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春妮迴到工位以後,拿起手機開始翻看微信通訊錄,從字母a開始,越翻越心涼,直到看到顧紹雪三個字,她眼前一亮,就像擱淺在岸上快要溺死的魚,忽然被扔迴了水裏,重新看到生的希望。


    顧紹雪是她大學同學,也是同宿舍的室友,但是她是走讀生,隻有中午午休會在宿舍,那時候兩人關係很好。


    大四那年兩人本來約好一起考研究生,但是姚春妮放棄了,因為她想畢業了趕緊出去賺錢。


    世事如白雲蒼狗。


    無論兩人曾經關係有多好,畢業之後如果沒有參與到彼此的生活中,大概率也是會漸行漸遠的。


    姚春妮對自己這種“平時不聯係,一聯係就借錢”行為感到不齒,但此時顧紹雪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不得不抓。


    中午吃飯時間,她給顧紹雪打去了電話,顧紹雪此時正跟蘇鈺在甜品店吃東西。


    顧紹雪看到是港城的號碼,蹙了下眉,她認識的人中隻有路誌銘在港城,但他的電話她保存的有。


    蘇鈺聽著電話鈴聲一直響,便問道,“怎麽不接電話?”


    顧紹雪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放,“港城的電話,不認識,應該是騷擾電話。”


    蘇鈺聞言,嘴角溢出一抹壞笑,然後拿起正執著的響著的手機,清了清嗓子,用比平時還低沉幾分的聲音,“喂。”


    他以為是路誌銘。


    姚春妮聽到電話裏低沉的男聲,下意識地掛斷。


    迴到微信界麵,又核對了一下,沒錯啊。


    蘇鈺剛要把手機還給顧紹雪,手機屏幕重新亮起,還是剛才那個號碼,秒接,這次他沒有說話,想看對方在玩什麽新東西。


    “你好,請問這是顧紹雪的電話嗎?”


    蘇鈺看了一眼顧紹雪,她在低頭吃車厘子蛋糕,旁邊的盤子裏裝著她扒下來的奶油。


    他還是第一次見吃蛋糕不吃奶油的,就跟吃包子不吃餡一樣。


    “是,你是哪位?”漫不經心的一聲迴答。


    “你好,我是姚春妮。”


    蘇鈺把電話拿開,“姚春你認識嗎?”


    顧紹雪抬起頭,有那麽一瞬的茫然,不過記憶很快定格,“認識。”


    語言自動切換到關城話,“春妮,你去港城了?”


    姚春妮:“嗯,10月份來的,在一家醫療器械公司做銷售文員,你在嶽州還好嗎?剛才那個是你男朋友嗎?”


    顧紹雪把視線轉向蘇鈺,抿嘴笑了一下,“他是我哥。”


    “你在港城一切都順利吧?”


    蘇鈺不知她在笑什麽,也聽不懂她在說的方言,但憑感覺應該是提到了他,他勾了一下唇角,站起身來去給顧紹雪選蛋糕,讓她等下帶走。


    兩人讀大學時,姚春妮對她是無話不談,隻不過顧紹雪從沒和她說過自己家的真實情況,謊稱父母在嶽州做點小生意。


    來到嶽州以後,她一直在適應這邊的生活,加上奶奶去世以後,她心情也不好,便很少和同學聯係。


    電話那邊是長達十幾秒的沉默,如果不是屏幕上還顯示通話讀秒,顧紹雪還以為電話斷了,正要出聲詢問,便聽到細微的抽泣聲。


    她忙道,“春妮,怎麽了?你別哭。”


    人在傷心時,別人的關切便會放大自己的痛苦,以此來求得更多的關心。


    幾秒後,姚春妮哽咽道,“小雪,我媽她,生病了,肝癌,晚期。”


    簡單的一句話,因為有了幾個層層遞進的停頓,而變的沉重又壓抑。


    顧紹雪嘴巴張了又張,一時竟想不出該用什麽語言來安慰她,隻呆呆的坐在那裏,聽著電話那頭極力隱忍的哭聲。


    但她此時必須得說點什麽,“春妮,別怕,咱們都是學醫的,要相信現在的醫療技術,阿姨她會沒事的。”


    姚春妮已是泣不成聲。


    又是長達十幾秒的沉默,顧紹雪打破:“春妮,阿姨在關城治療,還是在你老家?”


    姚春妮平複了下情緒,開口:“在關城。”


    “小雪,實在不好意思,我是真的沒辦法了,醫院那邊說前期的費用差不多要20萬,你能不能先借我五千塊錢,我發了工資就立馬還你。”


    她說的語速很快,怕慢了就說不出口了。


    “你把卡號發到我微信上。”


    “春妮,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們總是在安慰別人時像個哲學家,然後在夜深人靜時,把心翻出來,縫縫又補補。


    五分鍾後,姚春妮的賬戶上多了20萬。


    接著她又收到一條微信,顧紹雪發來的:【不急著還,先給阿姨治病】


    姚春妮沒有問她哪來這麽多錢,因為涇渭分明的階層,不允許她問出口。


    別人隻是低調,她是真的窮。


    苦難猶如森林裏的野獸,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手無寸鐵便想征服它的人。麵對苦難,姚春妮很無力,此時麵對莫大的信任和恩德,同樣覺得無力。


    她在對話框裏寫寫刪刪,中國的文字這麽博大精深,卻找不出合適的詞來表達自己的感激。


    “謝謝。”


    後來姚春妮還她錢的時候,轉賬封麵都是這兩個字,剛開始顧紹雪不收,她就一直發。


    蘇鈺是經常出現在熱搜裏的人物,標題基本都是蘇少和新晉女朋友在某某地方約會。


    顧紹鵬迴來以後,沒把衝鋒帶走,此時他正在教訓偷拍的狗仔。


    “蘇少,好久不見。”


    蘇鈺聞聲轉頭,手裏拎著的小蛋糕由於慣性,仍保持著向前推進的姿勢,被蘇鈺猛的一滯,搖晃了幾下,蛋糕便蹭在了紙壁上。


    他蹙了下眉,不知是在嫌棄被蹭壞的蛋糕,還是在嫌棄跟她打招唿的人,“我不想打女人,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新女朋友不錯,蘇少現在開始走清純風了,自然是不願看見我這種庸脂俗粉了。”


    話音剛落,顧紹雪走了過來,她不認識周盼,也沒有心情去聽他們兩人之間的恩怨,隻悶悶的說了聲,“鈺哥,我先迴學校了。”


    蘇鈺這才發現顧紹雪的眼眶有些紅腫,像是剛哭過。


    他心下一驚,趕忙追了出去。


    衝鋒則是跟他們逆向而行,一個箭步上去便擒住周盼的手腕,厲聲道,“刪了!”


    話音落的時候,周盼的手腕骨也脫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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