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文苑,建宗四萬七千餘載的六品宗門,門中有三位第六境坐鎮,這般小宗門能傳承如此多的年歲,也算是氣運加身。


    “兩位前輩可是前來觀禮的?”


    不管大宗還是小派,開山收徒的日子總歸是熱鬧非凡,山門前值班的弟子早已忙的不可開交了。


    “我們是吳偉請來的。”


    “原來是吳執事請來的客人,失敬失敬!”


    守山弟子一聽是吳偉的客人,隨即便用傳音玉簡將正主請了過來,他不過才第二境修為,根本認不出洛青瑤。


    “晚輩吳偉,見過兩位前輩,兩位能蒞臨我尚文苑,令我宗蓬蓽生輝!”


    “馬屁不用拍了,前麵帶路吧。”


    對於吳偉這種拍馬屁的行為,大部分時候確實受用,但也不是所有時候。


    “尚文苑的梨花依舊四季常開啊。”


    “門中祖師喜歡梨花,這些都是祖師留下的。”


    “那小子喜歡的是海棠,愛梨花的另有其人。”


    隻要活的夠久,這世間便罕有不知道的事。


    “前輩認識本門祖師?”


    吳偉有些驚訝地看向這個一身黑衣的男人,祖師留下的東西裏,從未有隻言片語提到過這樣一個人。


    “嗯。”


    “那……”


    “她不認識,青瑤出生的時候,你們祖師已經去世一萬年多了。”


    吳偉不用開口,霄都知道他想問什麽。


    三人此後再沒任何交談,就這樣安靜地循著石廊走過了這片梨花林,中途微風拂過,時不時會有花瓣隨風飄落。


    “中州葉家前來觀禮!”


    “中州姬家前來觀禮!”


    雖說尚文苑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派,但不影響那些龐然大物派人前來觀禮。


    原因也很簡單,為了人才,為了優秀人才。


    不是所有的天之驕子都會出現在大宗門和頂級世家的勢力範圍,這種小門小派開山收徒的時候也會出現一些天才。


    頂尖勢力自然不會放過他們,這就屬於優秀人才壟斷,不給小宗門任何翻身的機會。


    葉家的使者是一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修為是第七境,實際年齡也已經上萬歲了,姬家使者也差不多。


    “老葉,你去哪?”


    原本姬家使者和葉家使者在天上飛的好好的,葉家使者卻突然朝著下麵落去。


    “葉家葉成業,見過青瑤劍聖!”


    “姬家姬賀,見過青瑤劍聖!”


    葉家的人對洛青瑤並不陌生,畢竟怎麽說這也是葉家的……姑爺?女婿?媳婦?


    算了,總歸是會成為一家人的。


    “咳咳。”


    葉家和姬家這兩個小輩屬實是沒有眼力見了,竟一點都沒注意旁邊那麽大一個黑衣服。


    “姬賀見過尊上!”


    “葉成業見過尊上!”


    還是姬賀反應快,先一步發現了他。


    中州早就傳開了,神秘黑衣男人一個照麵抹殺了新成道的帝君,事後和青瑤劍聖一同離開。


    自那時起,世間頂級勢力就開始對門中弟子千叮嚀萬囑咐,在外麵遇到一身黑的男人一定要謹言慎行,尤其是遇到青瑤劍聖的時候一定要仔細觀察其身邊有沒有穿黑衣服的人。


    “唉~既然認出來了,那就一同前去吧。”


    “尊上請。”


    原本趾高氣昂的兩個人,頓時成了迎賓門童,跟在其身後亦步亦趨,循著迴廊緩緩上山。


    “吉時到!開山門!迎新!”


    賓客入座,吳偉這個執事又開始了忙活。


    至於為何又是他……


    “吳執事竟能請到青瑤劍聖這種貴客,想必榮升長老也隻是時間問題了。”


    尚文苑這種小門小派,葉姬兩家願意派使者前來已是令其蓬蓽生輝,而吳偉這個執事居然請來了洛青瑤這位劍聖,一下子就讓掌門注意到了他。


    “機緣巧合,嗬嗬,機緣巧合。”


    隻是於他而言,其中種種不足為外人道也。


    “當然是機緣!是你小子天大的機緣!也是我尚文苑天大的機緣!”


    所謂的開山收徒,無非就是檢測修為,檢測體質,除此之外最多最多就加個比武罷了。


    靈根和體質本質上沒什麽區別,都是祖上出現了強大的修者,自身的體質遺傳給了後代。


    “這是炎陽體還是太陽體?”


    來尚文苑碰運氣的年輕人怎麽說也有個四五千,幾乎都是周邊地區的修者後代或者小國貴族,也隻有這群人才有那個財力將孩子送過來。


    其中也確實有一些特殊體質,葉成業和姬賀就一個少年的體質爭論了起來,雖說他們也是第七境強者,可這世間出現的特殊體質種類太多了。


    哪怕同樣的功法,不同的人修煉會誕生不同的效果,他們的後代也會遺傳不同的體質,就算是見多識廣的修士也很難一眼看破本源。


    “是虛陽體,陽氣浮於體外,而內在空虛。”


    但對於活了無數年的老怪物,看體質沒什麽難的。


    虛陽體雖說也是陽屬性功法催生出的體質,但對陽屬性功法並沒有所謂的親和性,隻是單純可以借助浮於體表的陽氣辟邪除穢。


    高台之上,眾人都看向了這個虛陽體的少年,尚文苑的長老們忐忑地看向葉成業和姬賀,生怕他們搶了這個苗子。


    “他身上還有一種體質。”


    葉成業和姬賀其實對這孩子沒什麽興趣,畢竟虛陽體嚴格來說隻能算下乘體質,難堪大用。


    原本尚文苑長老們已經鬆了一口氣,可青瑤劍聖旁邊的那個黑衣服的男人竟再次開口。


    “虛陽體的陽氣覆蓋住了他體內的另一股氣息。”


    “雙體質?”


    聽到這話,尚文苑的宗主也愣住了,雙體質代表這少年祖上可能出過兩尊強者。


    “不知前輩能否看出另一種體質?”


    “尊上可否告知,另一種體質是……”


    葉成業和姬賀也眼巴巴地靠了過來。


    “‘清風海棠,弄巷梨花’,這少年與尚文苑有緣。”


    言外之意,就是葉家和姬家可以不用打他的主意了。


    “飛霜門薛涵!前來觀禮!”


    此時恰好一道聲音從山外傳來,一位第六境強者禦劍淩空,傲立天外。


    “飛霜門薛大長老,既是觀禮,何必這般架勢。”


    尚文苑的掌門見薛涵這幅樣子,額頭頓時冷汗直冒,也不知他是有幾個膽子,居然敢站那麽高。


    “滾下來!”


    葉成業用力一拍座椅的扶手,剛才還威風凜凜的薛大長老竟一個栽歪掉了下來。


    “晚輩薛涵,見過各位前輩。”


    薛涵這才反應過來,尚文苑今日開山納新來了不少大能。


    “薛大長老好大的威風。”


    “不敢,不敢……”


    落到地上的薛涵哪裏還有剛才威風凜凜的模樣,一副夾起尾巴的做派。


    “看你這架勢,應該不是來觀禮的吧。”


    “迴前輩,晚輩今日是來追兇的。”


    “追兇?”


    “就是這小輩於大婚之夜殘殺晚輩之孫。”


    薛涵一邊說著,一邊指向了那個虛陽體的少年。


    “你孫子堂堂第二境的修者被第一境少年殺死,你這長輩竟還出來尋仇,貽笑大方。”


    尚文苑宗主似是借強者撐腰,也數落起了薛涵。


    飛霜門與尚文苑相距不遠,當初他這個掌門還去吃了喜酒,不曾想大長老之孫與門主之女大婚之夜,新郎官被殺。


    縱然此事被百般封鎖,可天下間哪有不透風的牆,第二天消息就傳了出來。


    本還以為是仇家的報複,新郎不敵被害,誰曾想竟是被一個第一境的少年所殺。


    而今薛涵這個長輩竟一路追殺至尚文苑中,眾目睽睽之下作威作福不成,現在還想對小輩出手,屬實貽笑大方。


    不過畢竟是晚輩慘死,長輩報仇也無可厚非。


    “我十七年前喝了你們門主女兒的滿月酒,上月又去喝了喜酒,兩宗交情頗深,本不該阻薛長老。可今日畢竟是我尚文苑開山納新之日,大長老要殺來宗拜師之人,讓我宗顏麵何存?”


    簡單來說,今天這人,尚文苑保了。


    “雲宗主的意思是過了今日,尚文苑便不再插手此事?”


    “若他不願拜入我尚文苑,我自當不會插手。”


    這少年可是難得一見的雙體質,雲宗主自然是不願放棄,而且那位神秘的黑衣前輩還說他和尚文苑有緣,就更不能放棄了。


    再說就算他放棄了,旁邊的葉,姬兩家又豈會放過?


    “薛大長老難道不知,此子乃是難得一見的雙體質?”


    薛涵聞言愣了一下,雙體質雖談不上驚才絕豔,卻也是幾百年找不出一個的稀罕貨,就算尚文苑不插手此事,葉姬兩家的使者……


    “雲掌門怕是看走了眼,這小子隻是個虛陽體罷了。”


    “這可不是我看的,而是那位前輩。”


    循著雲掌門的目光,薛長老這才看到了坐在最高處的洛青瑤,以及她身邊那個黑衣服的男人。


    “不知是青瑤劍聖當麵,還請恕罪。”


    他也隻認識一個洛青瑤,至於那個黑袍男人,則被當成了洛家的某個老不死。


    “你說,你想殺他?”


    和黑衣男人視線對上的一瞬間,薛涵感覺全身汗毛倒豎,仿佛被絕世大兇盯上了一般。


    “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八個字說得顫顫巍巍結結巴巴。


    “哈哈哈哈,小子,你覺得呢?”


    “老匹夫而已,宰之如屠狗!”


    站在試煉場看了半天戲的少年臉上早已經漾滿了笑意。


    這摸笑意從他看到那身熟悉的衣服,還有那副熟悉的麵孔的時候就已經按耐不住了。


    “那你們就打一架吧。”


    第一境打第六境,雲宗主愣住了,葉成業和姬賀也愣住了。


    “謝前輩成全!”


    倒是薛涵樂開了花,轉頭陰婺地看向了那個少年。


    葉成業和姬賀對視一眼,隨後用靈力搭建出一個比武場。


    “知道我為什麽要來這嗎?”


    少年循著台階,一步步走向由靈力構築出來的比武場。


    “不過是為了尋求尚文苑庇護罷了。”


    薛涵雖然依舊麵色陰沉,但眉目間卻帶著幾分喜色。


    “不,我是來拿一件東西,一件屬於我的東西。”


    隨著少年踏出第一步,漫山梨花飄落,如白雪般隨風飄揚。


    “第二境?你隱藏了實力!”


    察覺到少年的境界變化,薛涵愣了一下,倒也沒放在心上,第六境打第二境,優勢在我。


    可隨著少年踏出第二步,尚文苑中僅有的那棵海棠樹竟也隨風搖曳起來。


    “第三境?就算你用秘法也沒用!”


    薛涵有些慌了,他感覺自己開始有些看不透這個少年。


    “是嗎?”


    第三步踏出,拂麵微風吹落海棠,白花緩緩飄下,停在了一座石碑之上。


    “劍來!”


    尚文苑祖師是一位用劍的高手,這是世間對其僅存的記錄,境界如何,早已湮沒於曆史的塵埃中。


    可他的佩劍卻一直留在了尚文苑,留在了那棵海棠樹下,留在了梨花花瓣掩埋的劍塚之中。


    “你到底是什麽人!”


    薛涵慌了,徹底慌了,長劍入手,少年的境界已不是他可以窺探的,可那長劍雖未出鞘,卻已能窺見寒芒。


    ……


    時節本是仲秋,百曉客棧中卻突然飄來了一朵梨花,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茶盞中。


    “中州曾有一位酷愛海棠的劍客,持一柄長劍無敵於同輩,風頭正盛之時卻隱於山中,種下了漫山遍野的梨花。”


    看向盞中梨花,百曉生似是有感而發,說罷又撥開它,飲了一口茶水。


    “劍榜地碑五十三,海棠劍,雲儀。”


    隨著他話音落下,位於劍榜地碑第五十三位的那個名字,亮了。


    ……


    “閣下到底是誰!”


    薛涵已經慌了神,退意生了,就已經輸了。


    “你那孫子早已經死了,我殺的不過是個替身罷了。”


    “閣下此言是想為自己脫罪嗎?”


    “不,隻是我的劍,不殺無辜之人。”


    薛涵聞言愣了半晌,雖不知對方究竟是何身份,但現在其修為遠高於他,想殺他不過是一劍的事。


    “多謝閣下告知,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吾名雲儀。”


    “多謝雲儀前輩告知,晚輩告辭。”


    薛涵俯首作揖後便朝著台下走去,好好的熱鬧就這樣散了場。


    隻是雲宗主聽著雲儀這個名字,怎麽聽怎麽耳熟。


    “慢著。”


    已經快要走下比武場的薛涵卻突然被叫住了。


    “前輩還有何事?”


    雖然心急難耐,想要去查明事情真相,他還是站住了腳。


    “去告訴你們門主,我看上他女兒了。”


    聞言薛涵一個沒站穩,差點摔倒在台階上,雲儀原本仙風道骨的模樣頓時蕩然無存。


    “沒聽懂?”


    “聽……聽懂了……”


    這誰家好人居然饞人家小姑娘身子啊,不過這也不是他薛涵應該考慮的,迴頭讓門主操心就行了。


    “咳咳!納新繼續!”


    伴隨著少年雲儀一步步走到尚文苑宗主麵前,雲宗主也終於認出了這個少年。


    “晚輩雲凡見過祖師爺!”


    “葉家葉成業見過大君!”


    “姬家姬賀見過大君!”


    ……


    “世人皆知尚文苑乃是是六品小宗門,但罕有人知尚文苑的祖師卻是一位第八境的強者。”


    百曉客棧內,百曉生正百無聊賴地說著陳年舊事。


    “尚文苑……”


    隻是在座的看客鮮有人知曉這個六品小宗門。


    “終是後輩無能,辱沒了前人的遺藏。”


    百曉生也隻得歎息一聲,挑出了茶盞裏的那朵梨花。


    “這位前輩為何要在鼎盛之時退隱呢?”


    “因為一片梨園。”


    言罷,不論看客如何催促,百曉生也不願再說半字。


    ……


    想見的人見到了,尚文苑的開山納新之禮也沒什麽看下去的必要了,後山的海棠樹下,一身白衣的雲儀正煮著茶。


    “梨花海棠煮出來的茶水,倒也是許久不曾喝過。”


    盞中茶水倒映出一身黑衣,捧起來淺抿一口,依然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可歲月已經過去了太多年,終是迴不去了。


    “你小子這次還真是‘一樹梨花壓海棠’了。”


    “別瞎說,這一世我也才十六。”


    雲儀又怎麽聽不出這人話中的意味,不過是說他老牛吃嫩草罷了。


    “酷愛海棠的海棠劍,卻迷上可那年梨園中賞花的少女,這怎麽不算是‘一樹梨花壓海棠’呢?”


    “哈哈哈哈,陳年舊事罷了,陳年舊事啊……”


    聽到故友提起往事,雲儀也恍然抬頭看向頭頂的海棠樹,他記憶中的海棠樹遠沒有這般繁茂巨大。


    “倒還是得多謝你,肯幫我這一次。”


    “我這人,不喜歡別離,更不愛意難平。”


    喝著茶,看著花,隻可惜缺了些茶點,不然就完美了。


    “說迴來,我現在都很好奇,你真沒辦法解決天棄之人無法修煉的問題?”


    “天棄隻是肉身無法承載能量,就好像是沒有底的杯子,裝不住水,隻要換一具身體就行了,也就是讓靈魂輪迴,重新投胎。”


    無人知曉,昔年的冷傲劍客竟對一個賞花的少女一見鍾情,而這少女也不簡單,肉體凡胎,沒有半點修為,幾番周折之下,雲儀才發覺她是天棄之人,此生無法修煉。


    無法修煉那就畢生都是凡人,可凡人壽數不過百年,於雲儀而言,百年不過彈指一揮間,他又怎能舍得就此永別呢?


    於是,他找到了一個人……


    “就是這時間可真夠長的,足足四萬載才成……”


    雲儀歎了口氣,曆經四萬載的歲月,他終於可以跟那個人長相廝守。


    “她可沒你這般修為,對前世的事情毫無印象。”


    飲盡盞中茶水,黑衣男人放下茶盞看向雲儀。


    “無妨,前世相見之時,她與我也是這般。”


    恰逢風起,漫山梨花飄過,盞中又落了不少。


    “願下次來時,漫山梨花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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