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垣不同意,一邊給吳勇發了消息,一邊伸手攬住何言寬闊的肩膀,掌心搭在他飽滿分明的背肌上輕撫,“保鏢保護你,你保護我。”


    這話何言愛聽。他當然保護盛垣並且隻願意保護盛垣。


    熱愛拳擊的人,尤其是熱愛“地下拳擊”的人,骨子裏都很瘋,有強烈的破壞欲,隻想擊碎整個世界的規則,再在塵埃裏重建新紀元。


    除了盛垣。


    他隻想砸碎盛垣身邊所有的禁錮,永遠護著他,就像捧著自己的信仰。


    “剛才聽闕爺的聲音好像在田裏,要不我們也去看看?”何言輕啄著盛垣的唇瓣。


    “唔。”淺嚐輒止,很顯然不夠。盛垣臉都紅了,何言卻已經笑著起身往外走了。


    活爹!盛垣恨恨咬牙,踢開凳子追了過去。


    此刻的田埂頭。


    闕之淵真的褲腳卷起,抱著羅聞往田裏泥水深處走去。


    “你說帶我出來釣龍蝦,我以為在什麽湖邊釣龍蝦!”羅聞一臉不可置信。


    羅聞一早在床上滾來滾去不消停鬧著要出去玩,這山林間能有什麽好玩的,何況日頭正烈,闕爺想了一圈,最後說帶他釣龍蝦。


    羅少爺從小錦衣玉食養大,隻吃過澳洲大龍蝦和波士頓龍蝦,都是在酒桌上擺的高雅尊貴,一堆高級食材簇擁環繞,反而失了原本的味道。


    鄉間的小龍蝦,他還真的沒吃過。


    當場他就一躍而起,四肢纏繞在闕爺的腰間,催著趕著快點走。


    結果站在泥地裏被闕爺在自己腦袋上安上一頂大草帽,羅聞才覺得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這泥地裏能有龍蝦?!”羅聞不相信。


    闕爺笑道:“小龍蝦就是生活在泥巴裏。它們會在淤泥深處打洞,或者在水底泥沙中間藏身。”


    “那不是要伸手掏?”羅聞要從他身上下來。


    闕爺一手托住他纖瘦的腰肢,一手輕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別動,我抱你去,泥地裏涼。”


    闕爺抱著羅聞往田埂深處走去,輕車熟路找到一塊窪地,隨便丟了幾個餌過去,就看到泥地深處有氣孔出現。


    “看,龍蝦在蠢蠢欲動。”闕爺指給羅聞看。


    “還不快去逮!”羅聞激動的圈不住,眉飛色舞。


    “用不著。它們自己會自投羅網。”


    闕爺說著,真就從身後的包裏掏出一個網兜。


    羅聞:“……”


    闕爺在網兜裏掛好釣餌,然後掄圓了胳膊一甩,網兜在半空劃出一道拋物線落入泥淖中。


    沒多會兒,耳邊就響起密密麻麻的龍蝦爬動聲。


    “靠!進去了!!真的進去了!”羅聞激動的要死。


    何言和盛垣到田埂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


    身高一米八八的闕爺褲腳卷起,半身泥濘,滿臉汗水。懷裏抱著的青年纖塵不染,娃娃臉上扣著個巨大的草帽,遮住了青年半個稚嫩的臉蛋,露出粉色小巧的下巴。


    怎麽說呢,這反差。


    好磕!何言心想。


    何言和盛垣饒有興致的看著闕之淵收迴來的大網兜。塑料大盆“嘩啦”拎出來,網兜整個沉沉甩進盆裏,巨大的水龍頭對著盆裏的戰利品猛衝。


    片刻功夫,清水變成泥水。潑掉以後再衝刷兩遍,小龍蝦熱熱鬧鬧摩肩接踵映入眼簾。


    這景象,就兩個字,鮮美!


    最激動的還是羅聞。沒見過小龍蝦的羅少爺愣是纏著闕爺給他搞了個繩子,拴了個個頭最大的龍蝦“將軍”,在闕爺的院子裏四處招搖。


    溜龍蝦!


    何言二話不說卷起袖子進了廚房。這一大盆足足十幾斤,蒜泥,清水,冰鎮,十三香,麻辣。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何言端出來五大盤口味各異的小龍蝦。


    香氣飄滿整個別墅。寬闊的院子裏酒水龍蝦飲料擺上,除了羅聞端著一杯熱牛奶……


    盛垣端著啤酒杯跟何言碰了碰杯沿,不等何言說話就仰頭幹了。


    好像自從有了何言,他的生活裏充滿著意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環環相扣鬆不了一口氣。


    也充滿了色彩。以前黑白分明的世界,現在斑斕得像個莫奈油畫。


    而對麵的闕爺為了讓羅聞開心,喝的竟然是草莓牛奶。


    “你可以喝點酒的。”羅聞低聲,“不用這麽遷就我。”


    “不是遷就你。我喝了點酒就不做人,你……現在不合適。”闕之淵啞聲。


    羅聞頓時從鼻尖紅到耳後。


    “羅聞,我們會歲歲年年。”闕之淵端著粉色的牛奶碰了碰羅聞的杯子。


    清越的叮當聲迴蕩在夏日的空氣裏,月色燒灼山穀,玫瑰挺進夜的詩行。


    兩對人在山風裏失重,在星光打濕的院落裏,看見彼此的心房燈火長明。


    吳勇親自帶著人守在別墅外。盛垣年輕時經曆過太多意外,所以格外仔細。何言雖然什麽都沒說,但他嗅出了不對勁,所以反複叮囑吳勇守好。


    而天黑的這個時刻,汪揚剛從公司走出來,拖著疲憊的步伐把自己丟進汽車後座。


    “迴家吧。”汪揚溫聲吩咐司機。


    不知道為什麽,最近總覺得精力不夠用,腦子經常出現短暫空白,好像精神被誰偷走了一樣。


    “好的汪總。”司機一腳油門駛入黑夜。


    就在車子進入地下隧道的一瞬間,光線由明亮轉到黑暗,原本在後座歪著躺倒的汪揚突然一個震顫。


    迅速坐了起來,脊背挺直。


    “停車。”汪揚沉聲。


    不,是汪沆。


    第八十四章 汪沆開槍


    司機腳底速度略微放緩,輕踩刹車,“汪總,隧道內不能停車。”


    “我讓你停車!”汪沆拔高了聲音,透出陰冷的戾氣。


    隧道內驟然迴響起尖銳的摩擦聲,司機猛地拉了一把方向盤,車子狠狠衝向路邊,停在應急通道上。


    都沒等司機打開雙閃燈,汪沆就狠狠甩上車門,下了隧道大步流星往車流的反方向走去。


    司機心驚肉跳搖下車窗,“汪總!危險!隧道內車多!”


    迴應他的隻有洶湧的車流燈光和汪沆一意孤行的背影。


    太反常了。司機倒吸一口涼氣,過了好久才迴過了神,一腳油門把車開出了隧道。


    汪沆逆著車流向前行走,目標明確,迅速到了隧道外,一躍上了綠化隔離帶,穿過川流不息的車流,衝到對向車道路邊攔了個出租車。


    “去山郊。”汪沆沉聲。


    司機迴過頭來極不耐煩,“兄弟!你剛才那樣穿馬路很危險!我差點刹不住車!”


    “閉嘴。開車。”


    “不是……我都是為你好……”司機還想說話,一抬頭,從後視鏡看到汪沆陰鷙的眼神,嚇得一個激靈,立刻閉上了嘴。


    出租車開過鬧市區,轉進人煙稀少的郊區,再往前就到了山路,司機減慢速度遲疑說道:“大哥,再往前就不好開了。”


    “開你的。”汪沆沉聲打開手機裏陳默發給他的定位導航,“跟著導航走,給我開到五百米範圍內。”


    “不是大哥你這是山路,我這車沒法……”司機話還沒說完,腰間就被什麽冰冷的硬物給狠狠頂住。


    “大哥我開!我開你千萬別動……求你……別動……”司機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聲音驟變,不停打著哆嗦。


    “我不喜歡廢話。開。”


    出租車打著遠光燈衝上蜿蜒的山路,沿著導航的軌跡艱難前行。


    差不多開了四十分鍾,導航播報。


    “距離目的地剩餘五百米。”


    “大哥……”司機驚慌開口。


    汪沆付了款,一言不發推開車門,大步離開,瘦削的身形迅速沉入夜色中。


    司機看著他身形消失,趕緊開車離開山路,到明晃晃的大路下撥打了報.警電話。


    “喂,110嗎,我要報.警。”


    “對,山郊。”


    “持槍!”


    汪沆沿著導航往山路上走,踏過紛亂的荊棘叢和山石,朝著五百米開外的山間別墅走去。


    別墅的院子裏,何言和盛垣喝的麵色微紅,眼神迷離。闕爺和羅聞喝的牛奶,但是不因酒醉,二人麵對麵眼神拉絲得何言都看不下去。


    桌上的小龍蝦迅速從一盆蝦變成半盆殼兒,難得愜意的夜晚。山風帶著濕氣緩緩流淌。


    忽然間平和的風聲仿佛被什麽打亂,舒緩的節奏猛的一縮,就像山泉撞上了石頭。


    何言和闕爺同時沉下了眼神,互相對視一眼,放下了手裏的筷子。


    “怎麽了?”羅聞本來沒骨頭似的軟在闕爺懷裏,忽然感覺到他肌肉緊繃。


    闕爺拍了拍他的手,“沒事。”


    “出去看看。”何言和闕爺同時站起來。


    盛垣也站了起來,“羅聞,我們迴屋裏。”


    別墅夠大,光前後花園就有兩百平。後門外的動靜傳不到前麵吃飯的那幾個人那裏。


    也幸虧何言和闕爺有功夫在身,敏銳的感知力讓他們從風聲中聽出了異樣。


    此刻的別墅後門口,已經是一片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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