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南下,沒驚動任何人,第二日上朝,皇帝也隻是象征性的問了幾句。


    不過幾日,犬戎使臣離京,不出所料,格根塔娜留在宮中,封貴妃,封號昭,雖不是皇後,可冊封的規製卻遠超貴妃的規格。


    格根塔娜受封後,不過幾日,秦妤就命廚房做了些吃食,換下朝服,便帶著高管家親自去了趟格根塔娜所居的朝華宮。


    自沈江離府,秦妤身邊便空了下來,高管家有心想安排個隨侍的婢女,可送過來的人秦妤不放心,都給打發了,高管家無法隻得自己頂上了這個空缺。


    勸過幾次,高管家仍舊堅持,秦妤也就隨他去了。


    皇帝對格根塔娜談不上喜歡,但也給足了她尊敬,吃穿用度堪比皇後,就連宮裏的擺件都是頂好的。


    秦妤一踏進宮門,沒看見人,先是聽見了一陣長鳴,聲音尖厲。


    腳步一頓,一雙桃花眼輕抬,本該肆意翱翔的雄鷹,如今卻困守在這一方殿宇,無論如何也飛不出重重宮牆 。


    聽見鳴叫聲,格根塔娜從宮殿裏跑了出來。


    格根塔娜褪去了原本的異族服飾,換上了繁重的宮裝,許是不習慣,她跑起來的腳步略顯磕絆,發間的珠釵也跟著搖晃響動。


    看到秦妤,小姑娘眼睛都亮了,不顧身後宮女的叫喊,拉住秦妤的衣袖,抱怨道:“這皇宮裏這不讓去,那也不讓去,我都要無聊死了。”


    “不但無聊,每天還要見那麽多人,簡直煩死了,如今你來了,我可算有個認識的人了。”格根塔娜喋喋不休的說著,就像是個在跟親人耍性子的小孩。


    秦妤輕輕一笑,沒說什麽,顯然對方這番話已然在她的預料之中,格根塔娜貴為貴妃,又是和親公主,宮中那些嬪妃自然想打探打探她是不是個好相與的。


    反倒是跟在格根塔娜身後的宮女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生怕因為她無禮的舉動而受到遷怒,畢竟長公主是出了名的嗜殺成性、喜怒無常。


    格根塔娜說了一陣,見秦妤的視線落在空中的雄鷹上,一雙眼睛神采奕奕:“這鷹威風吧?”


    “嗯。”秦妤應了一聲,眸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麽。


    小丫頭沒聽出什麽不妥,甚至湊到秦妤耳邊,輕聲道:“這鷹是阿兄一直養著的,我之前求了阿兄好久,他都不肯給我,這次不知道怎麽了,走前把這鷹給我了,你說奇不奇怪?”


    對上格根塔娜的目光,秦妤眼底的暗色驟然消失不見,莞爾一笑:“你也說了這是三王子一直養著的,許是三王子怕你孤單,特意將這雄鷹留下陪著你的。”


    “阿兄才不會呢,”格根塔娜下意識地反駁,轉了轉眼珠,像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麽,拉著她的衣袖,在她耳邊輕聲嘟囔道:“我跟你說啊,這鷹肯定是阿兄心愛的姑娘送的,你知道嗎,阿兄給它取名叫海日。”


    本來隻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真讓她給說中了。


    秦妤聽了這話,神情一怔,格根塔娜也沒多想,隻以為她沒聽懂,適才反應過來不妥,對她眨了眨眼,笑問道:“對了,你知道在海日在我們的語言裏是什麽意思嗎?”


    說罷也不等秦妤迴答,自顧自地道:“我跟你說啊,在我們那海日代表的是……”


    “是愛慕。”秦妤打斷了她未盡的話語,語氣平靜如水,就連一雙眼眸都沒有絲毫波瀾。


    格根塔娜怔愣一瞬,一臉疑惑的問:“你怎麽知道的?”


    秦妤但笑不語,想當初,這犬戎語還是布日固德教她的,不但如此,布日固德的漢話亦是從她這學來的。


    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秦妤帶著她到庭院中的石桌前坐下,擺了擺手,便有侍女將一直拎著的食盒放在了桌上。


    “小公主在這宮裏住的可還習慣,殿下怕小公主吃不慣這裏菜,特地讓府上廚房做了些大漠那的吃食,小公主嚐嚐可是這個味道。”高管家彎著眉眼,說著便將食盒裏的糕點拿了出來,擺在格根塔娜麵前。


    格根塔娜對著高管家笑了笑,沒動那吃食,眼神依舊緊緊地黏在秦妤身上,大有一種她不說清楚,便不罷休的意味。


    秦妤有些無奈地搖頭,耐不住她這麽盯著自己,找了個借口:“本宮不過隻學了些皮毛罷了,迎接使臣,多少也要會些你們的語言不是嗎?”


    這個理由格根塔娜根本挑不出來毛病,而且秦妤說話的時候根本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天真的小公主雖然心中狐疑,但也信以為真。


    不知道是哪句話提醒了她,格根塔娜忽然道:“你還沒告訴我,你和阿兄是怎麽認識的呢?”


    秦妤屬實沒想到對方能把自己應付她的一句話記到現在,如此看來,以這丫頭的性子,自己要是說不出個所以來,怕是要被她一直念叨。


    想到這,秦妤緩聲道:“你兄長可不是第一次來京都,本宮與他相識很奇怪嗎?值得你如此好奇。”


    “真的就這麽簡單?”格根塔娜支著頭,看著她的一雙眼睛裏滿是狐疑。


    “就這麽簡單。”


    這話說的極為平淡,格根塔娜聽著不像假的,但她又覺得事實定然不像秦妤說的這般,還想再問,可卻被秦妤先一步劫了話頭。


    秦妤伸出食指在她額頭上點了點,轉移話題:“如今你進了宮,有些規矩也該慢慢學,不能同在大漠那樣隨性。”


    許是這些話過於沉重,格根塔娜的神情明顯低落了下來。


    秦妤在心裏歎了口氣,也沒再繼續說下去,挑了挑眉,話鋒一轉,調侃道:“說起來,你如今身為貴妃,合該隨著皇帝叫本宮一聲姑母。”


    果不其然,秦妤話剛說完,小丫頭便神情一變。


    “姑母?你有那麽老嗎?”格根塔娜將秦妤重新打量了一便,一雙大眼睛裏滿是狐疑,明顯不相信秦妤說的話。


    秦妤頓時哭笑不得,本以為這丫頭會害羞,到沒想到她的關注點竟然在年歲上。


    無奈的搖了搖頭,秦妤將擺好的吃食推到她麵前,並未迴答她的問題:“嚐嚐看,跟你們那邊的可是一個味道。”


    格根塔娜正要伸手去拿,空中的雄鷹忽然發出一陣長鳴,小姑娘聽見這聲音,想起了兄長的囑咐,放下了手中的糕點,吹了聲口哨。


    原本盤旋的雄鷹得到指示俯衝而下,穩穩地落在格根塔娜伸出的小臂上。


    鷹爪上綁了一個小巧的信筒,格根塔娜將其解下來,遞到秦妤麵前:“還好沒忘,這是阿兄臨走前留下的,交代我務必要給你。”


    “為了防止我偷看,還特地讓人做成了機關鎖……”格根塔娜忍不住吐槽,視線一直落在那個信筒上。


    隻見原本在她手上怎麽也打不開的小東西,秦妤隻是動了兩下手指就打開了。


    抽出其中的信件,緩緩展開,隻一眼就讓秦妤眸色漸深。


    “這上麵寫的什麽?讓我看看……”格根塔娜好奇好久了,眼睛一直瞄著那信紙,可卻什麽都看不到。


    “沒什麽。”秦妤輕笑一聲,將那信件收了起來,徹底隔絕了小丫頭探究的目光。


    “行吧,你跟阿兄都一樣,什麽事情都不告訴我。”話雖這麽說,可格根塔娜心裏清楚,她的阿兄這是在保護她。


    格根塔娜癟癟嘴,神情有些蔫,目光漫無目的地環顧,最後落在那碟糕點上,抬手正要拿,眼前突然伸過來一雙手臂,將那瓷盤竟連同糕點一起撞到了地上。


    隨著瓷盤掉落,棲息的雄鷹再次展翅,飛入高空。


    瓷盤裂成碎片,糕點盡數散在地上,有些甚至已經碎了。


    迴過神,視線順著身前的小臂上移,最終對上了一雙如幽潭般深沉的眼眸,霎那間格根塔娜如墜冰窖,渾身發冷。


    可不過眨眼的功夫,那雙眼睛卻宛如陽光般和煦,溫暖,變化之快讓格根塔娜有些恍惚,懷疑最初是自己看錯了。


    不怪格根塔娜震驚,那一瞬間,就連高管家都沉下了臉色,殿下幾乎從不會改變自己做出的決定,那封信上究竟寫了什麽,竟能讓殿下改了主意。


    秦妤像是沒察覺到她的怔愣一樣,彎了眉眼,唇角含笑,就連語氣都格外溫和:“本宮方才有些愣神了,沒注意,這糕點都髒了,你若是喜歡改日本宮再叫人做些送來。”


    “啊……”格根塔娜迴過神來,眨了眨眼,連忙擺手推拒:“不用那麽麻煩……”


    聞言,秦妤倒也沒說什麽,掃了眼散落在地上的糕點,側首對身後的高管家吩咐道:“高伯,叫人來把這收拾了。”


    說著,拉著格根塔娜起身向殿內而去:“這日頭毒得很,就別在外麵曬著了,馬上就到午時了,跟本宮說說你喜歡吃些什麽,本宮派人讓禦膳房準備。”


    格根塔娜轉頭就將方才驚駭忘得一幹二淨,挽著秦妤的手臂,嘰裏呱啦地說了一堆菜名。


    雖然有些後怕,但到底還是沒太在意,她不一定真的信任秦妤,但她相信她的阿兄,阿兄既然將自己交給對方照料,那便足以說明秦妤不會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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