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寄宿的時候沒感覺,大概主要也因為嬸嬸確實不怎麽待見路明非,從不把能提供的最好的生活給到這個喬薇妮和路麟城的兒子。


    可今天看來叔叔真是發達了,舉手投足都有標識的小妹伺候,被叫迴來加班也不氣惱的經理時刻關注合肥商圈紅人路董的一舉一動和每一個表情,不管是任何需要都會被立刻滿足。


    這樣叔叔也算是以前的他眼中真正說得上話的成功人士了。


    他已經窺見了那扇門後麵美妙的東西,往後他隻會越來越渴望這種財富帶來的權力。


    到了晚上七點的時候同學們就陸續到場了,最先過來的居然是趙孟華這老小子,開著一輛銀色的蘭博基尼挎著長裙襲地的陳雯雯,路明非眼睛一亮趕緊擺脫了叔叔看向自己和媧主之間奇怪的眼神迎上去祝趙孟華和陳雯雯百年好合琴瑟和鳴。


    趙孟華一臉的春風得意和路明非來了個男人間的熊抱,壓低了聲音頗有些臭屁的說“路哥怎麽知道我和雯雯訂婚了?”


    路明非一愣,這才慢慢鬆開趙孟華,仔細打量起這攜美而來堪稱人生贏家的仕蘭中學頭號白麵小生。


    自2010年至今短短不到兩個年頭,路明非自己便已經是從姿容清秀的鄰家小哥長成了屠龍戰場上叱吒風雲、靠著一對短弧刀就能從芝加哥砍到東京的好漢。


    趙孟華雖說沒有龍血的加持,發生在他身上的變化委實沒有那麽驚人,可也確實不知不覺間就從韓版娘炮花美男長成了棱角分明劍眉星目的俊後生了,身上穿著的也從burberry配diesel的楚子航高仿套裝悄無聲息間蛻變成了prada的意大利進口西裝配原材料產自蘇格蘭的手工羊毛襯衫。


    此時此刻正是年少輕狂未來可期,人生尚有無數多美好的可能之時,沒想到趙孟華居然還是和另一個世界一樣選擇了在讀大學期間就和陳雯雯訂婚。


    路明非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捶了捶趙夢華的胸口,“可以啊趙公子!”他說,“什麽時候能喝喜酒?平時可小點兒心,別到時候一家三口出校門了。”


    旁邊小鳥依人靠在趙孟華肩上的陳雯雯滿臉嬌羞,攥著自己的衣角低下頭聲若蚊蠅地說:“哎呀路師兄你又笑話我們……”


    趙孟華倒是放得開,拍拍女朋友的手說雯雯你先去找柳淼淼她們,我跟路明非聊聊天。


    支開文藝少女之後趙公子原形畢露,臉上流露出頗有些淫賤的神情。


    “聽人說路哥你跟陳師姐分手了?”


    路明非臉上有點尷尬。不過上次去蘇曉檣家聚餐的時候他對外宣稱確實是如今跟繪梨衣在一起。


    “還甩掉了後來的夏彌師妹,給咱們找了個日本嫂子?”趙孟華壓低聲音跟路明非說悄悄話。


    路明非聽到師妹在他心尖上嚷嚷說你才被甩了你全家都被甩了,師兄快給我揍他個滿地找牙!


    他清了清嗓子,幹笑兩聲也沒否認。


    “當年蘇曉檣她們背地裏討論你和楚子航到底誰是攻誰是受的時候我就說路哥你跟楚子航壓根就不是那種關係!”趙孟華神情大義凜然,路明非心中冷笑說你小子以為我不知道當年就屬你趙孟華磕cp磕得最狠,還花錢請隔壁班上語文課寫那哥們寫了我倆的腐文,媽的想著就來氣。


    “我就說路哥你們兩個人當年就是純悶騷,哪是不喜歡女生啊?”趙孟華一臉認真,“我看楚子航在qq空間裏發了他和他女朋友的合照呢,周圍一圈白花,半夜看著還有點瘮人。”


    路明非一愣,想到楚子航和蘇茜現在應該並不在一起。


    不過也可能是以前留下的照片。


    他隨口問:“什麽花?”


    “好像是虞美人吧,不認識。”趙孟華說。


    另一邊號稱活了幾萬歲的媧主居然已經和一幫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打成了一片。得到消息的文學社成員和剛好放假迴到合肥的同學。都已經陸續來齊了,就差了蘇曉檣一個人沒到。


    最開始同學們看媧主的眼神都有些畏懼,尤其是在得知這位居然在卡塞爾學院還是路明非的師姐之後這種畏懼更加明顯。


    想來當年諾諾在文學社的告別晚會上給這幫子小城市出來的年輕人確實是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連帶著卡塞爾學院也在他們眼中成了高不可攀的東西。


    不過這種畏懼在媧主胡諂起路明非跟她一起在拉斯維加斯玩老虎機輸了個精光、兩個人隻能住同一間汽車旅館一起坐灰狗去內達華州的八卦之後明顯消退了許多。


    路明非耳聽六路眼觀八方,自然是知道那些鶯鶯燕燕不時將恍然大悟與原來如此的眼神投向此處到底是因為什麽,心中也隻能感慨不愧是活了幾萬年的老怪物,輕輕鬆鬆就把小蘿莉們哄得團團轉。


    作為今天晚上的出資者叔叔當然是主家,早已經招唿著同學們坐下來,桌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已然是熱火朝天的一派景象。


    恍惚間路明非覺得自己似乎某一刻經曆過類似的事情,他按著自己的額角,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時候經曆過。


    趙孟華給自己點了根煙,然後給路明非也安排上,兩個人領著徐岩岩徐磊磊在內的一眾小弟在一張沒還沒人的桌邊坐下。


    “其實按照原定計劃我是準備在大三之後實習那年向雯雯求婚的。”趙公子吞雲吐霧,頗有一副已婚人士的惆悵和蕭索,小弟們也吞雲吐霧,倒讓路明非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掉進了淩霄天宮。


    “前段時間我那兩個堂哥來昆山投資,家裏非得要我跟著去看看。”趙公子開口了。


    路明非心說我知道你那堂哥,不是什麽好東西,強搶民女不說還非法融資,仗著自己在所羅門聖殿會中的地位和那條外國龍胡作非為,結果踢到了鐵板,連人帶龍都給扣下了。


    “聽他說之所以迴昆山投資就是因為在英國讀書那會兒認識了一個女孩。讀書時女孩對他芳心暗許可堂哥壯誌未酬心係事業,等到功成名就迴頭的時候才發現女孩早已迴了昆山嫁作人妻。”趙孟華說,“我想我和雯雯總不要步了後塵,所以這次迴來就趕緊訂了婚。”


    徐岩岩說趙哥是咱們仕蘭第一深情。


    路明非心中吐槽我靠六個小時前叔叔還說我才是仕蘭第一深情好不好。


    不過他比誰都清楚昆山那事兒藏著的門道。故事根本就不是趙孟華講的那樣,人家薑菀之跟白商陸郎情妾意白首偕老,哪裏輪得到他趙旭禎去指手畫腳。


    說著說著不知怎麽的兄弟們就聊到了路明非身上,對媧主來說這可算是好不容易進了主題,兩隻圓圓的大眼睛閃著光就跟貓一樣溜達到了路明非身邊,玲瓏的腰肢一扭就不知是徐岩岩還是徐磊磊的小胖子擠開了。


    有個哥們說路哥你還記得我嗎,我以前和你是初中同學,咱倆那時候一起打星際,你可溜了,咱倆單挑我玩刺蛇海戰術被你閃電兵團爆殺。


    路明非靦腆的笑笑說哪有哪有都記不得了都記不得了,喝酒,來喝酒。


    又有個哥們朝路明非敬酒,站起來說說來也奇怪,讀初中那會兒路哥你還是個沒啥存在感的路人……啊我不是說那時候你不牛逼,那時候你也牛逼,玩星際的時候把咱們咱們這一片都給橫掃了一圈,可是不像後來,跟給人奪舍了一樣,比楚子航還猛,幹到了全年級第一不說,還長高了長開了,幾個月就成了學校的巨星級人物。


    這些年網絡文學逐漸興起,仙俠玄幻大行其道,在座各位誰沒看過個鬥破蒼穹啥的?用上奪舍這個詞也算是恰到好處了。


    路明非舉杯和哥們碰了一下說我那時候憋了股氣呢,就等著一鳴驚人。


    那些在外人看來不可思議的改變發生在路明非身上其實是在2007年的九月,那時候他才剛從2012年的下半年迴到過去,擁有已經激活的s級血統、能夠堪稱執行部之龍的格鬥技巧、被卡塞爾學院眾多院係主任魔鬼式訓練填鴨式教育灌輸了近現代幾乎所有基礎物理知識,這樣還不能製霸仕蘭那他真可以找根柱子把自己撞死在上麵。


    眼看還有兄弟興致勃勃想挖一下路明非的往事,他隻得自罰三杯說:“咱能別說星際爭霸了麽,我都好些年沒打過了。”


    最開始接觸這遊戲其實也是在初中,那時候沒錢又沒地方去,就在學校初中部的機房裏廝混,偶然見著高年級的學長搞了一局5d速狗,驚為天人,於是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那時候在機房裏打星際路明非還常被斬於馬下,可會輸並不是因為技術不行,而是因為學校機房鼠標用的年頭太長,滾輪都給磨成了橢球形,動作哪怕再溫柔指針也會無規則漂移,所以想要精確操作部隊一方麵得靠邏輯思維,另一方麵則全靠人品。


    後來叔叔家樓下開了家黑網吧,忘了叫什麽名字,這種情況才有所改善。


    其他的記不得了,路明非唯記得在那黑網吧裏上網包夜隻要六塊錢一晚上,15寸雜牌純平顯示器、風扇噪音大的像是波音747在你耳朵邊起飛,機房裏永遠充斥著劣質香煙味、康師傅牛肉麵味和臭腳丫子味,硬邦邦的椅子依地形放得犬牙交錯,路明非在那上麵撞了好多次,上了高中小腿上都還有淤青,伸懶腰動作大點還能打著後排人的後腦勺,人字拖要是離了腳立刻就能被踢到電腦桌的深處。


    可即使現在迴想起來,哪怕已經過了很多很多年,路明非還是覺得那地方真是他媽太棒了。


    黑網吧又髒又小又破又混亂,可那就是小時候的路明非眼裏的江湖。


    隻要進了江湖你就是江湖兒女,哪怕在外麵殺人放火為兄弟兩肋插刀、喝酒喝到天荒地老跟臭棋簍子拔刀對砍也無所謂,家裏的老嬸子就是看你再不順眼也沒辦法找到這兒來。因為她不是江湖兒女,黑網吧從不把那些看起來就潑辣無比的中年婦女放進來,放進來那就是金輪法王橫掃武林,幾分鍾時間這地方就能流血漂櫓屍橫遍野。


    “這麽說來明非在五年前還是個很衰的小屁孩嘛。”媧主眯著眼睛笑,眉眼如桃李。


    五年。


    這倆字兒在路明非胃裏翻來覆去,忽冷忽熱像是喝了一大口二鍋頭。


    他抬頭看向窗外城市邊緣的居民樓,密密匝匝全都亮著燈,街邊停滿黑色和白色的汽車,手機店裏放著流行音樂,煎餅攤圍滿了人,杭州小籠包門口的蒸籠摞得老高,自行車歪歪扭扭從歪脖子樹一邊繞過,一切跟五年前好像沒有區別。


    有那麽一瞬間路明非有一種錯覺,覺得時間好像在這麵巨大的落地窗外麵被凍結了,五年前最初迴到這段時空從叔叔家的柵欄窗向外眺望也是這樣密集的樓、擁擠的車子、蒸籠雪白的蒸汽。


    窗間過馬,俯仰之間就過了五年的光景。


    耳邊所有的喧囂噪音都那麽恍恍惚惚的像是水一樣流開了,文學社的兄弟們看路師兄陷入了沉思也不打擾,各自端著酒杯扯起了往事。媧主則用兩隻手捂著路明非的一隻手掌,像是要叫他感受到在混亂的時間流淌中仍舊有堅實的東西在為他錨定。


    片刻後ballroom的門給人推開,寒風撲麵而來,吹醒了神情恍惚的路明非,他抬頭,立刻對上了描畫精致的尖下頜小臉。


    蘇曉檣鳳眼顧盼,風風火火來了路明非身邊,又是一扭纖細的腰肢把趙孟華擠到了一邊。


    趙公子指著蘇曉檣手指頭顫抖從牙齒縫裏迸出來你你你你你幾個字,蘇曉檣冷哼一聲說你也想爬上明非的床?


    小天女還是小天女,語不驚死人不休,全場寂靜下來,路明非唰一下臉紅了。


    媧主皺皺眉,覺得不太對勁,這小子怎麽走哪裏都能勾搭上小姑娘?


    “師姐好久不見呢。”蘇曉檣抱著路明非另一隻手,描眉畫鬢的小臉像是花一樣盛開。


    她認識媧主,可瞳孔深處還是燃著不易察覺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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