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聰慧。”姚弘之苦笑,默認了秦妤的說辭。


    蓮步輕移,秦妤在姚弘之麵前站定,居高臨下的審視著他:“你就如此篤定,本宮不會殺了你?”


    姚弘之忍著疼痛,對上秦妤的目光,分毫不退:“殿下若是真的想要罪民的命,罪民現下又如何能與殿下交談。”


    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秦妤不由重新打量起對方來。姚弘之有魄力,但他之所以敢拿性命為籌碼,無非是看出了自己現在需要他。


    這樣的人很危險,但也同樣是最好的助力,秦妤隻能牢牢把他控在手中,一旦姚弘之生了異心,秦妤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你倒是通透。”


    “殿下謬讚。”傷口一直在流血,姚弘之的聲音聽起來也更為虛弱。


    瞥了眼對方的傷口,秦妤擺了擺手:“你可以走了,本宮會讓去請太醫。另外你的身契也在高伯那,記得去取。”


    話落秦妤不顧對方的怔愣,坐迴到桌案前,繼續看起了奏章。


    姚弘之呆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迴過神。秦妤會留下他,這點是他已經算好的,真正令他震驚的是,秦妤竟然如此輕易的就將身契給了他。


    目光落在秦妤身上,姚弘之平生第一次低下了頭顱:“罪民謝殿下恩典。”


    秦妤沒說話,也沒再看他。姚弘之也不會自討無趣,更何況他的傷也容不得他再繼續拖下去了。


    姚弘之一離開,寢殿裏又恢複了沉寂,唯餘中央那一灘腥紅血跡。


    手臂下意識地向一旁摸去,可卻什麽都沒摸到,秦妤適才想起,她方才用的朱筆被沈江撇了出去,已經不能用了。


    無奈,秦妤隻能重新再取一支。她剛有動作,便覺得掌心多了樣東西,正是一支新的朱筆。


    秦妤把玩著筆杆,歪了歪頭,對沈江笑了笑,不顧對方的反應,便又繼續批閱奏章。


    秦妤笑起來很漂亮,眼角一點淚痣更是錦上添花,沈江被這笑顏晃了眼,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中的墨條。


    墨條掉在桌案上,發出不小的聲響,也喚迴了沈江的神智。沈江慌忙地拾起墨條,還小心翼翼地看了秦妤一眼,見她並未發現異常,心裏鬆了口氣。


    是他過於得意忘形了,他還記得,殿下說過要罰他的。


    積壓了半月的奏折,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等到處理完已經到了傍晚。


    “殿下,晚膳已經備好了。”高管家掐著時間,敲響了門扉。


    秦妤淡淡地瞥了沈江一眼,卻什麽都沒說,蓮步輕移,推開門扉便見高管家站在門前。


    沈江雖然猶豫,但還是跟上了秦妤的步伐,不過此時距秦妤的距離,相較平時而言略遠了一步。


    “駙馬什麽時候迴來的?”秦妤一邊走,一邊問。


    “剛迴來不到一個時辰,如今已經在前廳候著了。”高管家一改往日和善,斂去笑意,沉聲道:“皇上給駙馬封了官職,宣旨的公公也在前廳。”


    秦妤蹙眉:“聖旨還沒頒?是皇帝的意思?”


    “殿下莫惱,那公公看著眼生,想必是新來的,不懂事,陛下想來也沒太注意。”高管家話是這麽說,但還是在心裏歎了口氣。


    “新來的?”秦妤氣笑了:“宮裏人手這麽多,皇帝偏偏派了一個剛入宮的來,本宮可不信他是無意之失。”


    “他這是想告訴本宮,本宮老了,該讓位了。”秦妤這話說的無悲無喜,但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怒意。


    高管家暗自搖頭:“陛下登基之後,雖由殿下教養,但到底還是不如生母親近。”


    沈江木訥,卻不傻,他也知道,皇上與殿下之間有了矛盾。


    秦妤不想再提皇帝,平白惹自己不快,朱唇輕啟轉移了話題:“高伯,姚弘之的傷怎麽樣了?”


    “太醫已經看過了,姚公子並無大礙,修養月餘便可。”高管家並不知道秦妤究竟與姚弘之說了什麽,隻以為殿下是突然起了興致。


    “身契可給他了?”


    高管家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一瞬,才道:“姚公子並未與老奴提起。”


    秦妤意外地挑了挑眉,轉瞬一想,這道確實是姚弘之的作風,他這是在向自己表忠心。


    唇角上揚,不得不說姚弘之此舉確實取悅到了秦妤,略微側首,秦妤對高管家吩咐道:“高伯,改日便將姚弘之的身契給他送過去吧。”


    “是。”高管家有些意外,他跟在秦妤身邊多年,多少也能揣測到秦妤的心思。


    高管家垂著頭,試探著問道:“敢問殿下,今後要以何種規製對待姚公子?老奴好方便叮囑那些下人。”


    秦妤停下了腳步,思索著高管家的問題。


    沈江默默地看著她,看似冷峻的麵色下是掩蓋不住的愁緒,明知不可能,但他還是不希望殿下注意到其他人,他想讓殿下的眼中隻有自己。


    等待的過程總是分外煎熬,但好在最終的結果沒有讓他失望。


    “就客卿吧。”


    明明是略帶清冷的聲音,此時在沈江耳中卻宛如天籟。


    殿下沒有看上姚弘之,此時此刻,這是沈江腦海中唯一的想法,他呆愣在原地,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秦妤不放,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對方的目光過於熾熱,秦妤想注意不到都難。


    秦妤輕抬眼簾,毫不意外的看見了一雙包含深情的眸子,心跳漏了一拍,唇瓣張闔,原本訓斥的話語,無論如何也無法說出口。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秦妤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惱意,再次對上沈江的視線,隻覺心中更加煩躁,想也不想地道:“看什麽看!再看本宮治你個不敬之罪!”


    秦妤這話說的不過腦子,待她後悔,話已經說出去了。


    如今氣也不是,怒也不是,秦妤索性一甩袖子,快步向前廳而去,徒留沈江和高管家呆愣在原地。


    待兩人反應過來,早已不見秦妤的身影。


    高管家盯著秦妤離開的方向,眉目祥和,眼底是掩蓋不住的笑意。


    他已經記不清了,殿下有多久沒露出這般女兒姿態了,久到他都忘了,殿下如今也正是該恣意的年歲。


    與高管家不同,沈江的情緒瞬間落了下來,原本雀躍的眸子,不過片刻便已暗淡無光。


    不忍見他這副失落的模樣,高管家提醒道:“你可知上一個這般盯著殿下的人是誰?”


    “是殿下的一個麵首。”沈江不假思索地迴答,凡是有關秦妤的一切,沈江都會清晰的記得。


    高管家本來就沒指望他能迴答,如今倒是吃了一驚,也不由多打量了沈江一番。


    彎起的眉眼中盡是欣賞,高管家畢竟上了年歲,笑起來時眼角都是皺紋,這是歲月侵蝕的痕跡。


    一雙飽經滄桑的眼眸此時透露出的隻有欣慰,滿是皺紋的手掌拍了拍沈江的肩膀:“那你可還記得那人的下場?”


    雖是問句,但未等沈江迴答,高管家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殿下挖了那人的眼睛,後又將其杖斃,屍體扔到了亂葬崗,被野狗吞食入腹。”


    這件事沈江記得清楚,也是因為見到了那個麵首的下場,沈江才分外小心,不敢在秦妤麵前顯露分毫愛意。


    可惜,愛意是隱藏不住的,殿下見他的第一眼,就拆穿了他那不可告人的心思。


    本該冷冽的一雙鷹目,此刻滿是疑惑,沈江不解高管家為何提起這件事,終歸不會是一時興起就是了。


    如此純粹的人可不多見,高管家心中感歎,輕笑一聲,解釋道:“你傷了殿下在前,對殿下不敬在後,你且仔細想想,若是換了旁人,今日這番行徑會是落得個什麽下場?”


    他已經逾矩了,剩下的便看對方究竟能理解到何種程度了,高管家鬆開手,順著秦妤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高管家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可沈江依舊懷疑,殿下對他當真是不同的嗎?


    冷靜下來後,秦妤故意放慢了步伐,等著他們跟上來。


    略帶急切的腳步聲自耳邊傳來,秦妤知道這是高管家,沈江習武,秦妤平日裏幾乎從未聽見過對方的腳步聲。


    掀起眼皮,狀似不耐煩一般向後瞥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見沈江跟在高管家後麵。秦妤側首與高管家說了幾句話,視線沒有在沈江身上停留半分。


    秦妤現在十分煩躁,不過這惱怒更多的卻是對自己,她覺得自己的思緒脫離了掌控。心裏似乎也有什麽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她討厭這種浮動的感覺,隻有將一切牢牢地握在手中她才安心。


    而沈江就是那個變數。


    明知道問題出在自己身上,但秦妤卻還是將火氣撒在了沈江身上,畢竟是對方惹惱了自己,倒也不算冤枉了對方。


    沈江心緒更加低落,果然,自己在殿下眼裏不過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侍衛。


    秦妤是高管家看著長大的,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秦妤從一個稚童,走到到如今萬人之上的位置,受了多少苦楚。


    世人見到的是風光豔麗,權傾朝野的長公主,可所有人都忘了,長公主亦是個需要保護的姑娘。


    高管家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縱使心急,但也無可奈何,隻能不停地在心裏歎氣,有些事情還是由當事人自己解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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