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生依舊沒有說話,而是朝後大大退了一步。


    拉開距離的意味很明顯。


    早知道陸元青要使這種計謀,他就應該爛在家裏。


    這個女人……


    一定是用來離間他和阿窈感情的!


    自己可不能碰到她半點衣袖,不然自己就髒了。


    就配不上阿窈了。


    夏柔的眼中閃過震驚,這特麽著特麽?


    無數的國粹在夏柔的腦海飛快的閃過,但為了讓人承諾的東西,她就算忍辱負重一點又何妨?


    母親至死都想要一個名分,她這個做女兒的,總不能連母親的這點心願都滿足不了吧。


    夏柔雖然姓夏,但身體裏其實是流著陸家的血的。


    但她的母親柔弱,父親生性風流。


    家中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


    夏柔的母親,不過就是她那生性風流的父親,隨手而摘的一朵路邊野花。


    但他的父親長得好,嘴也甜,哄人的時候也願意放下自己大少爺的身段。


    夏柔的母親不出意外的淪陷了,和其他所有的女人一樣。


    信了男人的鬼話——


    我和其他女人都是逢場作戲,隻有你,我才是真心的。


    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女人的身上可以體會到這種感覺,隻有你而已。


    我之前雖然愛過很多人,但我現在愛的,隻有你。


    好像不管什麽話,隻要加上隻有你三個字。


    就變成了深情款款,夏柔也是甘之如飴的沉淪。


    但一聽說夏柔的母親懷孕之後,男人直接就是甩了一遝錢讓她打掉孩子。


    他隻是玩玩而已,可沒想當爹。


    但耐不住夏柔的母親是個情真倔強的,簡而言之,不聽勸的戀愛腦。


    她固執的認為。


    男人給他的錢是為了讓她養大肚子裏的孩子。


    男人還是愛她的,不然為什麽要給她肚子裏的孩子生活費?


    夏柔的母親這種人,就是屬於撞了南牆也不會迴頭死心的那種。


    戀愛腦到了極致,就是自己pua自己了。


    夏柔就是在這樣的一個環境當中長大,所以從她就知道,這世界上最不能信的就是男人的鬼話!


    就連她的名字,也是當年男人在熱戀時說的一句——


    我就喜歡你這樣柔順可人的性子,以後有了女兒,也要像你這樣才好。


    於是這個柔字,沒有絲毫意外的成為了夏柔的名字。


    夏柔的長相隨了母親,清麗溫婉,看起來就是柔弱可欺的模樣。


    但夏柔的骨子裏,有一股豁得出來的狠勁。


    自從懂事之後,她就急於讓自己的母親認清現實,不要再沉溺於那些虛假的情愛當中了。


    然後……


    用力過猛。


    夏柔的母親一病不起,無法接受自己不被愛的事實,鬱鬱而終。


    就連最後的心願,都是想要嫁給那個男人,擁有一個名分。


    說這話的時候,她是緊緊拉著夏柔的手,說你一定要替媽做到,不然媽就算到地底下也不會瞑目的。


    媽會一直在天上看著你,看著你的!


    夏柔對著最後時刻的母親,到底是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


    於是,替母親要名分這件事情,就成了夏柔需要完成的目標。


    但是要完成這個目標,第一步就是要先靠近陸家。


    夏柔輾轉打聽到,陸家還有很多像他這樣的孩子。


    沒有名分,不姓陸,但是身體裏麵流著陸家的血。


    陸家會專門撥出一筆少的可憐的資金,給他們這些人。


    畢竟有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可不就是需要他們這種見不得人的人去做嗎?


    於是,夏柔因為自己柔弱無辜的長相,被陸家主挑中當誘餌。


    畢竟,陸家主那段時間看的都是些小白花,女主,而夏柔的那張臉,可不就是活脫脫一個小白花?


    所以能夠被挑中,是再正常不過的。


    夏柔也給出自己的要求,要給自己的母親一個名分,牌位要供奉在陸家的祠堂裏麵。


    各取所需。


    陸家主沒有什麽理由不答應,大不了事情結束之後卸磨殺驢唄。


    但陸家主如果真的這麽幹的話,那麽夏柔一定會拚一個魚死網破。


    但這些都是後話的。


    我們且看眼前。


    這個事情的發展,完全超乎了夏柔的預料。


    眼前這個男人,需要避她這般如蛇蠍嗎?


    雖然自己很討厭自己這張臉,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這張臉給了自己太多便利。


    如今那些便利,一下子行不通了。


    夏柔的心中未免存了些挫敗感,但是,這還隻是開始,不是嗎?


    夏柔算是看出了眼前的這個人,在自己要摔倒的時候都不樂意扶一把,那麽現在自然也不會把她扶起來。


    所以,自己還是自力更生吧。


    夏柔一臉堅強的從地上緩緩地站了起來,一襲白裙迎風飄揚。


    真的像極了堅韌的小白花女主。


    但是,這種路線在陸淮生這邊行不通。


    畢竟……


    陸淮生喜歡的是霸王花,可不是小白花。


    “這位先生,剛才我看你和另一位先生爭吵,我是好心上去勸架,可是沒有想到那個先生……他……”夏柔眼中的淚珠欲落不落,泫然欲泣的模樣好不招人疼。


    但陸淮生的眼睛,隻留給有需要的。


    一個是溫窈。


    一個是掙錢的東西。


    其他的,不好意思,不在範圍之內。


    有些人,他看似長著眼睛,但他的眼睛已經選擇性失明了。


    “說話不說話很沒有禮貌的,你家裏人沒有告訴過你嗎?”陸淮生冷冷開口。


    夏柔的心被刺了一刺,這句話,可以說是精準的戳到夏柔心中最深的傷口。


    戀愛腦的母親,不負責的父親。


    這樣的家庭。


    是她永遠的痛!


    可夏柔依舊要保持著麵上的表情,自顧自的把自己的話接下去。


    “對了,那位先生哪裏去了?他推倒了我,他還沒有賠償我呢。”夏柔的淚珠如珍珠一般,一顆一顆的滾落下來,整張臉上都寫著委屈。


    “他跑了。”陸淮生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你為什麽不攔著他?”夏柔含淚控訴。


    “我為什麽要攔著他?”陸淮生不解反問。


    夏柔一噎,感受到了深深的挫敗感。


    自己這是給自己挖了個巨大的坑啊,這種艱巨的任務,是她可以完成的嗎?


    “可是我是為了你們……”夏柔的眼中又蓄滿淚水。


    “可是我不認識你。”陸淮生十分耿直的迴答道。


    夏柔已經說不出什麽話來迴答了,她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個男人絕不是那些膚淺的,但夏柔希望陸淮生是個膚淺的,這樣她就可以早日完成任務,達成母親的意願。


    不過現在看起來,是道阻且長,萬分艱巨啊。


    “可不管怎麽說,我都是因為你們……”


    “所以?”陸淮生微微挑眉,一點都沒有被夏柔的話帶跑偏。


    深刻踐行了,隻要我沒有道德,你就綁架不了我這句話。


    “所以你能給我找個住的地方嗎?”夏柔眨著水汪汪的眼,眼中滿是期待。


    陸淮生:……


    帝都陸家那邊找來的人不行啊,這個沒有經過係統化的訓練,就拉來湊數了吧?


    陸淮生很懷疑,就眼前的這種智商,真的是陸元青那個老家夥的後手。


    隻怕,是個迷惑人心的煙霧彈啊。


    還是說,有第二手準備。


    “可以。”陸淮生答應的爽快。


    既然陸元青這樣大費周章,那他倒是要看看這個老家夥的葫蘆裏麵賣的什麽藥。


    而且,創收嘛,沒有什麽不行的。


    給你找地方住還想不給錢?


    想得美!


    眼見著陸淮生答應的爽快,夏柔又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難不成眼前這個男人是想欲擒故縱,吸引她的注意力?


    但不管如何,她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


    夏柔不相信陸淮生日日麵對著他這麽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會無動於衷?


    夏柔對自己的容貌,還是十分有自信的。


    隻是她沒有想到……


    事情最後居然會朝著那樣的一個方向發展。


    隔的十萬八千裏就算了,他媽居然還要收費?


    果然是萬惡的資本主義!


    但這樣的話,就越說明這個被帝都陸家視作眼中釘的男人不簡單。


    自己真的可以完成這個所謂的任務嗎?


    夏柔開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當中。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溫窈這邊拿到了,上次關於自己心中疑問的答案。


    也就是無字書為什麽會出現在浮生歇的原因?


    自己的師父又和浮生歇有著什麽關係?


    可得到的答案是,送牛皮卷來浮生歇的故人,就是當年給宋家請來的那位高人!


    溫窈陷入了沉默。


    宋玲不是說那所謂的高人是她請來的江湖騙子嗎?


    那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難道說師父當年為錢財所困,做了違心的事情????


    溫窈的想法一出就趕忙打消,自己怎麽能那麽想呢?


    那可是她的師父啊!


    但話又說迴來,這又是個什麽情況?


    針對的這個情況,溫窈去了一次宋家。


    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


    前段時間看起來身子骨還算硬朗的宋老爺子,已經臥床不起多日。


    但轉念想想,這樣的結果雖然在意料之外,但是卻在情理之中。


    宋老爺子一生跌宕起伏,年少之時獨自白手起家,為自己和子孫後代掙得一份偌大的家業。


    可宋老爺子一生四子,最後隻獨獨活了一個宋終,其他的三個兒子,都被宋玲所害。


    同鄉的妹妹,自己親手救下的人。


    紅粉知己,枕邊的貼心人,陪伴了自己將近三十多年的歲月。


    可就是這樣的人,卻一次又一次傷害他的孩子。


    而且宋老爺子也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喝宋玲熬的那些湯當中,身子骨慢慢變差。


    雖說每次的劑量都微乎其微,讓人無法察覺。


    可日積月累下來,也早已經深入骨髓。


    溫窈的內心倒沒有什麽波瀾,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罷了。


    畢竟修道之人,對生死之事已經看得足夠透徹。


    “窈窈你來了。”雲竹月原本俏麗的麵容上滿是憔悴。


    宋老爺子對雲竹月有知遇提攜之恩,給了雲竹月展現自我的機會。


    可以說如果沒有宋老爺子,就沒有雲竹月的今天。


    宋老爺子走到生命的最後關頭,雲竹月心中的傷感並不會比宋終少。


    “雲姐姐。”溫窈叫了人,並沒有再說什麽。


    畢竟在現在這種時候,任何的安慰都顯得徒勞。


    “去看看老爺子吧。”宋終沉默的身影,不知道何處從樓上走下。


    溫窈看著宋終,發現他真的瘦的太多了。


    但瘦還是其次,最明顯的,還是那通生氣度的轉變。


    如果說第一次見宋終的時候,說好聽點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說難聽點是個外強中幹的繡花枕頭。


    可如今的宋終僅僅隻是站在那,就隱隱有了些宋老爺子的風範。


    溫窈想,生老病死真的可以極速加劇一個人的成長。


    眼前的宋終,就是最為明顯的例子。


    “好。”溫窈點頭應了,提步上了樓。


    宋終剛要轉身上樓的時候,雲竹月喊住了他。


    “小終。”雲竹月的眼中含著擔憂,好像什麽都說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說。


    宋終身子一僵,吸了吸鼻子,微微抬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


    “雲姐,我沒事。


    你也來看看老爺子吧,現在這種情況,見一麵少一麵……”


    少年人故作輕鬆,想要將沉重的話題變成稀疏平常的閑聊。


    就忘卻了,自己在不久之前,不過也就是個為長大的孩子。


    雲竹月的眼淚差點繃不住,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讓眼淚掉下來。


    小終還小,雖然現在看著成熟穩重了一些,但骨子裏還是透著孩子氣的,要是連自己都亂了陣腳,那麽隻怕小終的心會更亂。


    見著雲竹月的神情,宋終故作輕鬆的笑的笑。


    “雲姐,別擔心,我們都會好好的,宋家也會好好的。”


    可不論是我們還是宋家。


    在不久的將來,裏麵都不會有宋老爺子了。


    “會的,都會好好的。”雲竹月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此刻的樓上。


    溫窈看著躺在床上的宋老爺子,心中明白,宋老爺子的日子,約莫也就在這一兩天了。


    麵色灰白、形如枯槁、氣若遊絲,怎麽看都是一派油盡燈枯之象。


    難怪雲竹月和宋終兩個人會是那模樣,但不論是雲竹月和宋終還是宋老爺子,如今都不過是在強撐罷了。


    “溫……溫小姐,你來了。”宋老爺子艱難的扯出一抹慈祥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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