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秦妤和皇帝神情未變,似乎並不意外夏泉會做出這番行為,兩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別的東西。


    手掌被鮮血浸染,不知出於什麽心情,蹲下身,抬手闔上了魏王尚未閉合的眼眸。


    不等秦妤和皇帝說什麽,隻聽到外麵兵戎相交的聲音越發的近,不過片刻,緊閉的大門便被打開,看到來人,秦妤才徹底鬆了口氣。


    是沈江,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少年。


    這還是秦妤第一次見他穿戰甲,本身就剛毅的人,此刻鎧甲染血,倒真有幾分沙場廝殺的將軍模樣。


    沈江一進門,視線就落在了秦妤身上,雖然知道殿下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但他還是止不住的擔心。


    確定對方無礙,沈江才收迴目光,看向皇帝,下跪行禮:“臣救駕來遲,望陛下恕罪。”


    換做往常,沈江未必會直接參拜皇帝,江南這一遭,他圓滑了不少。


    該給的麵子還是得給,秦妤什麽都沒說,沈江雖是她的人,可如今皇帝在場,就算她有心,也不能越過皇帝去。


    “愛卿快快請起,要不是愛卿來的及時,現在這禦書房還不知道是怎樣一番景象呢?”皇帝笑的和善。


    沈江其人他並未有過多少接觸,不過他是秦妤暗衛,想要策反一個暗衛出身的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皇帝也不會過多的在他身上花心思。


    “陛下過譽了。”沈江緩緩起身,卻並未抬頭看向皇帝。


    相較於沈江,皇帝則是更多的將目光放在了那個跟沈江一同進殿的少年人身上。


    少年一身戰甲,可身上卻一絲血跡也無,而且看著不過十五六的年歲,顯然不是軍營裏的將士。


    再者,少年周身氣度與那身鎧甲截然不符,反倒是像富貴人家出身的公子哥兒。


    “愛卿不同朕介紹一下,這位少年是何人?”皇帝這話看似是在問沈江,可他的眼睛卻看著秦妤,因為他很清楚,若是沒有秦妤的吩咐,沈江絕不會隨便帶人踏入這禦書房。


    而能讓他這姑母另眼相看的人,絕對不會是什麽普通人就是了。


    沈江垂眸不語,並未迴答,他不知殿下究竟作何打算,隻怕是會說多錯多。


    一手教導的孩子,秦妤如何能不清楚皇帝在想什麽,輕輕一笑,眸光落在乖巧地立在一旁的少年身上,朱唇輕啟:“還愣著作甚,難不成是見到兄長太過激動了,還不快給皇上見禮。”


    秦妤這一句話驚了在場的所有人,一旁的太監侍衛恨不得立刻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地裏,聽到如此辛密,他們焉有命在。


    與太監侍衛的驚恐不同,夏泉則是打量了柳晏一眼,便移開了目光,神情平靜的可怕。


    畢竟他也活不長了,秦妤和皇帝之間怎麽樣,與他無關,他要的隻是他們可以履行承諾。


    秦妤說的明白,皇帝如何能聽不出,她是在告訴自己,那個少年是父皇的兒子,他同父異母的兄弟。


    他的皇位來的容易,從來也沒什麽危機感,隻有秦妤手中的虎符是他的心腹大患,他雖然事事忌憚秦妤,但也清楚,秦妤想要坐上這個位置,需要付出的代價和時間都太大了。


    因此他從不擔心秦妤會篡位,這也是為什麽,他會毫不猶疑的和秦妤站在同一戰線,去先解決魏王。


    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弟弟和秦妤不同,他會和自己爭奪皇位,無疑是巨大的威脅。


    皇帝對於這個弟弟,心裏隻有深深的忌憚。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對方的身份,他的父皇明明隻有他一個兒子,時隔多年,怎麽突然又冒出了一個。


    但以他對秦妤的了解,就算秦妤真的想讓他從這個位置上下來,也不會將皇位隨便交給別人。


    更何況,秦妤同父皇之間的感情很深,秦妤可能在任何事情上說謊,可唯獨不會拿父皇來開玩笑。


    秦妤既然這麽說,這個少年十足十便是父皇的孩子,這一點毋庸置疑。


    相比之下,沈江和柳晏則是沒料到,秦妤會如此輕易的將柳晏的身份公之於眾,他們以為,她起碼要隱瞞一陣。


    率先迴過神的是柳晏,想著秦妤方才的話語,柳晏也不在遮掩,恭恭敬敬地給皇帝行了個禮:“秦晏見過皇兄,救駕來遲,敢問皇兄一切安好?”


    聞言,秦妤瞥了跪在地上的少年一眼,眸色略顯深沉,這孩子很聰明,她一點醒就知道該做什麽,看來距自己功成身退的日子也不會太遠。


    秦晏隻一句話,就讓皇帝啞口無言。


    皇帝本想借機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可對方明顯是話裏有話,他在提醒自己,他是這次勤王救駕的功臣,自己若是對他不利,便是小肚雞腸。


    大局為重,不能對功臣撒氣,皇帝現在就算有天大的不滿也得忍著。


    眼見皇帝氣的不輕,秦妤也不再繼續看熱鬧,緩緩開口:“宮內剛經曆了一場血戰,需要打理的事情還多,你們先下去將那些投降的軍士處理了,本宮還有事同皇上商議。”


    這話幾乎是在趕人了,沈江抬頭看了她一眼,想要留下,但卻被她一個眼神輕易喝退。


    待人走到門口,秦妤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般,囑咐道:“跟那些士兵說,隻要投降,一律恢複原職,既往不咎,至於將領,就地格殺。”


    士兵大多聽從將領的命令行事,有些最底層的軍士,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今日參與了一場政變,正真的偏向魏王的是掌管他們的將領,對於這樣身不由己的人,也沒必要趕盡殺絕,更何況,這些人本來就是皇家的軍隊。


    魏王的屍身被一同抬走,偌大的禦書房隻剩下了他們二人。


    房間內尚未消散的血腥氣,與兩人之間拔劍弩張的氛圍倒是十分相稱。


    皇帝心裏憋著氣,而秦妤則是想看看他能忍耐到什麽時候,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隻是互相盯著對方。


    年輕人心高氣傲,更何況心裏還壓著事兒,皇帝很快便堅持不住,對著秦妤質問:“姑母這是什麽意思?”


    “皇上此言何意?本宮怎麽聽不明白呢?”秦妤故作疑惑。


    “聽不明白?姑母都將人帶迴京了,現在就沒必要在和朕裝傻了吧!”皇帝氣急,幾乎什麽也不顧了,對著秦妤就是怒吼:“沒有姑母的命令,沈江敢堂而皇之地將人帶著!”


    “姑母放人入京,不就是想讓他從朕手上爭這個皇位嗎?”皇帝一雙眼睛盯著秦妤不放,聲音之大,幾乎是嘶聲力竭。


    一聲聲質問落入耳中,秦妤麵色平靜,眼底不見絲毫慌亂。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秦卓是皇帝不假,可在她眼裏,不過是個脾性頑劣,不服管教的孩子。


    “皇上這話可說錯了,本宮將秦晏帶迴來,不是因為別的,隻因他是皇兄的孩子,僅憑這一點,本宮就不能讓他流落在外。”秦妤這番話說的言真意切,一雙桃花眼裏還流露出幾分感懷。


    皇帝雖然在氣頭上,但理智還是在的,見她這副神色,竟然開始質疑起了自己的想法。


    秦妤和父皇之間的感情太深了,若換做是他,知道兄長尚有血脈在世,想來也不會任憑對方在外飄蕩。


    將皇帝的猶豫看在眼裏,秦妤眼底閃過一道暗芒,在他心頭又添了一把火:“皇上好好想想,本宮說句大逆不道的話。”


    “今日魏王逼宮,本宮若真的想讓秦晏取而代之,何不趁機直接殺了,直接讓他榮登大寶,又如何會同現在這般,站在皇上麵前,讓皇上指責本宮居心不良。”


    聽了這話,皇帝本就不堅定的心思逐漸開始動搖。


    秦妤的話並不無道理,這次救駕的都是她的人,她若是真的想讓這皇位換人來做,大可以直接殺了他,然後栽贓到魏王身上,自己也不用承擔弑君的罵名,又何必同他多費口舌。


    皇帝抬眸,正對上秦妤那雙透露著傷感和失望的眼眸,幾乎是瞬間,就相信了秦妤的話語。


    “是朕錯怪姑母了,朕給姑母賠個不是,還望姑母看在朕年幼的份上,莫要同朕計較。”皇帝語氣誠懇,倒是真心實意的同她表示歉意。


    “這事也怪本宮,是本宮沒考慮妥當,皇上誤會也是應該的。”秦妤也沒有步步緊逼,給了皇帝台階。


    果不其然,秦妤一服軟,滿足了皇帝的虛榮心,皇帝也不在抓著這件事不放,反而好說話了許多:“那一姑母看來,朕應該如何對秦晏?”


    秦妤知道,皇帝這話是在試探自己,自己教了近十年的人,怎麽可能真的沒有一點心計。


    “勤王救駕是大功,理應加官進爵,可對方再怎麽也是個皇子,要封的話便也隻能封王。”秦妤淡淡道。


    皇帝眸色暗了暗,剛要反駁,就聽秦妤又道:“他如今年歲還小,就算封王也不能上朝,皇上大可以給他一個親王的爵位。”


    “就算是救駕有功,封親王未免也有些逾矩了吧?”皇帝皺眉,對秦妤的說法並不認同。


    秦妤莞爾一笑,解釋道:“封親王確實是太高了,不過若是封賞的爵位不高,皇上難免要給他些權力,與其這樣,倒不如給他一個過高的爵位,杜絕他染指權力的可能。”


    皇帝了然,隨即又問道:“那沈江,姑母打算如何?”


    沈江是秦妤的手下,也是這次勤王最重要的功臣,給他的封賞自然不會低,可皇帝卻有私心,他不想讓秦妤的人得到太多的權勢。


    秦妤哪會不知道他的什麽主意,不過在沈江這一點上,她倒是和皇帝的想法一致。


    沈江的性子不適合朝堂,更何況,她從最開始的計劃,就沒打算讓他做一個權臣。


    秦妤勾唇一笑,眼底盈滿了笑意,語氣說不出的輕巧:“他的話呢,皇上也不用太過擔心,本宮替他向皇上求一道旨意,還望皇上應允。”


    “姑母請說。”皇帝神情有些慎重,他怕秦妤會借機攬權,但秦妤接下來的話,讓他意外的同時,也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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