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希醒來時,病房裏空無一人,四麵環繞一圈全是白牆,唯一的窗戶還被裝上了防護欄。


    睜開眼麵對這一切的楚希,忽然對這樣的環境很陌生。


    她靜靜的從床上坐起來,眼裏全是茫然跟虛弱。


    不過片刻過後,她就接受了這樣的變化。


    楚希拉開被子,赤腳從床上坐起,一張小卡片隨著她起身的動作從床邊滑落。


    “噠~”小卡片接觸地麵後,發出一絲細小的聲音。


    楚希被聲音吸引朝著地麵上看了眼,隨後慢慢的蹲下去,撿起那張原本放在床邊的小卡片。


    她看著上麵的字,嘴裏喃喃自語道:“到達夢裏的地方。”


    她沒有在意曾經遺失的小卡片,為何現在會出現在這裏,就像她不在意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間病房裏一樣。


    停頓了一會後,病房裏又響起她一個人的聲音,“還能迴到那時候嗎?我隻是我。”


    她垂下拿著卡片的手,一步一步向著有陽光的地方走去,在觸到陽光的那一刻,她伸出蒼白的手去感受陽光的溫度。


    楚希的嘴角輕輕動了一下,久違的一絲笑意從她嘴角溢出,是那樣的溫暖。


    此刻的楚希像過去與林醒相遇時,是那樣的純淨美好,眼神不帶任何一絲雜質。


    過去林醒這樣形容過楚希,說她是從天堂墮落凡間的天使,來人間走一遭,最後還要迴到天上去。


    然而這樣的楚希有多久沒出現過了呢?


    “咚咚”一陣敲門聲。


    楚希隻是輕輕地側了側頭,還維持著之前的動作,她沒有迴過頭,似乎對一切都不太關心,也不關心走進來的人會是誰。


    夏楠拿著藥走進病房裏,見到楚希的舉動後,眼裏閃過一絲訝異,但又很快收斂了自己的神情。


    夏楠走過去,將藥放在床邊的桌子上,她直了直身體,轉頭朝著楚希的背影說道:“你醒來的剛好,把藥吃了。”


    楚希沒有迴答,她緩緩地收迴暴露在太陽底下的右手。


    過了一會,才聽到背對著夏楠的楚希說:“我想出去走一走。”


    夏楠疑惑地看了看今天的楚希,跟以往的楚希大不相同。


    以前不管如何勸慰,楚希都不願意走出這間病房,甚至像今天這樣觸摸陽光的場景都從未有過。


    給人一種感覺,這不像是過去的那個楚希。


    不過她現在有走出病房的想法,就表示此刻她的症狀是好的,夏楠試著引導她,“來,把藥吃了,我等會帶你出去走走。”


    楚希轉過身,雖然沒有表情,但臉色是柔和的,不像之前那樣具有攻擊性。


    她一言不發的走到床邊的桌子前,慢條斯理的拿起藥放進嘴裏,喝了幾口水才把藥咽了下去。


    吃完藥後,楚希開口詢問,“現在可以帶我出去了嗎?”


    夏楠心裏意外她的配合程度,隨即點頭示意,“可以。”


    楚希嘴角揚起了一點弧度,看樣子心情好像還不錯,她越過夏楠走在前麵,在快要接近門口時,她停住了腳步。


    原本跟在後麵的夏楠同樣頓住,她看著楚希的背影,剛想問點什麽。


    楚希忽然就出聲了,她說:“夏醫生,我突然又不想出去了。”


    她轉過身,語氣跟表情跟剛剛看到的楚希一模一樣,可眼神卻不一樣了。


    一瞬間,她仿佛迴到了那個抗拒一切的楚希,眼裏不再是不含一絲雜質,而是複雜的讓人看不透。


    麵對楚希的轉變,夏楠之前猜測的那個想法,在楚希奇怪的反應下得到了證實。


    楚希患有精神分裂症。


    可奇怪的是,她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這也讓人分辨不出到底哪個才是她真實的性格。


    楚希再一次越過夏楠,而這次是走迴到床邊。


    夏楠在一旁看著她,隻見她坐迴到床邊,“唰”的一下,將手裏一直拿著的小卡片撕碎,最後當成垃圾扔到垃圾桶裏。


    這種性格才符合在病房裏待了三年的楚希。


    她發作的時候瘋狂,不發作的時候溫順,但不與人親近跟溝通。


    但剛剛提出要出去外麵走走,那短暫時間裏的楚希,是夏楠在這三年裏從來沒看到過的。


    楚希身上有太多別人看不懂的事情,如果楚希患有精神分裂,那麽那個才是她的主人格,還有她分裂了多少個人格呢?


    這些在夏楠看來,都還是疑問。


    夏楠嚐試著跟楚希再一次溝通,“今天陽光正好,陪我出去走走怎麽樣?”


    楚希將注意力從垃圾桶移到夏楠的身上,她靜靜看了一會才說:“我累了,不想走。”


    說完後,她的視線重新轉到垃圾桶上,盯著被她撕碎的卡片看。


    夏楠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那張被撕的四分五裂的卡片散落在垃圾桶裏的每一處角落。


    能在這間病房裏留下東西的人,除了林曄沒別人。


    夏楠知道那張卡片是林曄留下來的,至於卡片裏寫了什麽她並不知道,而楚希為什麽要把卡片撕碎,讓她覺得好奇。


    她輕聲的問:“為什麽要把卡片撕碎?”


    原本夏楠並不抱有期待會得到迴答,但今天的楚希卻是異常的配合,不管她現在是處於何種狀態。


    隻見她說:“我討厭上麵的字。”


    楚希語氣的不悅,還有微皺的眉頭,似乎都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討厭上麵的字。


    “能跟我說說上麵寫了什麽嗎?我有點好奇耶。”夏楠試著把這當成一場普通的對話跟她溝通。


    但顯然,後麵的楚希不願意再配合了。


    最後,楚希靜靜地躺迴床上,閉上眼睛拒絕了所有的溝通,她又開始陷入自我的沉睡。


    夏楠麵對這一幕長籲了口氣,默默退出了病房,依然是毫無進展。


    等到夏楠離開病房後,楚希睜開純淨的眼睛望著白茫茫的天花板,眼裏又是一片茫然。


    不管醒來麵對多少次這樣的茫然,她依舊是一副習慣了的態度。


    不吵不鬧,不掙紮,默默地接受了。


    安靜的病房裏迴蕩著她一個人的喃喃自語:“我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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