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明大人求見”秋煙進來稟報。


    “本宮不是說了,處理政務不許打擾嗎”武後抬眼看了看秋煙,語氣有些不悅。


    秋煙誠惶誠恐地跪下道“明大人說是十分要緊的事,婢子不敢阻攔”


    “重要的事”武後若有所思放下筆,接著說“宣他進來”


    “微臣明崇儼參見娘娘”明崇儼跪下行禮。


    “起來吧”


    明崇儼起身,抬起頭來,他的容貌和十幾年前沒什麽變化,歲月對他格外寬容。


    “你有何事?”武後緩緩問道。


    “迴娘娘,微臣得知消息,太子在宮中注釋《後漢書》,寫到東漢鄧太後時傾訴對娘娘的不滿,對她極盡抨擊”


    武後微微抬頭,緩緩說道“你可有確鑿證據。婉兒一直在太子身邊,可不曾說過”


    明崇儼當初看不慣上官儀,現在依舊看不慣上官婉兒,有此絕佳機會當然要告狀。


    他一字一句道“聽眼線來報,上官姑娘看見太子注釋之後急忙阻止他,想必是要替太子隱瞞下來,如今再去找證據自然沒有了”


    武後臉色有些難看,她最不能容忍別人背叛她,上官婉兒再有才華也不行。


    “讓婉兒迴來”明崇儼走後,武後立馬吩咐韋團兒將婉兒召迴。


    韋團兒來到東宮,婉兒還在和裴炎敘舊,裴炎問了她近況,還說有什麽事情盡管找他,他會竭盡所能幫她。


    “殿下,天後娘娘有事召上官姑娘迴去”內侍跑進來說。


    李賢看了她一眼,有些詫異,以前母後從來沒有中途讓她迴去,今天是出事了嗎?


    婉兒這才恍然想起注釋之事,她大概猜到了原因。


    武後忌憚李賢已久,在她之前肯定已經安插了眼線,隻是沒想到眼線的動作如此之快。


    婉兒瞬間想到了那個傳話的內侍,似乎叫趙道生。


    “殿下,裴大人,婉兒告退”婉兒起身行禮,得到準許之後才出去。


    韋團兒在外麵有些著急地來迴走動,看見婉兒出來急忙走上去拉著她小聲說“明崇儼大人來了,之後娘娘的臉色就不好,你自己小心”


    明崇儼,婉兒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但是她對這個名字很熟悉,當初廢後風波他就是導火索,武後私自讓他進宮行厭勝之術,惹惱了皇帝,這才找到祖父想要廢後。


    祖父因此得罪武後,家破人亡。


    婉兒咬牙壓下心裏的恨,和韋團兒一起迴到了紫宸殿。


    韋團兒隻把她送到殿門口就關上了殿門。


    裏麵隻有婉兒和武後兩人而已。


    “婉兒拜見娘娘”婉兒和平日一樣,一絲不苟地行禮,就算她看出了武後的想法,她也要裝作若無其事。


    武後沒說話,就讓她這樣站著,她低頭批閱奏章,頭也沒抬一下,婉兒跪在地上,漸漸的膝蓋開始酸痛,可她沒有絲毫動搖,就這樣跪著,等著武後發話。


    天已經黑了,宮燈亮起,照耀著紫宸殿,卻擋不住黑夜蔓延。


    武後批閱完最後一份奏章,抬起頭來淡淡道“起來吧,太子今天幹什麽了?”


    婉兒如得大釋,顫顫巍巍站起來。


    她已經明白了,明崇儼來告密,還拖了她下水。


    “迴娘娘,太子今日和諸位大人商量修築堤壩的事,隨後又在注釋《後漢書》,其中對東漢鄧太後有諸多批判,方才他還接見了裴大人”婉兒明白李賢的所作所為武後早已知曉,如今不過是試探她而已。她說與不說李賢都已惹怒武後。


    “你為何阻止他注釋,是想替他隱瞞什麽?”武後目光灼灼看著婉兒,聲音淡淡的,卻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婉兒心跳如雷,定了定神才說“婉兒隻是覺得注釋之書要流傳後世,太子的注釋可能會引起後人猜測您與太子不和,或是後人輕信注釋,對娘娘產生誤會。所以婉兒才阻止太子”


    她的話滴水不漏,武後反複思量也覺得所言有理。


    “那你為何不速速告知本宮”武後接著問,步步緊逼。


    “裴大人找婉兒敘舊,婉兒一時走不開,團兒方才去東宮時,裴大人還在東宮”


    “他找太子何事?”


    “瑣碎小事,隻是聽聞我在東宮,順道來看看”婉兒說的不假,裴炎隻是順道來看看她,又覺得單純來看她似乎有所不妥,所以才說找太子有事相商。


    “好了,本宮知道了,你今天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武後揉了揉眉心,隻覺得頭疼,不知道該信誰,隻好揮手讓婉兒退下。


    不知道太子接下來會怎麽樣,婉兒有些擔心,翻來覆去很晚才睡著。


    第二天她照常去東宮伴讀,恰好碰到秋煙,她帶著一個公公,那公公拿著托盤,上麵是《少陽政範》和《孝子傳》,天後是想拿這兩本書敲打太子。


    “秋煙姑姑”婉兒和氣地同她打招唿,按品階婉兒名義上是才人,秋煙地位比她低,但是秋煙跟隨天後十餘年,資曆比她深,所以她尊稱她一句。


    “你今日黑眼圈有些重啊,可是沒休息好”秋煙看了婉兒一眼,隨口和她聊天。


    婉兒摸了摸眼睛,淺笑道“是,昨日天後娘娘突然盤問,有些惶恐”


    秋煙抿嘴不語,實則沒想到婉兒這麽老實地說出了心裏話,看來她也不是個心機深沉的,成不了大器,難怪娘娘對她那麽放心。


    “拜見太子殿下”秋煙入了東宮,太子正在用膳,聞言看向她,示意她不必多禮。


    秋煙接過托盤,遞上去“奉天後娘娘旨意,賜殿下《少陽政範》和《孝子傳》,望殿下仔細研讀,理解娘娘一片苦心”


    李賢拿著筷子的手一抖,接著放下筷子,接過托盤,壓住心裏的不忿忍痛道“謝母後賜書,賢兒定當以此為戒,嚴於律己”


    送走了秋煙李賢早已沒了胃口,摒退眾人,將自己關進了書房,一待就是半天。


    婉兒有些不放心,中午親自端著飯菜去敲門。


    “滾”冷冰冰的一個字,隱含怒氣,這是婉兒第一次聽見李賢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殿下,該用午膳了,請您開門”婉兒一點也沒有退縮,接著敲門。


    許久之後門打開了,李賢有些憔悴,開門之後轉身坐在椅子上。


    “你告訴她我注釋東漢鄧太後的內容了?”李賢不傻,當時注釋鄧太後他沒想那麽多,隻是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所以一時之間不明白婉兒為何阻止他。


    直到今天秋煙來送書敲打他,他明白了阿娘為何這樣做。


    婉兒放下飯菜,如實答道“是”


    李賢的眼神變得厭惡,他看著她,許久才失望地說“我以為,我們算是朋友了。你,到底是不值得交心”


    婉兒隻覺得心被人狠狠攥著一樣難受,顧不得尊卑,脫口而出“在殿下心裏我就是那樣的人嗎?”


    “那你為什麽要告密,我知道你是阿娘派來監視我的,可在我心裏你和她身邊的那些人不一樣”


    “因為在我之前明崇儼已經將這件事告訴娘娘了,你的家奴趙道生,他看到了”婉兒急促地說道,在他心裏她和其他人不一樣,這就夠了。


    李賢的表情千變萬化,先是得知婉兒沒有告密心裏高興,再是知道趙道生是奸細的憤恨。


    “趙道生!我非殺了他不可”李賢咬牙說道,他的眼裏容不得沙子,這一點和武後倒是很像。


    “不可,趙道生若是死了,明崇儼就知道我們互相通氣了,他,不能殺”婉兒忙阻止他。


    李賢方才是怒極,現在想想是莽撞了,垂下頭歎道“如果你是我身邊的人該有多好”


    婉兒猛然看他,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僅僅是因為想得到她的助力還是別的原因。


    婉兒不知道,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淪陷了,她再不能無所顧忌地替武後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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