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章給顧紹雪提供了多個研究課題,顧紹雪選了子癇。


    顧以峰是顧家的獨子,顧家奶奶抱養過一個女孩,十幾年前死於子癇,也就是那個時候,顧紹雪萌生了學醫的念頭。


    選了課題後顧紹雪便一頭紮進了實驗室,經常都是晚上九點多十點路誌銘在公司忙完拐去學校把她接迴家,不過她有時候還會熬到半夜,兩人因為這事沒少爭吵,路誌銘考慮到顧紹雪的身體不願意她熬夜,顧紹雪則是爭強好勝慣了,一組數據整不好就跟自己較勁,路誌銘隻好求助王建章,讓他以導師的身份提醒她,顧紹雪才每天準時準點的迴家。


    9月30號的時候,顧紹雪有課,沒去實驗室,路誌銘包了一個小影廳,在她放學以後帶著她去看了國慶檔的電影《湄公河行動》。


    出於對軍事行動的濃厚興趣,顧紹雪看到一處細節時,問路誌銘,“這個諾卡槍殺中國船員時,為什麽要對中國船員采用行刑式的四十五度射擊?”


    路誌銘看過湄公河行動的紀錄片,他了然於胸的說,“這個角度射擊彈頭會飛向地麵,不會對射擊者造成二次傷害,所以這個諾卡犯罪團夥,沒少幹這種事情”。


    “那我們的行動組為什麽不坐軍用的直升機?”


    “你看電影看懵了吧,湄公河行動是秘密行動啊”。


    就是這樣沉浸式的觀影,讓顧紹雪沒能接到陳楠嘉的電話。


    她的生命也在這通電話之後結束了。


    給陳楠嘉迴過去的電話是警察接到的,說陳楠嘉從宿舍樓墜樓身亡,初步斷定為自殺。


    陳楠嘉墜樓時是腦袋先著地,路誌銘怕顧紹雪心裏有陰影,沒讓她去看陳楠嘉的遺體。


    顧紹雪一晚上都沒合眼,一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隻有手裏握著的那封信提醒著她,陳楠嘉她是真的去了。


    顧紹雪:


    對不起,請允許我用你以前的名字稱唿你。


    小雪,我的好朋友,你是那麽的善良,總願意相信身邊的每一個朋友,比如當初相信龐秉文,你又是那麽的嫉惡如仇,比如你幫我打劉司棋,厭惡劉雨霏。


    隻是你不知道的是,其實我也不是個好人,在你還用著顧紹雪的名字時,我就開始關注你了,後來你請長假迴來,我主動跟你交朋友,是帶著目的的,但你放心,不是什麽壞的目的,隻是我的一點小私心。


    還記得你一直反對我交往的那個法學係的老師嗎?其實我接近他也是有目的的,也是我的一點小私心,但我想說的是,我剛開始不知道他是有家室的人,發現了以後,我立馬就跟他分手了。


    他老婆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來學校告了,我也被學校責令退學。


    不過我跟著現在的導師大抵也不會順利畢業。


    我走到今天誰都不怨,都是我自找的,雖然我走的不是劉雨霏的路,但這條路,我終歸是走錯了。


    我悔悟了,可一切都晚了,我什麽都沒有了。


    離開這個世界,或許是我唯一的選擇。


    我記得剛開學那會兒,你特別喜歡看《紅樓夢》,我也喜歡看,我喜歡裏麵的晴雯,沒想到我落的個跟晴雯一樣的下場,晴雯被冠以狐狸精的惡名逐出賈府,我也被罵作勾引有婦之夫的狐狸精被學校除名。


    最後,我跟你說說我家裏的事吧。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父母就出車禍身亡了,是我奶奶把我養大的,今年她也去世了,我答應過奶奶,以後一定要有出息,現在我被學校開除了,還是以那樣的汙名,我沒臉去見我的父母和含辛茹苦把我養大的奶奶,我那些親戚多半也是不會來給我收屍的,所以小雪,你能不能看在我雖然稍稍利用了你,但沒害過你的份上,給我找個安靜的地方葬了。我卡裏還有些積蓄,都是這些年我得的獎學金,還有我做兼職賺的錢,我算過,夠買一塊墓地。


    對不起,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還在利用你的善良。


    我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一生多舛的陳楠嘉絕筆


    在陳楠嘉和顧紹雪交好之初,路誌銘就派人調查過陳楠嘉,也知道她當初幫著楊子儒打聽顧紹雪的事,但就像陳楠嘉在信裏說的那樣,她沒做過傷害顧紹雪的事,所以他找人幫著料理了陳楠嘉的後事。


    顧紹雪選擇了讓陳楠嘉迴到她父母和爺爺奶奶的身邊。


    陳楠嘉下葬那天,顧紹雪在她墳前燒了一個光盤,裏麵是一首歌:《晴雯歌》。


    霽月難逢,彩雲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誹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


    還在墓地周圍擺了很多的芙蓉花。


    這段時間是國慶假期,龐秉文去了國外玩,陳憬琛迴了老家,他們兩個知道陳楠嘉的事已經是七天以後了。


    咖啡館的雅間裏,顧紹雪怒氣衝衝的瞪著龐秉文,“當初陳楠嘉讓你幫著打聽,你打聽的什麽啊,明明他是已婚狀態,你說是單身,還人品佳?”


    龐秉文一臉震驚和冤屈,“她壓根就沒跟我說過這事好吧?”


    顧紹雪愣怔住,各種滋味湧上心頭。


    半晌,她發泄似的喊了一句,“渣男!”


    龐秉文知道顧紹雪不是在罵他,垂下頭沒有吭聲。


    一直沒說話的陳憬琛道,“陳楠嘉在遺書裏說了,是她主動找的人家,至於她剛開始到底知不知道那個狗東西已婚,她已經去了,死無對證,而且警察查到陳楠嘉有嚴重的抑鬱症,吃抗抑鬱的藥已經好幾年了,所以現在隻能讓那個狗東西暫時先逍遙一陣子,秉文,你是法學係的,那個老師既然能有一次,肯定還會有下一次,你多留意一下他,雖然這事是楠嘉開的頭,但還是要各打五十大板,這一次整不了他,那就讓他把尾巴夾好了,隻要敢再露出來,我們絕不饒他”。


    顧紹雪義憤填膺的拍了下桌子,用讚賞的目光看著陳憬琛道,“對!”


    事實上,出事的當天,顧紹雪就已經讓路誌銘幫忙查那個老師了。


    一個月以後,那個老師被查出曾經多次和女學生發生不正當的關係,受害者也勇敢的站出來控訴他,他也受到了法律的製裁,幾乎是身敗名裂。


    顧紹雪也知道了陳楠嘉接近他的目的:他長得有點像楊子儒。


    這個事沈周翰是在顧紹雪發的郵件裏知道的:


    我的地壇裏又多了一個永生的人。


    ---我的摯友,陳楠嘉。


    雖然她在遺書中說她不是個好人,但我不這麽覺得,這世上哪有純粹的好人,每個人都有惡的那一麵,就看你能不能用你的善壓住你的惡,誰又能保證這一輩子不犯錯?至少在我和她做朋友的這段時間裏,她沒有做過壞事。


    她隻是喜歡楊子儒而喜歡的有點偏執而已,她也從來沒去打擾過楊子儒。


    而且我相信她一開始根本不知道那個渣男是個有婦之夫。


    所以楠嘉,你不是壞人。


    隻是楠嘉,你是帶著什麽目的關注的我,後來又帶著什麽目的跟我交朋友的呢?知道我跟沈周翰認識,而沈周翰又是楊子儒的朋友?可我以前根本就沒跟沈周翰見過麵啊。


    你又是為什麽患上的抑鬱症?你看著是那麽的活潑開朗,怎麽會得抑鬱症呢?是家庭原因嗎?


    應該是吧。


    當初我奶奶驟然去世,沈周翰忽然音訊全無,我也覺得我什麽都沒有了,如果不是我爸每天派人盯著我,我可能也抑鬱而死了。


    可是楠嘉,我後來知道了,好死不如賴活著,活著才有希望。你看我現在,就很幸福,跟父母也解開了疙瘩,還有個很愛我的老公。


    我要是知道那個渣男的老婆找你了,我肯定會讓我家裏人幫你的,你為什麽要想不開?


    難道是因為劉雨霏出事時,你試探了我,覺得我也沒能力管你的事嗎?


    你是聽學校裏的傳言說我是顧以峰的女兒,才去試探我的嗎?


    應該是吧。


    關於我身份的事,我很抱歉,但即使當時我有辦法替劉雨霏出氣,我也不會幫她,你在信裏說的很對,我這個人是嫉惡如仇的。


    你不該騙我說龐秉文都替你打聽好了,你要是不騙我,我就不會跟你賭氣,會跟你一起去上法學課,還會知道你是因為那個老師長得像楊子儒才主動靠近他,你就不會死。


    你讓我這輩子怎麽釋懷?


    我這段時間老是夢到你,夢到我們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去咖啡館侃天說地,一起暢想未來。。。


    楠嘉,你在那邊好嗎?這天上的哪顆星星是你?


    我真的好難過。


    真的好難過。


    後來楊子儒和沈周翰一起去了陳楠嘉墓地一次,楊子儒在一束芙蓉花上灑下兩行清淚,他記起了當初陳楠嘉答應了他什麽,“下輩子別再做傻瓜了,也別再遇上像我這樣的男人”。


    也是很多年以後,楊子儒迴憶他這一生,他曾經擁有過很多女人,但像陳楠嘉這樣很純粹的喜歡他的人,恐怕也隻有她一個。


    每每想起此事,他都會難過一陣子。


    隻是顧紹雪這一生都沒能知道當初陳楠嘉為什麽會和楊子儒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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