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那住持您可還記得康大人當時的身體狀況?”探子斟酌了一下問道。


    “阿彌陀佛。康施主給寺裏捐了許多香火錢,為的就是祈願家宅平安、身體康健。那時候見到他他的身體十分虛弱,幾乎說上一兩句話就得歇上一歇,並且還患了咳疾,說話說得多了就會可得很厲害。其實,老衲也大抵懂一些醫術,唉,康施主那時候看著確實是已經藥石無醫,時日不多了。”老住持滿臉慈悲,語氣中全是為這印象深刻的康道施主的惋惜。


    探子皺了皺眉疑惑地問道:“住持您不知康大人身體痊愈還參加了科考考取功名了嗎?”


    老住持歎了口氣,“確實聽說了,可老衲當時外出去了白馬寺,沒來得及為康施主念一念平安經,十分可惜。”


    探子心裏咯噔一下,也許正是因為老住持外出了,才逃過被滅口的劫難。他小心地問了一句,“當年寺裏是否出過什麽事?”


    老住持本來淡然的神情出現了崩壞,他滿目通紅地點了點頭,“貧僧當年迴到寺裏時,好些彌陀都因為吃了不幹淨的東西去往了西天,老衲當時深覺不對報了官,可是並沒有查出什麽來。”說完拭了拭流出來的眼淚。


    果然,隻要是見過康道的人都難逃一死。


    探子忙拿出了那幅康道的畫像給住持看,“住持可見過他?”


    住持接過畫像看了又看,搖了搖頭,“似乎從未見過這人,沒有印象。”


    探子收迴了畫像,衝老住持雙手合十拜了一拜,“今日多謝住持,叨擾了。”


    老住持迴了一禮,口中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他們拜別了住持又迴到了城中清清楚楚地打探了一番當年的事,去了那藥童的家又確認了一下畫像上的人,甚至沿著靈祈寺到城中的路上巡了一番。因為據百姓所說,康道迴來時康家已經被燒起來了。那時候所見到的康道,便已經是現如今這位“康道”了。他們試圖在那一路尋一尋可有什麽線索,但時間過得太久了,幾乎沒有可能再尋到。


    而老住持口中的康道那位朋友,也從別人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直說是一位外麵來的商人,具體怎麽和康道成為朋友大家都不知道。而後那位朋友時常到康家拜訪,但都沒人再記得他的真麵貌,隻道是這人一直會戴上帷帽。等天色已經黑透,探子們這才悄悄又返迴了南境。


    他們不知道的是,從他們進入寺院,便有一雙眼睛時刻注意著他們,而後又跟隨著他們輾轉在了城中各處。


    “主子,事情就是這樣。”探子向賀南衍匯報道。


    賀南衍坐在主位,旁側站著洛白,他放在桌案上的手點了點,臉上布滿冷意。“沒想到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這樣的事,這撫溪烏藥一脈果然狠毒。”


    “偷梁換柱,燒死康家上上下下五十口人,禍害了寺院彌陀將近十人,還加上那些見過真正的康道的人,真是心狠手辣。”洛白與賀南衍如出一轍的冷了臉,心中氣憤不已。


    賀南衍看向湛槿初他們遣來的暗衛,“這些事情務必一一轉達,等她們幾人再把證據和證詞整理一下你一並帶去。”


    “是,將軍!”暗衛抱拳道。


    “相隔的時間實在太長了,如今若是沒有那位假康道的招認,根本無法還這些死去的人一個公道。還有那被替換的康公子,也許也是一方枯骨被隨意埋在某個角落,遙遙望著被燒毀的家和那些無辜的家人。”洛白心中唏噓不已,感歎道。


    賀南衍轉頭看向洛白,歎了口氣,“也許,我們的守衛還需要再嚴密一些。”若是查得更嚴密,那些人就不會被放進大荊,禍害百姓。


    “沒辦法,就算查的嚴又如何,他們人畜無害的進來,誰又能知曉他們的內心行幹些什麽。康公子之所以把他當成了朋友,肯定也是因為假康道給他印象很好。”洛白抱著劍開口道,他們也隻能歎一句人心不古。


    第二日送走了暗衛,賀南衍和洛白又開始了一日複一日的巡邏、拉練,直到傍晚用膳時兩人才得以好好說上話。


    自從知道洛白的心思後,賀南衍其實一直都有心躲著洛白,但再怎麽說,洛白還是他的親衛,一直會在他旁側。他時不時會不經意看向洛白,觀察了一次又一次,在洛白快轉頭發現時他又迅速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


    第二節


    可賀南衍知道,再怎麽樣,他對洛白的心態也慢慢發生了變化。夜深人靜時一個人躺在床榻上,會時不時地想起那個夜晚洛白那個小心翼翼又克製吻,那個讓他驚訝不已的吻。也正因如此,他看向洛白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多到自己都覺得自己魔怔了。迴南境這麽久,不知為何,他越來越覺得洛白長得很好看,會一不小心就盯著他的身影,當自己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時又嚇得連連搖頭試圖晃走這些可怕的想法。


    “主子,睡吧,天色晚了。”洛白替賀南衍整理著床榻,映入賀南衍眼中的是他那勁瘦的腰彎著,臀翹的厲害,還有那精致的張娃娃臉,若不是在這南境整日風吹日曬,定然更是嫩得像個孩子。賀南衍看著洛白的側臉,這臉越看越和家裏的龍鳳胎弟弟妹妹出奇的相似,一樣的嫩。他心中不禁突然升起了濃濃的罪惡感,連忙搖了搖頭,幹咳了幾聲,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洛白莫名其妙的起身看著他,見他咳嗽又給他倒了杯熱水,“可是受了風?需要請軍醫嗎?”


    “不用不用,不小心被口水嗆到了而已。”賀南衍喝了一口熱水,垂下眼眸蓋住自己尷尬的情緒。


    等洛白迴了自己的住處,賀南衍才長籲了一口氣,整個人往床榻上一躺,試圖平靜自己的心。他就那麽橫躺在床躺上,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屋頂,整個人陷入了呆滯。若是被平日裏那些都尉和士兵們看到,定然會大為驚奇。


    “我到底該怎麽辦?唉......”賀南衍抓了抓頭發,眼睛閉了起來,心裏煩悶的想大吼一聲。


    洛白出門的那一刻,眼裏的亮光消失了一瞬,主子應該是察覺到了。他往屋裏走的腳步頓了頓,苦笑了聲,接著十分不自然地走起來,身上的籠罩的光彩都黯淡了許多。


    隻要主子不揭穿,他就能一直厚著臉皮待在他身邊。從喜歡上主子的那一刻,他就料想過了被主子厭惡,甚至支走,如今也隻不過是在自己的小心思裏等著那夢被徹底戳破。就算明日主子就跟他說出讓他離開的話,他也能欣然接受,不是嗎?是嗎?嗬嗬,人果然最會犯賤。


    黑暗中,月光透過窗戶照射進洛白屋子裏,分了一縷打在那張一直維持著孩子般可愛的臉上,似乎有什麽晶瑩的東西從臉上滑落下去,無聲地落在枕頭上暈染開來。


    然而不知為何,就算進入夢中洛白也不打算放過賀南衍。賀南衍看著夢中被他說了重話哭的梨花帶雨的洛白,那精致的小臉掛滿了晶瑩,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也不知為何心開始疼痛,手不自覺地把人摟進懷裏安慰了起來。緊接著,夢中的賀南衍看著近在咫尺的紅唇,不知道想了些什麽,就這麽湊了上去。


    轟!睡在床上的賀南衍突然睜開了雙眼,眼睛驀然瞪大,怎麽會......怎麽會做這樣的夢......賀南衍把被子一掀,試圖讓冷氣讓自己那顆不受控的心髒平穩下來,在那寂靜的夜色中,他聽著那劇烈的心跳聲久久不能平息。他的手握緊了拳頭,片刻後無力地鬆開來。


    第二日清晨,還未等洛白過來,他便已經起來穿戴整齊。打開屋門那一刻,與正好端著水過來的洛白直麵對方。賀南衍又幹咳了聲,側身僵硬的靠在門上,讓洛白進屋,耳根子已經爬上了紅暈。


    “主子,洗漱吧。水還有些燙,給。”洛白一臉平靜的做著平日的事情,把巾帕擰幹了遞給賀南衍。


    “啊?好!”賀南衍剛剛發了呆,反應過來後接過了巾帕,把自己整張臉放進巾帕裏,使勁的皺了下眉頭。


    洛白等他洗漱完,快速地把東西收拾好,“主子要先過去練武場嗎?我今日便去巡邊吧,就不和你一起過去了。”他拿著東西往屋外走的時候說了一句。


    賀南衍聽到立即抬頭看向他,這是洛白第一次主動要和自己分開走,怎麽迴事?但他也沒有多問,就那麽看著洛白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一天的忙碌讓兩人沒有想著對方的時間,洛白策馬在營地外幾裏的地方慢慢走著,時刻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洛校尉今日怎麽沒和衍將軍一起呢?”身邊的士兵好奇地開口問道。


    “今日兩邊都有事,便不在將軍身邊守著了。將軍功夫比我好,離了我也能保護好自己。”洛白笑了笑說道,心中的苦澀隻能自己往肚子裏咽下。


    身旁的侍衛看了他一眼,“總感覺洛校尉您今日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哪裏不對勁兒。”他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洛白壓製住心中的雜念,笑著說道:“隻怕是你怪,我倒沒覺得自己哪裏怪。快走吧,尋完這圈我們就往迴走,天快黑了。”說完他策馬加快了些速度往前而去,其他人也一起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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