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大地上萬物都進入了夢鄉。


    坤寧宮偏殿,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洛菀凝突然睜開雙眼。


    意識一動,手中憑空出現一根熏香和火折子。


    洛菀凝拿著熏香和火折子坐起身,瞧了瞧身下鋪的褥子,伸出右手,下一秒右手上出現一個不大的香爐。


    把熏香點燃,收起火折子,悄悄把床幔拉開一個縫隙,讓香味加快散出去。


    這熏香是她做的,對她沒有任何作用。


    熏香沒有很長,很快就燃盡了。


    加完料的洛菀凝手臂一揮,香爐再次憑空消失。


    緊接著她人也從床上消失不見。


    那熏香是她加了雙倍藥粉做出來的,一根能抵上普通迷香十根,沒有她的解藥短時間內彩月是醒不過來的。


    從空間書房的書架上找到她沒有琢磨透的功法,走到毛毯上席地而坐,認真參讀。


    要說她學醫術是靠前世的基礎,那她學武就更是了。


    如今一切從頭開始再來過,從前會的基礎更紮實,不會的東西更好吸收,隻是這好吸收對空間自帶的東西好像無效。


    就比如,武功秘籍。


    明明每個字她都認識,每句話她也都能看明白,但偏偏湊在一起她就看不懂了!


    這本書她翻了不下五遍了,剛琢磨明白幾頁,太難了!


    “唿”,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已經坐的渾身僵硬的洛菀凝放下手中的書,轉動脖子,脖子隨著她的轉動傳出咯噔咯噔的響聲。


    等身體不再那麽僵硬以後起身熱身。


    身體舒展開以後,拿起放在一邊的匕首鞏固練習秘籍的前幾頁。


    秘籍中的武器是劍,但以她現在的身高怕是比短劍高不了多少,要是佩劍,都不知是她練劍還是劍練她了。


    一遍遍重複,一遍遍照著書琢磨。


    身上的寢衣很快就被汗水浸透了,披著的頭發也像是水洗了一般濕噠噠的。


    把匕首和書收好,轉身去了她分出來的浴室洗澡。


    冒著熱氣的熱水衝到身上整個人都放鬆了。


    放鬆的人都打起了瞌睡。


    草草擦了擦身上,套上睡裙,把頭發吹幹迴到床上。


    剛閉上眼睛,猛的想起熏香的事情,強忍著瞌睡解了迷香。


    京城。


    某一個二進的正房之中。


    天剛微微放亮,床上熟睡的男人便皺著眉頭緩緩睜開眼睛,身上怎麽這麽累呢,尤其是腰……


    剛好要翻身活動活動,摟著他腰的手讓他渾身一僵。


    昨晚的意識迴籠。


    “嗯~”,女子囈語一聲睜開眼睛,眼底還帶著些未散的春色,“子明哥哥,你醒啦?”


    “嗯,快到入宮上值的時辰了,你再睡一會兒吧,我走時讓人去給你的丫鬟送信,省得她尋不到你害怕不安”,這個時候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謝謝子明哥哥”,柳鶯兒害羞一笑用被子半捂著臉,她本就是側身躺著,她這一拽被,就露出了背上的點點青痕。


    她昨日出來時就已經和丫鬟說過了她晚上不迴去,為了防止走漏風聲她還讓丫鬟提前買了點心包子之類的吃食放在房中充饑。


    丫鬟雖震驚她的膽大,但也知道她從小就任性慣了,她認準的事情她就是要做,即便以後證明她錯了,她也認了!


    她在得知要來參加選秀的時候她是很高興的,甚至滿懷期待盼著那一日的到來。


    從常山縣進京要十日,她每日都是倒著數的。


    直到那日進宮。


    父親官職不高,她又容貌出色被擠到了後頭。


    在太監公公來之前,她一直在被迫聽她們聊天。


    也正是因為她們的聊天,她入宮的夢才碎了。


    天色越來越亮,靜謐的大街恢複熙攘。


    通往皇宮的路上,出現許多各式各樣的馬車和軟轎。


    文子明掀開軟轎的窗簾朝外麵掃了一眼,很快放下,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巳時,被皇叔放了鴿子的洛菀凝在偏殿裏待的無趣。


    起身去了種菜的小花園。


    此時已經快到八月末了,地裏已經沒有多少菜了,要不是有靈泉水澆灌,估計早就都罷園了。


    “公主,今日該是給您請平安脈的日子,太醫來了,奴婢讓他在那邊候著呢,公主您看是先診脈還是讓他先迴去?”


    “今日來請平安脈的不是齊老師?”,洛菀凝聽到喊聲來迴身,疑惑問道。


    “迴公主,今日來的不是劉院使”


    “知道了,讓他過來吧”,洛菀凝隨手把手中的石頭交給了宮女,坐在躺椅上等著人來。


    宮女帶著人沒用多久就迴來。


    “下官太醫院太醫文子明,給公主請安,公主萬福金安”


    “起來吧”,洛菀凝伸出手臂放在鋪了墊子的石桌上。


    “謝公主“,文子明上前兩步跪到蒲團上,打開藥箱拿出脈枕,認真把脈。


    過了一會兒以後。


    文子明收迴手,起身後行禮,“ 公主一切安好”


    “多謝,彩月”


    “是,公主”,彩月單手伸進衣袖掏了掏,掏出一個銀錠送到文子明麵前。


    文子明掃了一眼周圍的人,咬咬牙,噗通一聲跪到洛菀凝麵前。


    洛菀凝正和彩雲說話的洛菀凝沒有防備,被他突然跪地的舉動嚇了一跳。


    “文太醫這是做什麽?”


    “公主,微臣有一事求公主救命。微臣實在是沒辦法了,隻好來求公主,求公主開恩!”


    “文太醫,本宮年幼,做不了什麽,你來求本宮也是無用啊!你為何不去求爹爹?”


    文子明額頭貼在地上,聽到公主委婉的拒絕之意心裏涼了半截,果然不愧是皇家之女!


    “公主,微臣不敢去求皇上,事關秀女,微臣不敢!微臣想求公主開恩,救可憐之人一命吧”,文子明咬咬牙


    “秀女?你說來聽聽,不過說好啊,我隻能聽一聽,我幫不了你什麽的”


    “是,公主,微臣……”,文子明拒絕彩雲要強硬拉他起來的好意,把事情換了一種說法娓娓道來。


    給洛菀凝聽的一愣一愣的。


    片刻之後。


    洛菀凝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公主。您真的要管啊?”,彩月警惕掃了一眼四周,低聲詢問。


    “彩月,你說,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進了趟宮就突然一病不起了呢?”


    “公主,奴婢覺得是那人沒福氣,壓不住福”


    “或許吧,走吧,我們迴去找娘親”,還沒有確定的人選,就算沒福氣也是人為的。


    洛菀凝一路溜溜達達迴到坤寧宮,剛跑進步沒多遠猛的停住腳步。


    緊追在後麵的彩月見她突然停下不明所以,看了眼周圍,更懵了。


    洛菀凝可不知道她的想法,轉身就往外跑。


    彩月見狀連忙跟上。


    “二哥”,洛菀凝邁著小短腿跑出宮門,跑向迎麵而來的二哥。


    “慢點兒跑”,洛潤澤蹲下身,單膝跪地穩穩接住朝自己跑來的妹妹。


    “二哥,你的事情忙完了嗎?”


    “忙完了!你剛剛不是都跑進去了,怎麽又出來了?”,洛潤澤抱著妹妹起身往坤寧宮走。


    “因為我看到二哥了呀”


    “看到我了?你剛才跑迴宮的時候,我好像才從宮道拐過來吧。現在都能看那麽遠了?”


    “唔,那就是我想二哥了吧”


    “嗬嗬,二哥也想你,這不剛和父皇複命出來就來看你了,喏,這是二哥特意為你尋來的折扇,你在和皇叔學武,你是個姑娘家,力氣不如男子,尋常兵器用著不美觀也不順手,用折扇更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洛潤澤拿出藏在身後的折扇,放到妹妹手中。


    簡單又不失精致的前麵讓洛菀凝一眼就愛上了,“哇,好好看,謝謝二哥”


    有空間在,又看了三年皇宮的奢華拓寬了眼界,這扇子一打眼就知道是好東西。


    “隻要你喜歡就好”,隻要妹妹喜歡,付出多少辛苦都不值一提。


    “二哥,你迴來的時候吃飯了嗎?就要吃午飯了,我之前嚐試的麵做好嘍,我煮給你吃,好不好?還有還有,我做了醃菜哦,還沒有人吃過呢,二哥是第一個”


    “好,二哥迴宮匆忙來不及吃飯,正餓著肚子呢!”,洛潤澤看著妹妹開心的笑顏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純真的笑。


    “真噠?二哥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哦,怎麽可以不吃飯呢!娘親說一日三餐同樣重要,多吃飯才能長的高,二哥等我一會兒,我現在就去煮。很快就好!”


    洛菀凝吐槽完二哥,掙紮著要下去。


    等落地後轉身就往廚房的方向跑。


    彩雲行禮後連忙跟上。


    “嗬嗬,小丫頭長大了!”,洛潤澤看著妹妹風風火火的背影輕笑出聲。


    “娘娘,二皇子來給您請安了”


    “人呢?快讓澤兒進來”,周曼婷驚喜出聲,放下手中的冊子看向門口。


    “是,娘娘”


    “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萬福金安”,洛潤澤輕撩衣擺,跪地行禮。


    “快起來!”


    “謝母後”


    “何時迴來的?路上可順利?”


    “迴母後,今早上城門開時迴來的,和父皇複命後特來給母後請安。離京時帶的人手足夠,又是悄悄出城,一路上還算順利”


    “真是難為你了,還願意送他一程!”


    “不難為,終究兄弟一場,送他一程也算是全了兄弟情義”


    三弟是太子,身份不可。


    四弟性子急躁,辦事兒不靠譜,他不放心。


    老五老六太小,更不行。


    他跟去純屬是為了親眼看著那人閉眼入土,以免他再出來作妖!


    迴想那日。


    “父皇可真是好狠的心啊!連讓我死在京城都不肯!”


    “這不是你自找的嗎?”


    “哈哈哈哈哈,我自找的?對,是我自找的!我日日在那個漆黑的房間裏聽著你們在外麵如何風光,如何被人稱讚,而我呢?記得我的還有幾人?聽說在木蘭圍場你還幫老三贏了第一,二弟可真是好心胸啊!”


    “你聽錯了!贏得第一是靠他的本事,和我沒有一點關係。倒是你,明明能好好活著,為何非要作死?凝兒把你當成親哥哥一樣對你那麽好,你怎麽忍心對她下手?你還是人嗎!”


    “為何作死?哈哈哈,你去那個囚籠一般的房間裏呆一呆就知道了。黑夜,孤寂,伸手不見五指,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毫無盼頭是會讓人發瘋的!”


    洛明蕭仰頭笑了一會兒,壓下心中的酸澀和不甘。


    “你知道嗎?其實我是能逃走的,但是我不想逃了。與其被他通緝東躲西藏等著不知何日才能來的東山再起,還不如一次了斷算了。你們在木蘭圍場的一切我都知曉,包括你們每日的行程,我都知道。但我遲遲沒有動,你當我為何偏偏選在了你們迴京的那一日?我就是要讓她目睹那一切,讓她恨我!她恨我就不會忘了我!”


    “你就是個瘋子!!!她還不到四歲!!!”


    “是,我就是瘋子。正因為她年紀小,不記事,我才怕她會忘了我!那日我躲在慈寧宮正殿裏,屋內早就被我下令圍起來了,外麵看不到光亮,弓箭手怕傷了太後她們投鼠忌器不敢動手。隻要太後她們在我手裏,外麵人再多都沒有用!那小丫頭和太後感情那麽深幾次豁出命去救太後。那這次她也一定會救!我是真想把太後她們都帶去地獄的,但隻要她說她願意換,我就放了她們,至於她,我不會傷害她的”


    “你果然是早有預謀!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會傷害凝兒,你的所作所為哪一件不是在傷害她!你明知她能為皇祖母舍出命去,你還以此為要挾!你覺得你很厲害很光榮是不是?”


    “算是吧!不管你們怎麽想,我隻是不想讓她忘了我而已!這地方是洛氏祖地吧?”


    洛明蕭打量著周圍茂盛的大樹臉上滿是諷刺,父皇不愧是一代帝王,最是擅長玩弄人心。


    你說他是個好父親吧連讓他死在他從小長大的地方都不行,甚至京城都不行,生怕他會髒了自己地盤一樣。


    你說他殘忍吧,他偏偏又把自己送迴了洛氏祖地!


    嗬嗬!好啊!


    “你想多了,和洛氏祖地還隔著兩座大山呢”


    “嗬嗬,無所謂了!正午了,你要送我上路了吧!這麽走未免太寒酸了,你去讓人找幾個和尚來給我念念經文吧,我早點走,也省得讓你們不安生”


    “大山裏我上哪兒給你找人來給你念經,送別飯想必已經做好了,我讓人給你送過來”


    洛明蕭看著越走越遠的背影,唇角溢出一抹苦笑,閉上眼睛,用力咬向自己的舌頭。


    他一路上的囂張沒人會想到他會尋死。


    再者,今日本就是要送他上路的。


    隨行的將士和監斬大臣隻防著他會不會偷跑,根本沒想到他會自盡。


    等洛潤澤帶人端著送別飯迴來的時候,人已經斷氣了。


    大皇子洛明蕭永遠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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