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顧紹雪伸出拳頭。


    “加油”,陳楠嘉也伸出拳頭。


    兩個拳頭疊在一起。


    陳楠嘉起身離開,顧紹雪的視線重新落迴到角落裏的那個男人。


    男人似乎也感覺到有人在看他,抬起了頭。


    四目相對之時,兩人都愣怔住了。


    顧紹雪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他是認識她的,而且她外公和父母都是軍人出身,她認得軍人特有的剛毅眼神,所以,她篤定他就是沈周翰。


    除去日日看她的照片,沈周翰總共見過顧紹雪三麵,最早的一次是她讀大二時,有一次趁著探親,他轉車去了關城大學,遠遠的見了顧紹雪一麵,剩下的兩次都是在嶽州。


    顧紹雪的樣子早已被他刻在了腦子裏,所以他無需確認,眼前的人就是顧紹雪,他朝思暮想的愛人。


    他們就這樣看著彼此。一時間,顧紹雪忘了坐下,沈周翰忘了站起。


    最後,顧紹雪主動走到了沈周翰麵前,目光灼灼,“維申及甫,維周之翰,沈周翰,是你嗎?”


    這是她們約定好的見麵時說的話。


    沈周翰緩緩站起身,嘴角不停的微微抖動,抖動的下麵是一句話,‘青山不老,為雪白頭,顧紹雪,我喜歡你’,但開口時,變成了,“你身體康複了嗎?”


    “嗯,好了”,顧紹雪點點頭。


    沈周翰的眼角忽的有些濕潤,他急忙躲閃了下目光,道,“小雪,你快坐”。


    “你也坐”,顧紹雪道。


    兩人同時坐下,“你的身體也康複了吧?”顧紹雪問。


    “嗯,康複了”。


    接下來是長達一分鍾的沉默。


    兩人都在思考接下來該說些什麽。


    就在沈周翰準備解釋他為何不和她相認時,顧紹雪開了口,“我前段時間生病了,傷到了大腦,忘了很多事,準確的說是把來嶽州以後的事都忘了,而且可能永遠都不會記起來了”。


    聞言,沈周翰的心猛的刺痛了一下,轉而又想到她剛才說的‘她把來嶽州的事都忘了’,刺痛忽的又添了幾分僥幸。


    也就是說,她把他故意不認她的傷心事也忘了。忘了好,忘了,她就沒有那麽多難過了。


    但他的愧疚卻沒有因此而減少,從昨天開始,他就一直在想,如果顧紹雪真的帶著他留給她的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那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如今,顧紹雪不僅好好的坐在他麵前,還把他最不能原諒自己的事給忘了,他覺得這是老天爺在給他機會贖罪。


    “我也是前段時間才完全康複,你發給我的那些郵件,我昨天才看到”,既然之前他從未迴複過她,那就當他是真的昨天才看到她的郵件吧。


    顧紹雪上下打量著沈周翰,“你在信裏說你受傷了,傷到哪了?是不是傷的很重?”


    “沒有很重”,沈周翰微微勾了下唇角。


    “是腿嗎?”顧紹雪剛剛見他站起來和坐下時都很緩慢。


    “不是,是胳膊”,沈周翰用手拍了一下右‘胳膊’。


    顧紹雪心下一緊,霍的站起身,快步走到沈周翰旁邊,待看到他垂在桌子下麵的右手上戴著一副黑色手套時,她慌了,但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胳膊怎麽了?”


    話說出口時,顧紹雪才發覺渾身抖的厲害。


    沈周翰慌忙站起身,“小雪,沒事,我沒事,你別著急”,他想伸手去安撫她,但離她最近的這隻手。。。


    他抬起來,又放了下去。


    “是不是很疼?”顧紹雪眼前一片模糊,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小雪,你別哭,別哭”,沈周翰慌著從口袋裏掏紙巾,一著急,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來。


    顧紹雪卻以為他是因為胳膊不方便才掏不出紙巾,哭的更兇了,嘴上卻說,“我不哭,你別拿紙巾了”,她想伸手拉他,卻心疼到不敢去碰他的胳膊。


    沈周翰還是堅持著把紙巾掏了出來,遞給顧紹雪,“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為了不讓沈周翰覺得她是在憐憫他,顧紹雪把眼淚硬生生忍了迴去,在臉上漾了一個微笑,擲地有聲道,“沈周翰,你是英雄,我為你自豪!”


    話音剛落,店裏的客人都朝她們看過來。


    但顧紹雪是背對著客人的,沒有發現,沈周翰看到了,趕忙說,“小雪,你坐下”。


    “好”。


    兩人再次同時坐下。


    “那你知道我心裏的英雄是誰嗎?”沈周翰心裏一陣悸動,感覺又迴到了和她互通郵件的日子。


    顧紹雪想了一下,道,“是張居正嗎?你說他是明朝的改革英雄”。


    聞言,沈周翰的眸子閃了一下,她竟然一直都記得他說過的話,忍下心裏的酸澀,他搖了搖頭,“我是軍人,所以我心裏的英雄也是位軍人”。


    頓了一下,沈周翰睨著蹙著秀眉想知道答案的顧紹雪,道,“趙卓,趙老將軍”。


    乍一聽到自己外公的名字,顧紹雪愣了幾秒,在顧家,幾乎沒有人會直接提趙卓這個名字,半晌才道,“嗯,聽我爸媽說過他的英雄事跡”。


    顧紹雪知道自己的身份沒有被顧以峰公開,所以她沒有說趙卓是她外公。


    “軍人的天職就是保家衛國,比起趙老將軍的金戈戎馬,浴血奮戰,我這點傷,根本算不得什麽”,沈周翰故作鎮定。


    為了不讓顧紹雪難過而故作鎮定。


    “現在還有堅持寫讀書筆記嗎?”沈周翰適時轉開話題,忽的又想到她失憶了,趕忙改口,“下午還有課嗎?”


    顧紹雪掏出紙巾拭了下未幹的淚痕,“下午沒課,我生病落下很多課,最近一直都在補課,暫時沒看其他的書”。


    “你現在在做什麽。。。工作?”她知道像他這樣因公殘疾的軍人國家都會給安排工作,而且會供養一輩子,但她還是想多了解點他的情況。


    沈周翰如實道,“這家店是我一個好朋友開的,我也入了點股”。


    “你好朋友?”顧紹雪忽的想起了陳楠嘉,她上去表白的人是這家店的老板,他是沈周翰的好朋友?


    陳楠嘉人呢?表白成功了嗎?她隻顧著跟沈周翰說話,竟把陳楠嘉給忘了。


    沈周翰見顧紹雪一臉驚訝,狐疑道,“嗯,怎麽了?”


    顧紹雪扭頭看了眼剛才她和陳楠嘉坐的位置,發現陳楠嘉的包已經不見了。


    這是表白失敗了嗎?不然怎麽也不跟她打聲招唿就走了。


    卻道是陳楠嘉剛走到二樓,就在樓梯口遇見了楊子儒,楊子儒破天荒的給了她一個微笑,在不求她辦事的情況下給了她一個微笑。


    陳楠嘉愣了一下,似是受到了更大的鼓舞,她深吸一口氣,脫口道,“楊子儒,我喜歡你!”


    楊子儒的笑霎時僵在了臉上。


    他是想直接走的,但念在她曾經幫他打探過顧紹雪的情況,而且來了店裏也隻默默的坐在那裏看他,從不打擾他,便委婉的迴了句,“你值得更好的”。


    說完他轉身去了最裏邊書架後麵的辦公區,那裏是沈周翰每天待的地方,此刻他在樓下,便空了出來。


    陳楠嘉站在原地天旋地轉了好一會兒,才一步一步挪到一樓,又行屍般拿走自己的包,離開了咖啡店。


    她沒跟顧紹雪打招唿,因為她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顧紹雪在哪,又或者說,她不想讓顧紹雪看到自己現在這副表白失敗後的鬼樣子。


    “周翰,我先不跟你說了,我跟著同學一起來的,她提前走了,我得找找她”,顧紹雪心裏焦灼的七上八下。


    沒等沈周翰站起身送她,顧紹雪已經一陣風似得跑出了咖啡店。


    “你白月光的包,落這了”,楊子儒把一個乳白色的帆布包放到沈周翰麵前。


    沈周翰抬眼看向楊子儒,“你看到了?”


    楊子儒不答反問,“你怎麽把人家嚇跑了?”


    “她去找她同學了”,沈周翰拿起帆布包,站起身。


    “你幹嘛去?給白月光送包?”楊子儒擋在沈周翰身前。


    沈周翰沉臉道,“她有男朋友,你能不能不要胡說”。


    楊子儒勾起唇角,“知道她有男朋友,你還約人家見麵,意欲何為?”


    “這事迴頭再跟你說”,沈周翰抬腿要走。


    楊子儒再次攔在他身前,“別迴頭了,現在說吧,她沒帶包,肯定等下就迴來了,你急什麽”。


    沈周翰想了想,也是,便又重新坐迴到凳子上,“我們倆還跟以前一樣,是朋友,等下她迴來了,你別在她麵前亂說”。


    楊子儒盯著沈周翰看了幾秒,道,“你這種想法可是很危險的,要不你就把她搶迴來,要不你就還像以前一樣,跟她做個陌生人,你想和她做朋友,她男朋友可不會願意”。


    楊子儒心知,開玩笑歸開玩笑,但該提點還是要提點。


    “不過”,楊子儒看著沈周翰的臉已經變了色,又強作安慰,“你也可以等她跟她男朋友分手了,雖說希望有些渺茫,但總歸還是有點希望”。


    沈周翰沒有說話,隻小心翼翼的把帆布包放好,繼續寫他的讀書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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