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太婆突然見到久別的兒子,幾十年的心酸淚統統倒了出來,摸著兒子臉上的疤痕又是一陣痛哭,楊金根進來就變成了三個人的哭聲,千言萬語不知該怎麽開頭。“娘、大哥,爹呢?”


    又是一個痛苦往事。“二弟,咱爹沒了,你丟了三年後爹又蛇咬死啦,娘吃了好多苦才把我養大。”


    寡婦養兒子的辛苦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能體會,所以,楊老太婆沒有苛待同為寡婦嫁進門的兩任兒媳婦,也正是她的寬容善待,前任兒媳婦帶著全家過上了富裕日子,後任兒媳婦把她捧的咪咪笑,過得比地主家的老太太還省心。


    “銀根啊,你吃的苦不會比娘少,光臉上這塊疤就能猜到,定是受了老多的罪。”楊老太婆的心像刀割似的疼。


    “娘、大哥,我還好,被賣了幾次,前一個主子出門遇到仇家報複,我被打傷了腿臉上又留下了疤,所以又被賣了,現在的主子是個大善人,從不把我們當下人看待。”做了二十多年的下人,要是把苦難經曆都述說一遍,恐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黑心爛肺的有錢人,替他扛了刀劍不感激,還要再賣出去,這人一定得不到善報。”楊老太婆憤怒的詛咒,下人為他受了重傷,最後還不放過幾兩賣身銀子,惡毒的人終歸是要有報應的。


    “二弟,你的腿傷好全乎了沒?”楊金根擔心二弟成了瘸子,再加上臉上那塊疤,以後娶媳婦可就難了。


    “嗯,全好了,走路一點沒事。”說完,站起身走了個來迴,以證明他沒說假話。


    李蘭花見母子三人平靜了許多笑著說:“二弟這一迴來可是搬去了咱娘心理壓著的大石頭,往後再也不會暗地裏摸眼淚了。”


    其實楊老太婆有沒有暗地裏抹淚她並不知道,‘咱娘’這稱唿叫的順口又親切,聽的人滿心滿眼都是舒心,李蘭花嘴巴甜,時常把楊老太婆捧的心花怒放,從而獲得了家裏一半的主權地位,隻要她提議的事差不多都能得到認可。


    “這是你大嫂,為你哥生了一兒一女,現在還沒出月子。” 楊老太婆介紹道,麵上透著的是歡喜。


    楊銀根站起身叫了聲大嫂,算是打招唿,他不善言語,今天見到夢寐已久的親人,也隻是淚流的多話說的少。


    “娘,您這小孫子可是個大福星,還沒滿月就把他二叔給找迴家了,往後咱家定會越來越好。”這個女人真能胡扯,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話裏透著的意思也很清楚,就是之前說出去的滿月酒席。


    楊老太婆很吃她這套,時常被糊弄的眉開眼笑,今天也不例外。“這麽一說還真是有點道理,明兒我就找人幫忙操持,老二的接風宴和小福星的滿月席一起辦。”


    “娘,我還是個下人,沒臉見族親鄰裏,而且過會兒就得離開。”說到這楊銀根突然想到馬車裏的人,立刻起身往外跑。


    喬景妍正好邁了進來。“對不起,大少爺,我這一高興什麽都忘了,請大少爺責罰。”


    楊銀根卑躬屈膝的對著一個少年,雖然不是下跪求情,可落在楊母的眼裏也是無比心痛,想著二十多年兒子一致過得都是這樣的日子,心酸的眼淚又吧嗒吧嗒往下流。


    “沒事的銀叔,這裏我比你熟。”說著就往主位上坐,在一家人吃驚的目光中還加了一句。“這麽快就不認識我啦?”


    外表的變化是大了些,但說話的聲音一聽就能辨識。“你是小麥?”李蘭花幾乎是尖叫出聲。


    楊老太婆仔細端詳眼前的少爺,那張清麗的麵容簡直是前任兒媳婦的翻版,說話聲再熟悉不過。“真的是小麥,迴來了就好,你離開那會奶奶老傷心了,整宿整宿的睡不著。”


    她確實是很長時間沒睡好,畢竟在一起過了七八年,被拐走的女孩逃不出為奴為婢的命運,由此也勾起了對另一個親生兒子的思念,再加上兩個孫子天天哭著要姐姐,鬧心事想放下都難。


    楊銀根懵了,大少爺明明是貴門之後,他娘咋會喊孫女?“娘,你認識大少爺?”


    “銀叔,你先坐下聽著,一會兒就能明白。”喬景妍不想在這裏多費口舌,更不願意聽這家人的解釋。


    指著躲在楊金根背後的女人說;“李蘭花,你以為今天躲的過去嗎?當初把我賣給人販子的膽子哪裏去了,是不是該跪下來賠罪?”


    “小麥,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好說,她怎麽著也是你的後娘,讓長輩下跪是要折福的。”楊老太婆是這個家裏的最高權威,以為自己發話了就沒人敢忤逆。


    誰知喬景妍眼神都沒看她一眼,冷傲的迴了句。“你們的小麥早就死了,請叫我大少爺。”


    李蘭花倒是轉麵快,滿臉無辜的解釋說:“大少爺,你可不能冤枉人,當時我從茅廁出來看見竹籃滾在地上,大街小巷的找了個遍,後來遇到幾個同村人也一起幫忙找了,不信可以叫他們來對質。”


    “你這個詭計多端的毒婦,把我騙到鎮上二兩銀子賣給拐子,這個事實休想抵賴,看見我能好端端的出現在這裏,就該想到肯定是人販子被抓了,要不把你送到衙門跟人販子對質?”不知好歹的東西,讓她下跪賠罪算是最輕懲罰,要是原主本人來討伐,能留她半條命就不錯。


    李蘭花聽說要送去衙門嚇得瑟瑟發抖,撲通一聲跪下,頭磕在地上咚咚響。“請大少爺發發善心饒過賤婦,賤婦是一時鬼迷心竅,生怕哪天你不服管教把我的孩子扔到井裏,所以就做下了這齷齪事。”


    既然承認了就不打算深究,沒有這樁齷齪事原主就不會死,自己也不會有重生的機會,不過,楊家日子算的上是富裕,心思歹毒之人不佩過得太舒服。


    “你想管住人就使如此毒辣的陰招,要是哪天你想早些管家豈不是要謀害人命?再說,我娘看你可憐教你謀生手藝,嫁進這個院子過得衣食無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你有沒有感恩過這個栽樹的人?無情無義的東西。”後麵那句話說的很重,覺得麵臊的應該不隻李蘭花一個人。


    楊老太婆不知從哪裏拿到一根木棍,一個勁的往李蘭花身上抽。“你這個毒婦,就用些下三路的手段敗壞我家門風, 我要打死你。”


    楊老太婆氣憤的不僅是她敢算計騙賣孩子,說不定哪天為了當這個家真的會謀害自己,越想越生氣,下手也是沒留半點餘力,要不是楊金根上前擋了幾下還不肯收手。


    “楊奶奶說的極是,家風不正隻會走向衰敗,我母親說楊家人非常善良本分,所以才隱姓埋名的留了下來,做的繡品從不過問賣了多少銀子,還掏出了防身銀子買田地建這個院子,甚至冒險去府城也是為了給這個家添置家業,因為她覺得這家人值得信賴。”楊老太婆聽了這話尤為感到,那個溫文爾雅的兒媳婦話語不多,卻總是客客氣氣叫她婆母。


    “我也記得住在草棚屋子的時候,我和母親吃的是精米雞蛋,隔三差五還有魚肉,楊奶奶母子二人吃的仍然是雜糧菜糊糊,忙裏忙外的照顧我們一句怨言都沒有。”母女倆除了住的寒磣,吃食上還是過得不錯,更是少了諸多爾虞我詐的煩心事。


    “小麥,哦不,大少爺,都過去這麽些年了你還記著,我們楊家可是真心真意對待你們的。這個賤婦闖下的禍端,但願能仰仗以前的情分不再追究。”楊老太婆懇求道。


    喬景妍沒打算弄垮這個家,但是該說的話絕不含糊。“楊奶奶是個很聰明的人,也猜到我 母親來自高門大戶,可是在她離開的這幾年你們又做了些什麽?逼著我洗衣做飯從早忙到晚,璟鈺明明進了村學的,現在卻跟個大人一樣下地幹活,更想不通的是璟錫六歲過了,怎麽還沒上學?”


    一連串的討伐把楊老太婆問的瞠目結舌,最後把全部責任推到李蘭花身上。“都怪這個賤婦,娶她進門就是為了家裏的活計,她倒好帶個拖油瓶不說,還當起了少奶奶逼著你幹,璟鈺不上學是因為老跟人打架,每次都是鼻青臉腫的迴家,實在不鬧忍就想著過個一年半載,等璟錫蒙學時候哥倆一塊有個照應。”


    無論是推諉還是解釋,喬景妍都不會接受。“璟鈺跟人打架的起因你們知道多少?每次鼻青臉腫的迴家,你們是去找過夫子問緣由。還是上門找過打架孩子的家長理論?村學上不了難道不可以去鎮上讀嗎?”


    楊老太婆無言以對,不得不低下頭承受小輩的指責。喬景妍沒有就此收住,隻是聲音平緩了一些。“你們想過沒有,為什麽母親離開後我還會留在這裏?”


    他們確實想知道,背地裏還議論過很多次,得出的結果是她年紀小不敢迴去,或者原本就不知道家在哪裏,三四歲的年紀能記住的東西不多,要是她娘不說就無從知曉。


    看到幾張八卦的臉暗自好笑。“我想過帶璟鈺走,可又擔心璟錫一下子見不到這麽多親人會難過,就想著再等兩年,若是後娘對他好我離開也會安心,嗬嗬,今天我看到兄弟倆從地裏迴家的樣子就明白,他的親爹親奶就是個擺設,所以,我現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璟鈺璟錫我會一並帶走。”語氣十分強硬。


    “不行,璟錫是我楊家的骨血,大少爺威風再大也不能到家裏搶人。”楊老太婆怒目圓瞪,隨時準備撒潑拚命。


    喬景妍也不示弱,陰沉著臉探究的問:“你說要是一個王爺知道自己的王妃失蹤這幾年,被迫成了農家媳婦還生了孩子會咋樣?”


    剛剛還準備決鬥的老太婆立刻就嚇懵了,臉色煞白的求道:“大少爺放過我們吧,當初搭救你們母女不求有恩,但也不能害我全家呀。”


    老百姓見到掃街的捕快就會害怕,更別說王爺這麽可怕的人物,隨便一句話就會要了全家性命,喬景妍扯出這麽一杆無須有的王爺大旗,就是想要震懾住他們。


    目的達到了見好就收。“隻要你們管好自己的嘴,從不認識我這個大少爺,對外人就說璟鈺璟錫跟著他二叔去府城讀書,等璟錫長大了迴來看望你們,還是陪你們一起種田我都不會阻攔,他是我親弟弟,無論如何都會護他周全。”


    見一家人沒有再說什麽,這個事就算敲定了,兩個弟弟有了合情合理離開的理由,那就順便將這個理由公布於眾。“銀叔剛剛找到家人,怎麽也要拜見族親吃頓團圓飯,今天我們就在這住一晚,明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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