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走出紫宸殿,張氏兄弟依舊陪著武皇,絲毫離開的意思都沒有,方才他們明明看見了她的眼色,理因找理由離開的,看來,他們真的背叛她了。


    果然是樹倒猢猻散,隻是她還沒倒台呢,他們就這麽急不可耐另謀出路了。


    婉兒走出紫宸殿,見不遠處一抹苕榮色的身影,站在欄杆邊,迎風而立,清風卷起她的裙擺,發髻上的步搖懸懸欲墜,平添了幾分脆弱之感。婉兒忽然心裏有些刺痛,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讓她有些理解太平了,李旦誌不在朝野,李顯天真愚昧。太平獨自一人麵對內憂外患,要防著武三思,還要防著陛下的忌憚,更要擔憂李顯因小失大。


    她也不過是一個弱女子,被迫成長,麵對朝堂上的爾虞我詐,沒有點手腕,怎麽保全自我。


    “太平”婉兒口中苦澀,柔聲喊她。


    太平聞言,驀然轉身,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眉頭上寫著愁字,但是轉身那一刻眉頭也舒展開來,眉眼中染上了笑意,仿佛三月桃花初綻,明月撥雲當空,好不絢爛。


    “怎麽了?”她故作輕鬆地問婉兒。


    “我早說過,他們靠不住的”婉兒見她強撐的樣子,心裏更加難受了。。


    太平輕笑“就算靠不住,但是他們也為我做了不少事,我依舊不後悔培養他們”算起來,張氏兄弟為她辦的事情不少,但他們隻是各取所需,進宮之前她就跟他們說了,他們要永遠聽命於她,如今他們背棄諾言,她也不會讓他們逍遙自在的。


    婉兒走上前去,與她比肩而立,看著遠處的殿宇,巍峨宏大,一眼望不到盡頭,若是第一次見此場景一定會覺得洶湧澎湃,心裏有豪情萬丈。但是看多了,隻覺得瘮得慌,恨不得立馬逃離這個牢籠。


    “你就嘴硬吧”婉兒打趣道。


    “我除了嘴硬還有什麽用,難不成讓我堂堂公主低聲下氣去求他們幫我辦事?”她說著轉頭看向婉兒,她這話意圖再明顯不過了,她希望婉兒幫她。


    婉兒自然也聽出來了,她遲遲沒有說話,最後隻淡淡說了一句“最近你不適合出入皇宮,今日來了就來了,往後還是要規避,陛下對你依舊沒有放鬆警惕”


    她說完轉身離開,她雖然沒有答應太平的請求,卻也沒有拒絕,還將武皇近日的想法告訴了她,也算是默認幫她了。


    太平愣了片刻,轉身看著婉兒離去的背影,久久沒有眨眼,眼眶有些發熱,她抬了抬頭將眼淚逼迴眼眶,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沒想到這一笑眼淚直接奪眶而出了。


    她一個人真的太累了,以前還有李旦和婉兒幫她,如今太子複位,李旦覺得自己卸了重擔了,而婉兒因為下毒的事情對她心灰意冷,本以為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了,好在,她們的情誼還在。


    此次進宮雖然得知了張氏兄弟的背叛,但也得到了婉兒的原諒,算是得大於失,所以太平迴來的時候心情非常好,連武攸暨都覺得她有幾分奇怪,自從買賣官職案之後太平幾乎每天愁容滿麵的,就算是笑那也是虛情假意,今天倒是第一次真心實意的笑了。


    太平碰見武攸暨立馬斂笑,冷冷看他,心裏升起寒意,武攸暨不除,她就一日不安心,隻是不知道武攸暨什麽時候投了陛下,要除他,恐怕得想想辦法。


    今日重陽節,武皇帶著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去了慈恩寺,打算在慈恩寺參佛兩日再迴來,朝堂上一切事宜交給三省商議,有處理不了的事情再快馬送往慈恩寺,慈恩寺立皇宮騎馬隻需一個時辰,十分便利。


    慈恩寺坐落在長安晉昌坊,由皇室敕令修建,高宗在位之時時常來寺中禮佛,幾度翻修。將寺廟修建得猶如天闕,瓊宇金殿,氣衝九霄。


    武皇的轎輦在慈恩寺門口停下,寺中僧人皆出門相迎,慈恩寺得到消息,早已婉拒其他香客,是以今日的慈恩寺十分幽靜。


    武皇看著慈恩寺的牌匾,熟悉的字落入眼底,忽如隔世,這字是李治提的,先皇在時最喜歡來慈恩寺,她跟隨先皇對慈恩寺也頗為熟悉,這門匾就是先皇親自提好讓人送來的,轉眼之間已經物是人非了,門匾依舊在,他年舊黃昏。


    婉兒上前攙扶住武皇,也猜到了武皇心中所想,沒有說話,武皇忽然道“今日難得出來一趟,婉兒,你賦詩一首如何”


    婉兒一愣,知道武皇是心有惆悵,想了片刻才道“帝裏重陽節,香園萬乘來。卻邪萸入佩,獻壽菊傳杯。塔類承天湧,門疑待佛開。睿辭懸日月,長得仰昭迴”


    武皇詫異地看她,婉兒是知道她心裏惆悵,故意做附和之詩,討她開心的吧“你啊”武皇無奈地笑“好久不見你拍馬屁,功夫見長”


    婉兒低頭笑道“怎麽能說婉兒拍馬屁呢,陛下不妨問問眾人,婉兒說的是不是事實?”


    “罷了罷了,走吧”經過方才那一出,她心情倒是好了許多,由著婉兒扶她進去。


    武皇今日換了一身靛青色蟬衣,看起來就是一位一心向佛的老嫗,她進門之後直接往大堂而去,大堂內擺了一尊釋迦摩尼的金身,後麵壁畫中還有十八羅漢,一百零八佛,大大小小望去,令人心存敬畏。


    佛像之下是偌大的供桌,再往下是蒲團,擺成兩排,住持進門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有好生之德,日理萬機之下來敝寺禮佛,宣揚佛法,貧僧為天下佛門謝過施主”


    “方丈言重了,早就聽說慈恩寺經書萬卷,玄奘法師曾留下真經,不知此次可有幸參透一二”武皇也雙手合十柔聲道。


    住持隨即拿出一卷經書“這便是玄奘法師所著經書,玄妙之極,貧僧愚鈍,未能完全參透,隻能略抒拙見,望施主海涵”


    武皇要聽禪,眾人皆在蒲團坐下,僧人在右,眾人在左。住持雖說自己隻是拙見,可所說的話卻玄妙蘊含哲理,讓人受益匪淺。婉兒不知不覺竟然也聽進去了。


    安樂郡主聽著禪經,昏昏欲睡,她今日雖然穿著樸素,但妝容精致,早就猜到禮佛肯定無聊至極,卻沒想到能這麽無聊,什麽聽經講禪,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她低著頭開始打盹,在她身後的武崇訓見她頭低了下來,似乎要睡著了,抬手輕輕拉了拉她的裙擺,安樂感受到力道立馬抬頭,想著自己方才居然差點睡著了,幸好有人拉了她一下,否則這種時候她睡著了倒在地上,肯定會被責罰的。


    她想到這裏,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隻見一個翩翩公子,清俊無雙,一雙桃花眼直愣愣地看著自己,見她迴頭了又忙將視線撇開。


    安樂心裏一動,沒想到身後的人是武崇訓,武崇訓她見過兩次,但是沒什麽多餘的印象,隻記得是個容貌不錯的公子哥,沒想到他居然這麽純情,還有些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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