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北瀝鎮,許多田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盡管他是第二次來,第一次連鎮子的名都不知道就被拐了。


    吃過午飯大家都迴客房休息,他拉著萬家富出門溜達,要買迴家的東西太多,除了做粉條需要的木桶大鍋,還要買些精細米糧和肉菜,明天大哥他們去家裏總不能啃菜團糠粑,再買幾匹棉布,給家裏人添兩身新衣,牛車是在上一個留宿的鎮子買的,剛好拉著這些東西一道迴家。


    趕巧了,正好是北瀝鎮的集日,附近村民都是乘早賣完東西就迴家,挨到大中午離開的隻能便宜甩賣。


    集貿市場的人寥寥無幾,一個中年婦人把最後半筐菜買了幾個銅板,挑起籮筐準備走,突然眼睛發黑暈倒在地上。


    旁邊店鋪的好心人端來一碗水,扶起她慢慢喂了幾口,清醒後的婦人道過謝再次挑起籮筐,低著頭一個勁的往鎮門口走,天不亮就到地裏擇了一擔菜,走了一個時辰才到鎮上,現在是又累又餓。


    “哎喲。”被撞的萬家富往前一個趔趄,迴頭想說點什麽,看見一個滿身補丁的婦人倒在地下,這是誰撞誰呀?


    許多田轉過身看見地上想爬起來的婦人,趕忙上前幫扶。“大姑,你來趕集了,摔傷了沒有?”


    地上的婦人擦了擦無神的眼睛,突然猛的站起來,抱住對方嚎啕大哭,引來很多路過的人駐足觀看。“多田是你嗎?:真的是你嗎?這麽久你去哪裏啦?你娘身子骨都愁壞了。”


    被抱著的許多田同樣是淚流滿麵,他一直覺得迴家是件非常高興的事,沒想到親人見麵是這般的痛哭流涕。“大姑,你還沒吃午飯吧?,我們到這家麵館裏邊吃邊說。”


    婦人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在自己破舊的麻布衣衫上擦了擦,牽著許多田的手走進旁邊的麵館,大方地笑著說:“大姑今天賣菜得了二十多文,請你吃碗肉絲麵。”


    “謝謝大姑,掌櫃給我來份大碗的肉絲麵,再臥兩個雞蛋。”許多田臉上掛著笑容,心裏很是難過。


    大姑叫許英,為了給兩個弟弟換親才嫁給那個懶漢舅舅,看到這身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就能猜到她的日子過的有多苦。


    許英看到侄子是滿臉的疼愛,綻放的笑容自然流露。“多田,你這是打哪裏迴來?這一年多也不給家裏捎個信,等會兒我送你迴家,免得挨你爹揍。”


    許多田從小喜歡跟著爹到大姑家幫忙幹農活,因為有個比他大半歲的表哥,兩個人一起在田間地頭的玩耍,與大姑的感情自然也親厚。


    “大姑,去年我是被人販子迷暈了拐走的,到了洪州被好人救下,我不知道家在哪個縣哪個鎮,直到那幫人販子被官府抓到,招出了我們被拐的地方。”


    “那是吃了老大苦頭,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許英虔誠的雙手合十對著蒼天膜拜,嘴裏念念有詞的述說祈求。


    這時,麵館女掌櫃端上一大碗肉絲麵放到許英麵前,兩個雞蛋堆的冒尖,看著許多田說了句。“公子真是好福氣,拐到那麽老遠去了還能被人救下。”


    許英把麵碗推到對麵說:“嗯,我家侄兒是個有福的,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著了,多田吃吧,大姑看著你高興。”喜悅的淚花潸然而下。


    許多田把麵碗推了迴去。“我吃過午飯,大姑你慢慢吃,等會我送你迴家。”


    就在兩人推讓那碗麵的時候,女掌櫃勸道:“大妹子你就吃吧,推來推去麵湯都灑了,看看你家侄兒的這身行頭,不是遇到貴人就是發達了。”她親眼目睹了剛剛姑侄倆相遇的一幕,感動的流了好幾滴淚水。


    “大姑,你安安心心的吃著,我去跟兄弟打個招唿。”許多田起身付了麵錢,對著店門口發呆的萬家富說:“四弟,你先迴驛館去告訴大哥,我要用馬車送大姑迴家。”


    許英看著麵前鮮香油量的麵條,小心的喝了口快溢出來的湯汁,從來沒有觸碰過的美味縈繞舌尖,大口糊了兩筷子,空乏的身子裏迅速傳遞起能量,明顯感覺到全身熱流湧動,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抹紅雲,好看的大眼睛觸碰到了女掌櫃善意的笑意。


    看著碗裏的肉絲和雞蛋,手裏的筷子突然慢了下來,夾起一條肉絲細嚼慢咽,小口咬著雞蛋,就這麽雞蛋肉絲麵條交替著吃,最後小半碗湯汁更是一點點的泯,非常難舍的把碗放下,這是她有生以來吃的最享受的一頓飯。


    等馬車的功夫,許多田帶著許英到布莊裏,他想給大姑家買幾塊衣料,被許英強烈的拽了出來,說什麽也不肯讓侄子給自己再花錢。


    紫蘇跟著萬家富一起過來的,馬車停在路邊上,得知姑侄倆拖拽緣由後,果斷的作出決定。“大姑先上車歇著,二少爺跟我進去。”


    紫蘇問清楚大姑家的人口情況,有外祖母、舅舅、兩個表兄弟、三個表妹,加上大姑是八口人,大致看了一遍指著幾款布匹問價,洪州的棉布都是從外地采購進來的,價錢自然是貴了一些。


    “掌櫃的,這款藏青色的來一匹,淺灰色的一匹,這個兩個花色一樣裁三件衣料,這兩個花色一樣裁一件。”這些布料足夠一家人做兩身,小女孩選的是色彩豔麗的大花樣,許英的是兩款素淨的碎花,農家婦人不能穿的太花俏。


    掌櫃劈裏啪啦撥弄算盤,總共是二兩一錢銀子,紫蘇直接砍價。“就二兩銀子吧,明天還要買好幾匹,掌櫃的記得早點開鋪門哦。”


    掌櫃滿口應承,做生意的人看客人的做派就能判別幾分,雖然買的都是細棉布,但隻是中等麵料,應該是送給剛才拉扯的窮親戚,出手還是挺大方,明天會不會真的買更多另說,少賺點留個熟客不虧。


    許英局促 的站在馬車旁邊,看見兩個人抱著布匹出來,然後放進馬車。她不敢想太多,但可以猜到裏麵會有自己的,不知該說些什麽,隻會“這、這、這------”沒有後文。


    萬家富去麵館拿那擔籮筐,結果看見一個陌生的老漢幫忙挑了過來,裏麵還有一堆肉包子。“二哥,我給大姑買了二十個肉包子,拿了油紙墊不會髒。”想得挺周全,原來老漢是包子鋪的掌櫃。


    “謝謝四弟。”許多田很感動,過多的客氣話也不會說。


    “不用謝,我們是兄弟,你姑就是我姑。”聽起來樸實又親切,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小小年紀這麽高情商,幾年後的買賣還真的是風生水起。


    許多田扶著許英坐進馬車,紫蘇拉著韁繩坐上車架。“二少爺,我送你大姑迴家吧,你不是還有很多東西要訂製嗎?晚了就來不及了。”


    喬景妍通過萬家富的介紹,對許英的家庭狀況有個大致了解,一個偏心婆婆加好逸惡勞的男人,五個未成年的子女,頭上頂著一個孝子字,是個完完全全被壓迫被奴役的女人。


    考慮到換親之間複雜的親戚關係,許多田送人迴去就是羊入虎口,外祖母舅舅哪個都是長輩,弄不好一片善心被當成的籌碼,得寸進尺無休無止,因此才讓紫蘇去送。


    許多田想到自己要辦的事一點沒做就同意了,隔著車窗對許英說:“這些布料給全家人做兩身衣服,不能讓舅舅拿去換了酒,我明天就迴家去,你們也要一起過來。”


    送走了馬車,許多田跟著簡言在北瀝鎮開始了大采買,很快新買的牛車就派上了用場,大小木盆木桶鐵鍋碼放好再用草繩交叉固定,迴到客棧時看見了離開三天的雷和火,是銀叔他們到了。


    楊銀根沒找到家人幾乎是 在預料之中,這麽多年過去了,僅憑著童年時的一星點記憶,無疑是大海撈針,不過還沒到完全失望的時候。


    酉時過半了,送人的紫蘇還沒有迴來,按說馬車來迴個把時辰足夠,可是這都兩個多時辰了,就是靠腳走也該到了。


    望著門外灰撲撲的天色大家都有點擔心,紫蘇畢竟是個十七的女孩,人生地不熟的遇上麻煩不知能否應對,自身功夫應付一般百姓 沒問題,要是有個萬一就不好說了。


    也許是那家人出了狀況,喬景妍雖然沒去見許英,但也能作出幾分判斷,女人出嫁後遇到不通理的婆家隻能認倒黴,不是娘家不撐腰,是理不清的親戚關係無法作為,兄弟能找個空閑幫忙幹活就算是幫襯。


    紫蘇在天黑前終於迴到了驛館,吃飯時跟許多田作了簡單匯報。“二少爺,你大姑家看上去好像還不錯,你舅舅長得白白淨淨像地主家的少爺,你外祖母身體挺好的,還有那些表兄妹個個都是好樣的,勤快又懂事。”


    “謝謝紫蘇姐姐。”許多田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農家漢子白白淨淨的沒啥好名頭,他舅舅一看就是個懶漢樣,表兄妹在村子裏經常因此遭人笑話,家裏的人從不以為是他外祖家,都是稱唿大姑家。


    “去了這麽長時間,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簡言對紫蘇的關心大家都知道,既然有人問就等著聽答案。


    “沒遇到什麽事,就是覺得好玩多待了一會。”山村農家有什麽好玩的,明顯就敷衍了事。


    喬景妍沒有出聲,隻是盯著她的眼睛看。


    “等會再告訴你。”這哪是主仆關係,不知道還以為是一對閨中密友。


    迴到客房紫蘇有些忐忑,迴來的路上覺得自己幫過頭了,倒貼了銀子事小,還有可能被主子責罰。“大少爺,我今天做了件過頭的事。”


    “什麽事做過頭啦?說來聽聽。”她對下人沒有苛刻要求,但不等於不要規矩,若是敢仗著主子欺弱淩小是萬萬不能留的。


    紫蘇見大少爺的樣子很嚴肅,知道自己做了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委屈巴拉述說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在路上和許英聊天,得知她男人不僅不幹活,還酗酒勾搭村裏的小寡婦,馬車停在院子裏,那個男人躺在樹蔭下乘涼,看見媳婦搬東西動都沒動,還說要給他一匹布換酒喝,他娘更過分,送了兩個包子給兒子,還要把剩下的包子和所有布料都放她屋裏,許英不願意也沒辦法,我當下就火了,請了村裏七八個婦人做衣服,母子六個一人兩身新衣服,沒想到那個小寡婦也來了,就順便修理了,所有迴來的有點晚。”


    喬景妍聽到一半就走神了,想著這就是古代女人的命運,一生都掌握在別人手裏,尤其是貧苦人家的女人,出閣之前是爹娘操控,說是嫁人從夫,實際上更多的苦難是來自婆婆,她穿越到這個時代已經一年多,還沒有深入接觸到貧窮人家的女人是怎麽受欺辱的,所以也無法想象人性險惡。


    忽然,一襲莫名其妙的煩惱掠過,自己很快就要恢複女兒身,雖然是侯府的嫡出長小姐,而且還是擁有大產業的財主,可又能怎麽樣呢?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養的嬌寵,還不是成為家族利益的犧牲品,各種形式的聯姻不過是利益與地位的角逐。


    她在心理默默的祈禱,但願這輩子能活出自己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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