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喬喬拍開他的手。


    他也沒有過多糾纏,順勢收迴手插進口袋。


    他們同時轉過身,一個撐著下巴眼神對著遠處攤位旁掛著的白熾燈放空。


    一個端坐著垂著腦袋,發絲遮住的眉眼微喪。


    全思舞的視線在一同沉默下來的他們之間來迴移動,半晌,她忍無可忍打破沉默。


    “喬喬,吃完了就走吧?迴去洗個熱水澡。”


    阮喬喬似乎等她這句話很久了,全思舞話音剛落,她便從善如流站起身,拿過一邊的書包和帽子。


    “哎……”


    李堯仰起腦袋欲言又止,隨即又看向低頭不語的沈葉,瘋狂使眼色。


    好不容易找到人了,這麽輕易放她走?


    沒人知道你追我逃的狗血豪門戲碼已經在李堯腦海裏激情上演。


    阮喬喬抬起腿想要跨出去,沈葉卻身高腿長,高大的身軀直接將路堵住。


    “讓讓。”她依舊是冷淡的語氣。


    沈葉坐著沒動。


    他的長腿微抬,腳踩在桌腿連接的杆子上,麵無表情的他看起來死氣沉沉。


    僵持片刻。


    後腦勺忽然落下了什麽柔軟的東西。


    毛茸茸的觸感將他冰冷的後頸包裹,下巴蹭得癢癢的。


    他垂下視線,鵝黃色的圍巾搭在他的雙肩。


    溫熱的手背繞過他的後頸,擦過他的下巴,動作嫻熟地用圍巾將他的脖子纏繞。


    寒風吹得幾乎失去知覺的皮膚瞬間被暖得發燙。


    腦後的發絲被輕揉了一下。


    沈葉還懵著,背脊卻不自覺直起。


    阮喬喬跨出腿擦著他的背走出去,帶起了一陣微小的風。


    李堯目送兩人走入夜色,直到看不見身影。


    他轉過頭,卻發現沈葉依舊保持著端坐的姿勢。


    “……”


    他愣愣的看著麵前的沈葉。


    鵝黃色的圍巾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明亮,像是散發著暖意,沈葉低垂著腦袋,半張臉埋進柔軟的圍巾裏,濃密的長睫溫順地耷拉著,碎發下的眉眼溫和安靜。


    像是被馴化了的獸。


    *


    “小思,什麽時候放寒假來著?”


    阮喬喬彎著腰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忽然開口問坐在書桌前玩手機的全思舞。


    “還有兩個星期吧。”全思舞想了想。


    “哦。”


    阮喬喬恍然應了一聲。


    之後寢室裏忽然安靜下來。


    全思舞察覺到一絲怪異,抬眸看了一眼阮喬喬。


    她正懶洋洋地趴在桌麵,吹得半幹的發絲散落在寬鬆的藍色毛衣上。


    寢室空調開得正暖,她裸露筆直的雙腿被過於寬大的毛衣蓋得嚴嚴實實。


    她垂著眼眸,手指慢悠悠地滑動手機屏幕。


    神色竟有些落寞。


    “今年寒假把小葉帶迴來,好久沒迴家過年了。”


    “沒和你商量,這是命令哦。”


    她的指尖在與媽媽的對話框頓住。


    腦袋動了一下,鼻尖埋進毛線略微粗糙的衣袖裏。


    一股沉香混著洗衣液的味道鑽進鼻腔。


    她攤開半藏在袖口的手,幾根突兀不規整的線頭戳著手心。


    記憶模模糊糊地飄到高二那年寒假。


    除夕的前一晚。


    阮喬喬端坐在書桌前刷題,阮文推開門,探出頭問:“我和年年在包餃子,要一起嗎?”


    她頭也沒抬,分神迴了一句:“我就不了,作業挺多的。”


    阮文哼笑一聲:“臨時抱佛腳哦,今年怎麽連你妹妹都不如啦?那晚點你再出來吃餃子哦。”


    房門被小心關上。


    阮喬喬握筆的手微頓。


    今年...


    她神思飄了一瞬。


    臉頰忽然有些發燙。


    今年有些不一樣。


    注意力被分散了一些,她索性丟了筆,端起水杯小口抿著。


    寬大柔軟的座椅慢悠悠轉了一圈,放空的視線落在拉開窗簾的陽台上。


    夜色漸沉,樓下的飯館掛起了一盞紅燈籠。


    紅澄澄的顏色,暖意向四周延展,驅散了冬夜的寒。


    陽台的窗開了一條微小的縫隙,斷斷續續的鋼琴聲順著飄進來,夾雜著模糊的人聲,樓下趕集迴家的人群來往,隱約還有火花呲呲的響動。


    杯底空了,鋼琴聲也停了。


    她定定看著陽台,心裏默默數數。


    三。


    二。


    .....一。


    “砰。”


    一聲輕響。


    一道黑影動作矯捷地落在陽台。


    阮喬喬眼睫顫了一下,心髒加速跳動。


    “嘶,好冷。”


    黑影迅速鑽了進來,踏在地毯上的赤裸的腳泛著紅。


    “房間沒開空調嗎?”阮喬喬窩在靠椅裏垂著眼,語氣鎮定。


    一抹靚麗的藍色在眼角一閃而過,黑影驟然靠近,她的下巴被冰涼的手抬起,輕吻落下。


    “想快點來找你,就沒開。”


    沈葉一手撐在靠椅扶手上,一手捧著她的臉,那雙漆黑的眼含著笑。


    阮喬喬握住他的手,唇邊抿出笑,“今天彈了挺久,家裏來客人啦?”


    “我爺爺。”


    沈葉直起身,與她十指相扣的同時在床邊坐下。


    他伸出手拽著扶手連人帶靠椅拉近,下巴順勢搭在她的肩膀,輕輕蹭了蹭她的頸窩。


    “難得來一趟,讓老人家開心一下。”


    他聲音懶洋洋的,熱氣噴灑在耳邊。


    癢得她脖子微縮。


    “作業還沒寫完?”他看向她淩亂的桌麵,眉頭微挑。


    阮喬喬瞥他一眼,豎起眉頭,佯怒道:“是誰天天騷擾我害得我沒空寫作業啊?”


    他忽然笑起來,臉埋進她的肩窩,雙肩抖動。


    “是我,你男朋友。”


    他微啞的聲音帶著一絲得意。


    “喬喬,餃子你想要什麽餡兒呀?”


    阮文的聲音忽然由遠及近傳來。


    阮喬喬臉色微變,直接抬起胳膊,猛地伸出手。


    “咚——!”


    門被阮文推開,半晌,她愣了一下。


    “小葉?躺地上幹什麽呢?”


    沈葉半躺在阮喬喬腳下,長腿一曲一直,手肘撐在地毯上勉強穩住上半身。


    他扯開嘴角幹笑兩聲,隨手扯過阮喬喬偷偷扔在地上的作業本舉在身前。


    “幹媽,我在問喬喬題目呢。”


    阮文忽然蹙起眉頭,對阮喬喬道:“說多少次了,別老是欺負小葉,家裏那麽多板凳,非讓人坐地上?”


    “我錯了。”阮喬喬暗暗瞪了一眼乖巧笑著的沈葉,不情願地迴了一句。


    “正好,小葉你想吃什麽餡的餃子?幹媽一塊包了。”阮文笑眯眯地問他。


    沈葉撐起上半身,眉眼彎彎,俊俏的麵容又乖又軟。


    “幹媽包的我都愛吃,您看著辦好了。”


    阮文捂住嘴,“哎呀,還是小葉最乖,那你們學習,我就不打擾了。”


    “媽媽......”阮喬喬對著關上的房門欲言又止。


    她還沒說自己想吃蝦仁餡的呢!


    她冷哼一聲,抬腳就往沈葉懷裏踹。


    沈葉的手掌輕鬆握住她的腳腕,他垂下腦袋,在她的腳背輕吻。


    “啊!變態!”阮喬喬的臉瞬間變得滾燙,下意識縮迴腳。


    他悶笑著朝後倒去,直接躺進柔軟的地毯裏。


    黑色的發絲散落開,寬大的藍色毛衣襯得那張臉白皙俊美,碎發下的那雙眼眸烏黑溫柔。


    他歪著腦袋,認真看著她。


    良久,他輕聲說:“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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