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號,周二。


    銀月都十一區的修複工作還在繼續,洪水帶來的損害,對於百姓,尤其是低層住宅打擊很大。


    這些工作,大部分由秩序局負責。


    這幾日秩序局因財政空缺,發起了社會各業捐款,雖然內部人都知道,是秩序局局長奧斯汀·西蒙天天泡往生酒吧敗光的。


    也有人說奧斯汀·西蒙之前在往生酒吧狠狠地賺了一筆,似乎是因為某個橫空出世的街頭小子,一個叫喬淵的瘋子,在女傳奇玫瑰的規矩下,殺了兩個烈陽信徒,還在烈焰術士的追殺中活下來。


    財閥和大型企業一向並不在乎百姓死活,十一區的官府,基本上被秩序局兼任。


    各地的治安署都受秩序局管轄。


    而餘燼,更像是欽差大臣,不受地區管轄,直達銀月都第一區群星會的指示。


    這一場戰爭,讓很多人對於秩序局報有微詞,不少百姓都在抗議捐款,甚至給銀月都第一區舉報秩序局局長奧斯汀·西蒙挪用公款喝酒。


    胡圖今天上午捐了幾百塊錢,他身上實在沒錢了,他的父母都在威倫工業區邊緣的老房子,也遭遇了洪水,好在並非在一樓,影響不大。


    昨晚的電話,他的母親說受到了一群灰色鬥篷成員的幫助,殺了一隻,從水裏冒出來的大老鼠,有500斤的老母豬那麽大。


    給他轉了一千塊錢,讓他能捐就捐一點。


    受人恩惠,當還之。


    胡圖問了才知道,母親原本想把那些錢給那些灰色鬥篷的人,但那些人不要。


    母親還和他說,前段時間,的虧一個身穿灰色鬥篷的大叔,帶著牛仔帽和墨鏡,把塔克大水庫附近一顆黑色的蛋給消滅了,不然那蛋汙染了水庫,他們方圓百裏的吃水問題都要遭殃。


    灰色鬥篷,胡圖已經知道那是餘燼的人。


    而帶著牛仔帽的大叔……


    那是喬淵!


    他永遠忘不了自己被薩蕾·蓋爾那個老太婆挾持,自己被掛在巨大黑色蠍子的尾勾上的那個晚上,在巨大的浮空車大燈照耀下,那個手握藍色太陽的身影。


    胡圖越發苦澀,塞恩集團的員工,基本上沒有幾個捐款的,他索性也就沒有提。


    他過去不懂,為何很多人走進社會就變了。


    他現在似乎也變了。


    捐款本身不是什麽遮遮掩掩之事,卻因為大家好像都不想捐款,都不喜歡捐款之後。


    讓他的行為,變得格格不入!


    尤其是他們研發部,隻有自己一個捐款,這種割裂感更是強烈,胡圖一個字都不敢提。


    生怕被同事當成異類看著。


    此時下午,胡圖聽的同事議論,都說秩序局是無底洞,局長奧斯汀·西蒙是酒鬼,情場老手,所有捐款的錢最後都會落在這個老混蛋的口袋裏。


    他忽然又有點後悔。


    又想起母親的話,想起喬淵在塔克大水庫的作為,他心底的掙紮更多。


    “我已經在塞恩集團紮根,何必還要去當什麽永夜信徒,比起漫長的機甲,魔藥確實來的更快,可那不是我的夢想,不是我想要的,隻是…隻是和喬淵的落差,產生的自卑心理吧。”


    這十來天他一直在掙紮,直到今天,胡圖的目中逐漸明白了什麽。


    他太在意了,太過在意了。


    被“媽媽”那天激將法的晚上,讓他迷失了。


    迷失在自卑裏。


    少頃,在廁所單間摸魚的胡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不知為何,今天辦公室裏的氣氛有點壓抑。


    廁所裏的燈忽然閃爍了一下,暗淡了幾分。


    胡圖抬起胖胖的臉,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一陣優雅的高跟鞋聲響走進男廁所。


    “誰這麽變態啊?”胡圖揉著臉,暗想不會是女生誤入男廁所吧。


    高跟鞋的聲音停了下來,伴隨那越來越暗的燈,一抹莫名的驚悚從胡圖心底浮現。


    “誰?誰啊!”胡圖有點哆嗦。


    他感覺廁所裏的溫度都變得冰冷,仿佛陷入到的暗無邊際的永夜。


    “小…小爺搞機甲的,什麽牛鬼蛇神…有…有本事出來!”胡圖吸著涼氣,喊了兩聲給自己壯膽。


    吱呀,單間的門被拉開。


    一位裙擺緊貼,勾勒出傲人身段的黑紗女人,抿起黑色的嘴唇,眯著勾人的微醺雙眸,抬著蔥白的下巴,嫌棄又誘惑的打量著胡同。


    蹲坑的胡圖。


    正是黛芙妮·赫拉。


    廁所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胡圖的眼珠子睜老大,嘴張著,目瞪口呆的僵住了,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媽媽”出現在這裏。


    他想喊喊不出,想說不知道說什麽,最後迅速的捂住臉,羞愧難當。


    “呦,還是個雛兒。”


    黛芙妮·赫拉哧哧的笑著。


    “我我我…為…為什麽啊!”胡圖想不明白。


    “還在掙紮麽,這麽優柔寡斷。”


    黛芙妮·赫拉打了一個哈欠,像慵懶的黑貓,衝胡圖搖頭道:“機甲?嗬,機甲造出來是屬於塞恩集團的,不是你的,可成為升華者,一切都是你的。”


    胡圖愣在原地,尷尬又費解道:“為什麽一定是我,我這麽普通,為什麽這麽在意。”


    “誰說你普通了?你的朋友說你普通嗎,”黛芙妮·赫拉並不打算放過胡圖。


    這是她計劃的一部分,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把胡圖引入司命途徑,成為永夜教會的點火人,是她十足期待的畫麵。


    兄弟反目,兄弟相殘,兄弟死鬥!


    實在是太美妙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喬淵的錘子。


    “……”胡圖又陷入沉默。


    在之前他甚至已經擺脫了掙紮,他不想去永夜教會,他隻想在賽恩集團好好的研發機甲。


    這一刻,又動搖了。


    有那麽一瞬,他非常討厭自己,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沒有主義,任人左右的蠢貨。


    可黛芙妮·赫拉說的沒錯,機甲屬於公司,而升華則完全屬於自己,孰輕孰重啊。


    他分不清,他一點都分不清。


    “你在外麵待的太久了,明後幾天抽個空,來永夜教會吧,帶你觀賞觀賞。”


    黛芙妮·赫拉笑眯眯開口。


    胡圖掙紮了一下,歎氣道:“我現在實習,我我我請不了假,隻有周日才會放假。”


    “那就這周日好了,今天是周二,五天之後,帶你好好的參觀參觀,讓你知道成為升華是多麽美妙之事,絕對比什麽賽恩公司要好上千白倍。”


    ……


    紫水晶山,地下兩公裏,岩漿區。


    舊神的巢穴,以及身披黃衣的烏鴉,給喬淵他們帶來極為強烈的震撼。


    黃衣之鴉的出現,然後四肢的沙蟲,熔岩變色龍都躁動起來,又極為尊敬的匍匐著。


    喬淵眉頭緊鎖,這黃衣之鴉分明和夢中夢裏的烏鴉,都是暗金色的鳥喙,氣息卻完全不同。


    極為古怪。


    隻見塗山霖和艾利克斯都變得非常狂熱,像見到了主,見到了天堂。


    阿普是早早的,嚇得瑟瑟發抖的躲在他身後,一個字不敢說,一口氣都不敢喘。


    作為十二新神之一,黑夜之母的信徒,被舊神發現,隻有死路一條。


    喬淵凝重中,看著塗山霖走上前去,即使他明白塗山霖成為先驅者,接近舊神是為了救對方的娘親,是為了借助舊神的力量。


    塗山霖的目光已然變得純白純白,瞳孔裏並沒有再出現綠色的火焰,艾利克斯也是一樣。


    他們倆仿佛朝聖一般,要獻身於造物主!


    伊迪則是在阿普的後麵不斷的記錄著,也非常的狂熱,似乎要記錄下舊神的所有。


    “是…偉大的黃衣之王麽。”


    塗山霖興奮又有些古怪,傳說中黃衣之王的善良的舊神,居住在哈瀝之湖,與克蘇魯是兄弟。


    不知為何出現在這裏,還是烏鴉的模樣。


    可那氣息無措,那就是傳聞中的黃衣之王。


    如果可以借助他對方的力量,或者得到對方的一些恩賜,那麽九曲狐山的封印,那來自另一位舊神的災難,就有了化解的可能!


    娘親就有救了!


    塗山霖恭敬的走上前,衝黃衣之王躬身,讚美道:“偉大的黃衣之王,我是虔誠的先驅者,我追隨您的痕跡,聽聞您的傳說,並渴望獲得您的幫助。”


    艾利克斯說著差不多的話:“永恆不滅的黃衣之王,我每日無不想念您,您是舊神之光,是群星之耀,我願追隨您的腳步,完成救贖!”


    化身烏鴉的黃衣之王淡漠的看向塗山霖和艾利克斯,那先驅者的身份值得它看去一眼。


    很快,它又緩緩抬起烏鴉腦袋,看向了喬淵。


    一道淩厲如星空粉碎的目光,震得喬淵神魂顫栗,似要生生融化,前所未有的危機!


    喬淵茫然中,隱隱感覺黃衣之王並未針對自己。


    可對方的目中,帶著極致的毀滅,仿佛太陽爆炸一般,在自己要被完全磨滅的一刹,一抹赤紅若斬破了寰宇,帶著無可匹敵的力量,轟轟降臨!


    黑色的裙擺遮蔽了喬淵眼前的一切,銀白長發取代天地,恐怖的神明威壓橫掃整個紫水晶山。


    霎時,塗山霖,艾利克斯,伊迪,阿普通通暈倒過去,岩漿區所有的沙蟲和熔岩變色龍更是暈死。


    除了喬淵在大口喘氣,連岩漿都安分下來。


    “深淵劇變,你究竟吞了多少個舊神,吾不在乎,可你竟敢動我的使徒,你該死!”


    女武神敖蔓蔓冷酷無情的抬起赤紅長劍,轟的一聲,劈出一劍,赤色的劍光一瞬蔓延十裏。


    無論那黃衣之王如何退避躲閃,哪怕是閃避到很遠的右側,或是左側,地底的路都會隨著劍光而不斷修正!


    喬淵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雙眼看的幹澀脹痛,似乎若非是使徒的身份,他的眼睛會直接爆開,接著是腦袋,根本無法承受。


    他發現,不是天地因敖蔓蔓的劍光而改變,而是在敖蔓蔓一劍劈落的刹那,已然改天換地!


    再沒有左右之分,高低之分,整個世界仿佛變成了永無止境的長廊,隻有向前的一條線。


    就像從一維探索二維,永無盡頭的直線!


    無論黃衣之王怎麽躲,哪怕在岩漿裏繞圈,都還是直線,隻有直線,要麽永遠的躲避下去。


    要麽,唯有迎接敖蔓蔓的劍光!


    喬淵的心髒嘭嘭直跳,他一直覺得神明也不過是更強大的升華者,這一刻才發現。


    彼之浩陽,我如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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