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亭樓鹿知凡的小院中。


    蘇景寧披著月白色海棠蘇繡披風,坐在廊亭下。


    他的對麵坐了一名男子,一襲石青色廣袖長衫,麵容清俊。


    “你是說,沈家還有一處偽造官銀的暗莊?”蘇景寧好看的眉眼微蹙,望向鹿知凡問道。


    鹿知凡點頭:“我與沈烽一起受封入翰林院,那日他當值所以比我晚出宮,我落了東西迴去取,碰巧聽見了他與戶部侍郎吳青的對話,但隻聽到了那暗莊在南境幽州,隻是可惜了他們沒說具體位置在哪。後來,我私下去查了吳青,發現他時常與瑤州都督何樞聯係,幽州地偏人稀,又毒物遍地,若是想在那做些什麽,很難引人注意。而瑤州離幽州最近,若我沒猜錯,那些偽銀便是從瑤州通過銀莊上市的。”


    “所以,沈烽陷害你,讓你離開翰林院,也是因為此事?”蘇景寧蹙眉問道。


    鹿知凡點頭:“他以為我查到了什麽,想殺我滅口,我順勢告訴他,若我出事,我所查到的一切都會公之於眾。他不知我查到了多少,又多疑,不敢隨意取我性命,我了然一身,他也沒辦法威脅我,便給我安了個罪名,將我趕出了翰林院。”


    蘇景寧看向鹿知凡,眼底帶了幾分審視,突然開口問道:“此事,你應該可以置身事外的,若留在翰林院,你日後的仕途勢必會走的更順。”


    鹿知凡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麽一問,似是想到了什麽,恍惚了一下,才笑著迴道:


    “當年,將我賣進烏梢賭場的便是沈家人。我如今做的不過是替自己討迴些公道罷了。”


    他沒說,當初將他賣進烏梢賭場的是沈家二爺,沈林。沈林嗜賭又好色,常年流連於青樓小倌,他從青倌逃出後四處流落躲藏了兩年,他以為一切都在慢慢變好時,卻遇上了被沈林,沈林認出了他,想將他帶迴府,他誓死反抗,傷了沈林,沈林惱羞成怒,將他賣進了烏梢賭場折磨他。好在那之後不久,沈林就死在了煙花之地。


    沈林死了,那他的仇自然就是要沈家來還。


    蘇景寧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迴答。知曉他從前經曆不太好,便沒再問了。


    隻是有些擔憂他摻進了沈家的事中。雖眼下沒事,但不知以後還有多大的麻煩。便出聲提醒道:


    “沈烽此人不簡單,沈家也不好對付,如今朝中勢力混雜,你又初入朝堂,萬事還是要小心謹慎。幽州的暗莊我派人去查,你安心留在刑部,此事先不要管。若有什麽事,隨時讓人來鎮國公府找我。”


    鹿知凡望向她,眼底帶了幾分動容,點了點頭道:


    “是。”


    蘇景寧看了看天色,起了身道:


    “不早了,我也該迴府了。”


    “我送您。”鹿知凡起身跟在她身後,麵色尊敬。


    蘇景寧也沒拒絕,戴上了素白帽帷,從風亭樓後街走了出去。


    二人邊走邊說,鹿知凡落後蘇景寧半步,直到送蘇景寧出了小巷才停住腳步,朝她低頭行禮。


    “您慢走。”


    蘇景寧朝他側身點了點頭入了人群。


    鹿知凡望著她走遠才轉身朝另一個方向,他新買的宅子走去。


    二人都沒注意到不遠處人群後一襲墨色衣裳的男人。


    蘇景寧迴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雲雅雲清都不在院中,便徑直迴了屋。


    剛摘下披風,就察覺到了後窗簷下站了人。


    她手中動作一頓,似是猜到了是誰,眼底閃過幾分笑意,輕輕將披風放下,然後躡手躡腳走到了窗邊。


    將窗戶猛地拉開。果然望見了屋外簷下倚著廊柱而立一身月華的清雋身影,眸中的笑意再也掩不住。


    “我迴來啦,阿硯。”


    顧硯安倚著廊柱的身子輕輕一顫,掀起眼眸朝窗裏望去。


    她朝他伸手,雙眸中似是鐫刻著無數絢爛風景,溫意迷人,望向他的眸眼燦若煙火,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愛意。


    他立在原地,凝望著她,沒有動作,他背著月光,蘇景寧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正準備再出聲喚他,就見他站直了身子,大步走到她麵前,握住了她剛要放下的手,將她一把攏入了懷裏。


    “阿硯?”


    他抱了她許久,渾身肌肉都在緊繃,抱的她很緊,似要將她牢牢箍進心裏,卻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她輕柔帶著疑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顧硯安才動了動身子,偏頭將頭埋在了她的肩上。鼻尖是她身上淡淡的幽蘭香,心底翻湧的情緒與失落和不安才稍稍得到了緩和。


    “我很想你,寧寧。”


    他微低的嗓音帶了幾分委屈,鬆開了她,垂眸看著眼前的女孩。向來淩厲深邃的眼眸微微泛紅,連著眼底似是也帶了委屈。


    蘇景寧抬眸看清了他的表情,察覺了他的不對勁,心尖猝然一縮,有些心疼。


    她一手撐著窗柩,輕輕一點,從窗裏翻了出去。他見狀,下意識伸手護她。


    蘇景寧順勢握住了他的手臂,搭上了他的脈。


    果然,他的手似是克製不住的緊緊握成了拳,緊的指尖都泛了白。


    心緒不寧,脈象混亂。


    “你怎麽了?還沒到血蠱發作之日,你脈象怎麽這麽亂?可是哪受傷了?你等等,我去給你拿藥。”


    蘇景寧凝了黛眉,有些緊張。想起了師兄用冰晶娑羅果煉製的丹藥,想轉身去取。


    卻被他一把扯了迴來,牢牢箍進了懷裏,不鬆手。


    “我…今日在神武街看到了你。”


    “…那男子是鹿知凡?你對他和其他人不一樣。”


    “寧寧,我不想你對其他男子特別......我會嫉妒。”


    顧硯安眼尾泛紅,眼底似在壓抑著什麽情緒,聲音卻很平靜,隻是帶了略微沙啞。


    可蘇景寧卻在那平靜的聲音裏聽出了不安。她好像能理解他的不安來自於哪裏。


    他體內的血蠱,他自幼的經曆,無論是哪一個都會將他感受到的不安或恐懼無限放大。


    她沒想到他會看見她與鹿知凡在一處。以他向來凡事自己沉默忍受的性子,今日卻如此小心翼翼向她詢問。那這件事必然在他心底壓抑了很久了,已將他逼至無法控製的地步了。


    蘇景寧輕輕撫著他緊繃的背,聲音柔緩溫和,帶了安撫:


    “我今日確實去見了鹿知凡,之所以待他與其他人不同,是因為…嗯,算是在還恩吧,他是個有才識誌氣的人,也是個可以相交的朋友,但也僅此而已。我助他也算是在幫我自己。”


    隨著她的柔聲解釋下,蘇景寧能感受到他緊繃的背在慢慢放鬆下來,才退出了他的懷抱。


    她仰頭望著眉目還帶著淡淡憂鬱的男人,眼底帶了擔心:“離既望之日還有些日子,你體內的血蠱怎會如此不安穩。”


    顧硯安心下漸漸恢複平靜,抬手替她將被風拂亂的碎發撥到耳後,溫聲道:“無礙,隻要靜心就能壓製住它,已經沒事了。”


    顧硯安沒說,這血蠱的波動他其實能控製住,可他今日就是不想克製血蠱。


    或許是體內的血蠱蠱惑他,也許是他骨子裏天生偏執陰騭和占有欲,他在看見寧寧迴京見的第一個人是鹿知凡,想到她待鹿知凡的不同。妒火似要將他湮滅,甚至有一瞬間想讓鹿知凡永遠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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