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的院子在早些年被顧以峰改造成了中式園林風的庭院,從大門進來往左是主屋,往右沿著一段青石路,穿過一個拱門就是小花園,進入小花園再走過一段婉轉曲折的風雨連廊,便來到了一處涼亭,涼亭前麵有一片空地,空地前麵是一片荷塘,淙淙的流水裏浮著一池才露尖尖角的荷花,嬉戲的魚兒時隱時現,微風吹過,陣陣荷香撲鼻。


    路誌銘把場地選在了涼亭前麵的那片空地。


    顧紹雪午休完便在書房一直看文獻,直到路誌銘給她打電話說讓她去小花園,她才注意到書桌上的時鍾已顯示下午5點50分了。來到花園時,發現所有人都到齊了,正熱鬧的討論著等會喝酒時怎麽玩。


    雖然夜色還沒完全降臨,但一彎新月已經懸掛在天空,白天裏色彩斑斕的小花園被清冷的月光罩上了一層朦朧,路誌銘還放了一個大大的月球氛圍燈在旁邊,遠遠望去,如夢如幻,京墨花了四個小時烤的全羊也在滋滋聲中散發著勾人的香味,張姨切了許多的果盤放在每個人的麵前,蘇鈺拿來了各種酒,頗有晚上不醉不歸的架勢。


    人齊後,顧以峰拿起筷子開了席,一陣大快朵頤之後,眾人便開始玩樂。


    因著有顧以峰和趙芳兵在場,剛才他們討論的各種時下很流行的玩法都暫時被否了,顧紹雪提議玩巴金在他的《家》裏寫到的兩種行酒令,這樣顧以峰和趙芳兵也能參與其中,眾人都說好。


    “先來急口令吧”,顧以峰開口,“我選玉麒麟盧俊義”。


    坐在顧以峰左側的趙芳兵道,“我選神宗太保戴宗”,緊接著顧紹雪選了智多星吳用,路誌銘是豹子頭林衝,蘇鈺是小旋風柴進,顧紹旭是黑旋風李逵,衝鋒是拚命三郎石秀,連隊是浪子燕青,京墨是急先鋒索超,一南是霹靂火秦明。張姨雖然也入了席,但她要照顧大家吃喝,以看熱鬧為主。


    “爸,你發令”,顧紹雪道。


    顧以峰點點頭,又小聲囑咐了趙芳兵一句,“你記得你是神宗太保戴宗”,然後喊道,“什麽人會吃酒?”


    “黑旋風會吃酒”,顧紹雪立馬接上。


    “柴進不會吃酒”。


    “李逵不會吃酒”。


    蘇鈺和顧紹旭同時搶道。


    緊接著便是一陣哄笑,顧紹旭用手肘大力撞了一下蘇鈺,“你個二百五,你是小旋風,我是黑旋風”。


    “二百五,你趕緊喝!”路誌銘一陣嘲弄。


    蘇鈺臉上一片紅一片白,仰頭喝下一杯酒,然後發令,“什麽人會吃酒?”


    “林衝會吃酒”,這話是衝鋒接的。


    路誌銘趕忙道,“豹子頭不會吃酒”。


    衝鋒發令,“什麽人會吃酒?”


    “神宗太保會吃酒”,顧紹雪看向顧以峰,嘴角勾著笑。


    顧以峰慌忙去看趙芳兵,趙芳兵從容道,“戴宗不會吃酒”。


    “什麽人會吃酒?”趙芳兵發令。


    “智多星會吃酒”,衝鋒喊道。


    顧紹雪看著衝鋒,不慌不忙,一字一句道,“吳用不會吃酒”。


    “什麽人會吃酒?”顧紹雪側頭看向路誌銘。


    路誌銘對上顧紹雪脈脈含情的目光,道,“柴進會吃酒”。


    輸了一把的蘇鈺嘴裏一直默默念著自己的綽號,突然被點名,他直接喊,“黑旋風不會吃酒”。


    話音剛落,顧紹旭直接捂住臉,一南十分無語的看著自己的老板,小聲道,“你是遊戲黑洞嗎?”其他人都笑的前仰後合,顧以峰和趙芳兵是長輩,沒有大笑,但也笑的肩膀一顫一顫的。


    蘇鈺連羞帶憤的再次喝下一杯酒,瞪著路誌銘道,“換酒令,玩飛花令,以雪為令,要求七律”。


    緊接著道,“我先來,窗含西嶺千秋雪”。


    顧以峰反應極快,“梅須遜雪三分白”。


    路誌銘道,“雪卻輸梅一段香”,然後端起酒杯看著蘇鈺喝下去,意思是,我自罰,你可還滿意?


    接著又道,“最愛東山晴後雪”,說這句詩時,路誌銘看向了顧紹雪,仿佛她就是那‘東山晴後雪’。


    一南早就百度好了詩詞,脫口而出,“應似飛鴻踏雪泥”。


    顧紹旭也攢著給蘇鈺報仇,但路誌銘在她右邊,怎麽飛也飛不到他頭上,便看向了京墨,“有梅無雪不精神”。


    京墨也看出了她的小心思,飲下一杯酒後,道,“鬢雲欲度香腮雪”,說完,看向顧紹旭。


    顧以峰也看出這把行酒令沒行出歡樂,倒行出一股火藥味,趕忙道,“我看有的人到現在還沒喝到一杯酒,來,我們共同舉杯,喝完我們老的離席,你們年輕人再熱鬧一會兒”。


    此話一出,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紛紛舉杯。


    路誌銘小聲對顧紹雪道,“你以茶代酒吧”。


    “這是啤酒,又沒事”,顧紹雪直接倒了滿滿一大杯。


    路誌銘瞅準機會,在顧紹雪杯子裏的酒還剩半杯時,他奪了過來,然後一飲而盡,轉頭對顧紹雪道,“你酒量不行,別喝醉了”。


    顧以峰和趙芳兵離席後,一眾人便放開了手腳,蘇鈺讓張姨把桌上的東西全撤了,隻留酒和酒杯,然後把早就準備好的骰子拿了出來,看著蘇鈺靈活自信的搖著骰子,顧紹雪好奇極了。


    “阿銘,來,咱倆單挑”,蘇鈺朝路誌銘抬了下下巴。


    顧紹旭,衝鋒,連隊,京墨和一南單獨在一旁開了一局。


    緊接著,顧紹雪的耳邊便傳來了搖骰子的聲音和‘3個3’,‘4個3’,‘齋’,‘開’,‘劈’等她聽都聽不懂的‘專業用語’,眼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或自信,或猶豫,或得意,或懊惱,或兩人輪流喝,或一個人一直喝,隻是顧紹雪看了半個小時,看的眼花繚亂的,都沒明白他們玩的遊戲規則,隻知道他們玩的是‘大話骰’,她想讓路誌銘教她,路誌銘不願意她沾這些東西,不肯教。


    顧紹雪一撅嘴,扭身跑到隔壁五人組裏的衝鋒旁邊,看了一小會兒,小聲對衝鋒道,“二哥,你教教我”。


    連隊在一旁聽到,衝顧紹雪招招手,“小雪,過來,三哥教你”。


    顧紹雪開心的跑到連隊身邊,連隊邊玩邊跟顧紹雪講解,雖然顧紹雪還是不明白,但她堅信實踐出真知,她接了連隊的位置,連隊在一旁看她玩,遵循著連隊說的‘大話骰玩的就是數學計算反應和心理’,她連喝了五杯酒。


    顧紹旭在一旁笑說,“小雪,這個遊戲你得多喝,喝多了自然就會了”。


    京墨抬頭看了一眼路誌銘,他正跟蘇鈺鬥的熱火朝天,根本就沒管顧紹雪跑去了哪,他除了在玩骰子這方麵不是蘇鈺的對手外,也想趁此喝醉。


    從王建章家裏出來以後,他心裏就一直壓著一塊石頭,他之所以沒有當麵告訴王建章兇手是他的女兒,一是為了給自己老師留點顏麵,二是他無法麵對王建章知道真相後的震驚以及痛苦。而且自從他知道是陳衡君害了顧紹雪以後,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責當中,麵對顧家人時,他也覺得抬不起頭。喝醉了,他就能暫時逃避一下他不想麵對的壓力,但他又不敢喝的爛醉,畢竟是在嶽父家住著。


    蘇鈺也因為是在嶽父家玩,不敢真的把路誌銘灌醉,中間好幾次本來應該路誌銘喝的,他都替喝了。


    顧紹雪在連喝了五杯酒後,連隊便不讓她玩了,她喝醉了路誌銘會說他都是次要的,顧以峰肯定會把他們幾個挨個吵一頓,奈何顧紹雪不願意,最後連隊直接把骰子收了起來,改為玩其他小遊戲。


    直到十點鍾顧以峰過來叫他們,眾人才散。


    路誌銘腦袋暈暈的去牽顧紹雪的手,顧紹雪因著剛才他不肯教她玩骰子賭氣不給他牽,一拉一扯之間,隻聽撲通一聲,路誌銘掉進了荷塘裏。


    驚的顧紹雪也跟著跳了進去,一時間,小花園裏一陣騷亂。原本高懸的月亮此時悄悄的躲進雲層,夜色如顧以峰的臉色一樣,忽的暗沉了下來。


    路誌銘被冷水浸了一下,酒也醒了一大半,在樓下自己的房間洗了熱水澡之後便上了二樓。


    等顧紹雪洗完澡出來,路誌銘就站在浴室門口等她,“我有事跟你說”。


    顧紹雪越過他,往陽台走,“我也有事跟你說”。


    “那你先說”,路誌銘跟在她身後。


    “你先說”,顧紹雪坐到沙發上。


    路誌銘觀察了下顧紹雪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挨著她坐下後,問道,“還在生我的氣?”


    “我沒你那麽小氣”,顧紹雪口嫌體也嫌,扭過臉不看他,“你要說什麽事,說吧”。


    路誌銘站起身換了個位置坐,“明天晚上去我家吃飯吧”。


    “你家裏有沒有荷塘?”顧紹雪問。


    路誌銘愣了一下,道,“沒有,不過我可以找人在我們住處的院子裏挖一個”。


    顧紹雪撲哧一笑,“那你可得挖深一點,不然掉下去根本不用救”。


    路誌銘這才聽出她話裏的戲謔,想到剛才他掉進荷塘裏,顧紹雪也跳了下去,結果兩人站起來,水才到膝蓋處,不過顧紹雪那下意識的一跳,讓他感動不已。


    “那我現在就給我媽打電話,說明天晚上我們迴家吃飯”,路誌銘說著便拿出手機開始撥號。


    顧紹雪把手往他手機屏幕上一掩,“你急什麽呀”。


    路誌銘分辯道,“我不急,我爸媽急”。


    “我還沒跟我爸媽說呢”,顧紹雪不肯撒手。


    “我已經跟爸媽說過了”,路誌銘對上顧紹雪疑惑的眼神,笑說,“下午的時候我就打過報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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