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聶尹瑾的駕駛中,朝著前方趕去。


    馬車車廂中,白魚跟樂小天相對而坐,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聽到白魚講述自己的遭遇,樂小天也是怔了怔,不知道如何安慰。


    心裏想的則是:自己二人作為夫子的學生,不考取功名,進入朝堂的話,也就算了。可一旦進入那名利場中,到時候,就夫子學生這一層身份,還不知道被如何針對呢?


    現在的你,想繼續讀書,可真到了被針對的時候,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心裏雖然是這樣想的,可樂小天可不能將自己的心裏話直接說了出來。


    樂小天笑了笑,安慰道:“不管如何吧,你能不靠家裏的支持,走到今天的地步,說明你的能力是沒得說的,而且,作為夫子的學生,你能靠自己的能力,得到前往縣學上學的機會,就已經證明你已經很了不起了。”


    白魚聽到樂小天的話,眼睛裏的黯淡少了很多,他抬起頭,用著希冀的目光看向樂小天,說道:“真的是這樣嗎?”


    樂小天也不想打擊他的自信心,順著他說道:“那是肯定的啊,你想想看,夫子有那麽多的學生,為什麽最後是我們兩個進入縣學,還不是因為我們優秀嗎?”


    樂小天頓了一下,看向白魚,堅定道:“而且,你不知道吧,讀書可是很花錢的,你家裏不想讓你讀書,可能隻是怕你把家裏為數不多的錢財,花得一幹二淨,可既然,你選擇了這條科舉路,而且,你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免費進入縣學讀書的機會,說明你是有能力的。”


    “那你到時候,考個秀才的功名,給你的父母看一看,不就得了?而且,我聽說,考上秀才後,就是靠朝廷供養的,每個月都有幾十斤的糧食呢,到時候官府派人送到你家,讓街坊鄰裏看一看,別人讀書都是花錢,你讀書是賺錢,到時候,你父母臉上也有光啊?”


    白魚聽著樂小天的話,眼神裏的光,也是越來越亮,聽完了樂小天的話後,更是重重的一點頭。


    樂小天看著白魚,心裏止不住的打鼓。


    完了,可別又忽悠瘸了一個。


    自己隻是想給白魚點自信心,讓他別那麽沮喪,這才喂了點心靈雞湯給他,可別一不小心又喂出來了個範進一樣的死腦筋吧。


    樂小天的默默的在自己心中祈禱。


    馬車裏樂小天熱火朝天的喂著白魚心靈雞湯。


    馬車外,聶尹瑾趕著馬車,行駛在官道上。


    這條官道是連接著縣裏跟汀河鎮的主要交通道路。


    汀河鎮的上級是一個叫做大磐縣的縣。


    而汀河鎮則是屬於大磐縣下的一個小鎮子,像這樣的鎮子,一共有十來個。


    而汀河是除了官道外唯一連接兩地的方式了。


    汀河的上遊是汀河鎮,下遊則是大磐縣。


    因為汀河鎮的水流不是很大,沒有辦法過一些大型的船隻,因此,官道就成了兩地之間往來的主要方式了。


    而且,大磐縣的地理位置在大楚的西邊,類似於後世四川的地理位置。


    現如今,大楚的主要敵人是在北方的金兀帝國,大楚的西麵並沒有什麽像模像樣的敵人。


    所以說,這條官道,並不是主要的官道,朝廷當時修建這條官道,也隻是想加強一下朝廷對於各地的聯係。


    長久以來,這條官道如同廢棄了一般,並不當作傳送軍情使用。


    現在的氣溫還是很低,再加上又屬於剛剛過完年的時間,因此,這條路上,就隻有樂小天所在的一輛馬車。


    馬車吱悠悠的前進著。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樂小天坐在車廂中,都聽到了縣裏那若有若無的叫賣聲。


    行駛了這麽久,待在這密閉狹小的車廂中,樂小天也覺得有點氣悶。


    趕了這麽久的路,樂小天也在心裏估摸著走了多少路了。


    聽到叫賣聲後,樂小天用自己的全景地圖看了一眼,發現前方,有一座大城。


    樂小天精神一震,說道:”可算是到了,白師兄,我出去透透氣,你在這坐著。“


    說著,也不等白魚的迴應,樂小天伸手拉開了車廂的門,走了出去。


    馬車的行駛不是很快,樂小天也不怕自己掉下去。


    出了車廂,樂小天走到了另一邊車轅的位置,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聶尹瑾扭頭看向他,問道:“怎麽不在車廂裏待著了,外麵這麽冷,也不怕得了風寒?”


    樂小天笑道:“聶先生,在車廂裏待著悶了一些,想著出來透透氣。”


    樂小天指了指自己的帽子,說道:“裹著這麽嚴實,不會得風寒的。”


    聶尹瑾看了看樂小天,也沒多說什麽,便由著他了。


    樂小天見聶尹瑾沒有說話,便看向了馬車的前方。


    目光所及,樂小天看到了一座青灰色的城牆。


    前世見慣了百米高樓的樂小天,看到後並沒有大驚小怪的,而是在心裏,默默的跟自己待了一年的汀河鎮做比較。


    縣城就是縣城,就單單城牆跟鎮上就沒有辦法比。


    汀河鎮的城牆,就是一個小土牆,高也不過三米,經過了這麽多年的風吹雨淋,早就殘破不堪了。


    而樂小天現在看到的城牆,全部都是灰磚建築而成,高度在六米往上,而且,並不是垂直坐落在地上的,而是有一個角度。


    不止是高,就連長度,也比汀河鎮的土牆長很多。


    樂小天沒有用自己的全景地圖看,而是用肉眼看去,一眼都望不到邊際。


    很快,馬車就到了城門口。


    大磐縣的城門口,不像汀河鎮一樣,沒有人看守。


    城門的兩邊,有著幾個穿甲軍士筆直的站在兩邊。


    用他們那銳利的如同鷹隼的目光,審視著路過的每一個人。


    城門口除了那幾個站得筆直的軍士外,還有兩個士兵,檢查著每個人的路引戶籍。


    樂小天他們的馬車,跟著人流緩緩地前進著,很快就輪到了他們。


    聶尹瑾早早地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小本本一樣的東西。


    等到那軍士上前來之後,不等那軍士開口說話,便直接遞了過去。


    那軍士是個識字的,接過了,翻開看了看,核實了一下後,便畢恭畢敬的將那小本本給了聶尹瑾,便直接放行了,連馬車的裏麵都沒檢查一下。


    樂小天好奇的看著聶尹瑾,聶尹瑾也沒有解釋,笑著將那個小本本放迴了自己的口袋。


    樂小天去年一年在夫子那裏看了很多的書籍,自然知道,那軍士檢查的是什麽。


    無外乎,就是戶籍,還有路引了。


    這兩者的區別很簡單,戶籍是戶口本一樣的東西,路引就是高速路的etc。


    戶籍是當地的,有戶籍就可以出入縣城。


    戶籍不是當地的,有路引的也可以出入縣城。


    樂小天看著聶尹瑾將那個小本本的放入自己的懷中。


    可能是聶尹瑾沒有解釋的原因,樂小天盯的認真了些。


    透過聶尹瑾的指縫,樂小天看到了那小本本的上麵有著學籍兩個字。


    樂小天心裏猜想,或許這就是那軍士畢恭畢敬的原因。


    樂小天心裏還在感慨讀書人的地位高呢?


    就見馬車駛過了黑黑的厚厚的門洞,走到了縣城的街道上。


    街道上的人很多,從人口密度來看,樂小天覺得比過年前的那幾天,汀河鎮人最多的時候,還要多一些。


    不愧是縣城,小販的叫賣聲,購買東西時討價還價的聲音,此起彼伏,隨著馬車的前進,食物的香味也鑽入了樂小天的鼻孔中。


    街道上的人也多了起來,馬車很大,人們看到後,也是紛紛避讓。


    可人多啊,就算是避讓,也很慢,於是乎,馬車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或許是真的引起了民憤,樂小天竟然聽到了有人抱怨的聲音。


    這抱怨的聲音,不算小,能清晰地的傳入他的耳朵,那自然也能傳到聶尹瑾的耳中。


    樂小天扭過了頭,看向了聶尹瑾,想看看他是什麽反應。


    可轉頭看去,聶尹瑾的反應,讓樂小天大跌眼鏡。


    他竟然在道歉。


    雖然,聶尹瑾並沒有直接開口說話,可他那歉意的目光,賠笑的臉,以及不斷低下的頭,無一不是在顯示,他在道歉。


    他在向這些百姓道歉!


    說好的讀書人,高高在上呢?


    說好的百姓,懼怕讀書人呢?


    怎麽反過來了?


    合著,讀書人也是欺軟怕硬?


    樂小天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跟隨著父親上鎮上售賣貨物時,遇到的那個讀書人,那個時候,自己的父親連進涼亭,都不能進去,隻得在路邊,尋了一個涼快的樹下休息。


    樂小天覺得心裏很酸,酸到樂小天想哭。


    還不待樂小天問出自己的疑問,聶尹瑾捏住了樂小天的頭,一起按了下去,低下頭,向那些百姓,表達著歉意。


    聶尹瑾沒有注意到,低下頭的瞬間,樂小天的眼中有一滴眼淚飛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樂小天不想在聶尹瑾前麵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麵,趁著低下頭的一瞬間,樂小天用衣服,飛快地在眼睛上,抹了一下。


    好在這樣的道歉,並沒有持續多久。


    馬車很快就駛離了主要的街道,拐到了另一條沒有多少人的街道上,最後停在了一個白牆灰頂的宅子外。


    樂小天抬頭看去,看到這處宅子的大門很寬,黑色的桐油刷過的門,反著光亮,向上看去,能看到一個巨大的牌匾,上麵用楷書寫著三個大字:縣學堂。


    黑色的牌匾上燙著鎏金的大字,讓這座宅子看起來就極具威嚴。


    聶尹瑾駕著馬車穩穩地停下後,他便率先的跳了下去,拉著韁繩,將馬車拉到了專門停車的地方。


    將手中的韁繩拴在了駐馬樁上後,用力的拉了幾下,確定馬不會掙脫後,便走到了馬車旁邊。


    伸出手,將樂小天從馬車上抱了下來後,推開了車廂的門,看向裏麵的白魚。


    笑道:“白魚,我們到了,你把行李拿出來。”


    車廂內的白魚在進城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一行人已經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縣城。


    可從小養成的謹小慎微的習慣,他不想破壞自己在聶先生心中的印象,所以他沒有像樂小天一樣從車廂中走出來,甚至就連車廂門都沒有打開,隻是在車廂中聽著,想象著車廂外的一切。


    雖然,他聽著想著,可是他很羨慕樂小天,羨慕樂小天的敢做敢想。同時,悔恨著自己的膽小


    他在車廂中,可心思早就飛到了車廂外。


    見到車廂門打開,聽到聶先生的話後。


    他忙不迭的把車內地行李拿了出來,遞給了聶先生。


    聶尹瑾將屬於樂小天的行李給了樂小天後,反手將白魚的行李掛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等到白魚從車廂走了出來後,這才伸手將他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長時間的在馬車車廂裏,感受著馬車的搖晃,白魚腳踩在地上的時候,身體也是微微的有些不穩。


    白魚穩定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後,看向周圍。


    周圍身處學堂附近,並沒有攤販和做生意的百姓,早就不是剛才繁華的樣子了


    這也是他第一次的來到縣城,可周圍的景象,跟他腦海中的完全不一樣。


    環顧四周後,他不免有些失望。


    樂小天看出了他的失望,走到他的身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沒事,以後的時間有很多,我們先安頓好,等有時間,我帶你去那邊熱鬧的地方看一看。“


    聽了樂小天的話,白魚的失望一掃而空,看著樂小天臉上的笑容,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白魚看著樂小天這麽有主見的樣子,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聶尹瑾已經邁步走到了縣學堂的台階上,站在大門口,看向還在馬車旁邊的二人,說道:“嘀嘀咕咕,說什麽呢?還不趕緊跟上?”


    樂小天拍了拍白魚的肩膀說道:“走吧!”


    說著,便邁步走去,白魚愣一愣,連忙快跑幾步,跟了上去。


    三人前後進入了縣學的大門,聶尹瑾帶著二人沿著房簷下走著,沒幾下的功夫,就把白魚繞暈了。


    至於樂小天,他在剛進去縣學堂的大門的時候,就第一時間用全景地圖,將整個縣學堂的都掃描了一遍。


    可以說,他現在在縣學堂裏麵,閉著眼走也不會迷路了。


    沒一會的功夫,聶尹瑾帶著二人最終走到了一處房間門外,便推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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