到女兒喬玉峰的心刀割般的痛,小小年紀既要照顧病母,還要照顧幼弟,經曆過生死離別,再次見麵沒有半點哀怨悲傷,反而更加明豔動人。


    “為父再也不會讓你們受到半點傷害,全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家人團聚無病無災,不管是什麽樣的家庭,都是美好的願望。


    “父親,還要把那些拐賣四弟的壞人全抓起來。”前兩天跟著大哥抓到了那個壞心眼的牙婆,才知道四弟被賣到老遠去了。


    喬玉峰又一次愧疚的低下頭,嫡出兒女一個個流離失散,他無顏麵對妻子及其娘家人,他連男人最起碼的責任都沒有擔負起來。


    “父親,我抓到那個拐賣四弟的牙婆,她說那幫人販子在永州被判了罪。”喬景瑞的話聚焦了所有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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