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潤和厲道軒自西北迴京,直接進宮麵聖。


    至正帝聽二人說著這過去種種,陰沉著臉沒有出聲。


    “互市……不是,關外三不管地帶,有西域商人帶著牲畜毛皮及各種物品來尋人交易,亦有我大齊商人在那邊與對方交換物資,往來不絕。”


    厲道軒悄摸鬆了口氣。如今朝中互市是否開放未有定論,他要說那是互市,等於是認可了越王的決定。


    搞不好要觸皇上逆鱗。


    垂著頭又道:“臣二人往那小集市看過,倒也不失熱鬧,那處離函穀關有五十裏遠。他們要進關也不容易,查得嚴,並要交入城費,所以西域來的外商都在集市那邊。”


    至正帝臉色莫名,“越王就沒在集市那邊有什麽動作?越王妃不是也去了?就沒在那邊再建一個會仙樓,客棧飯館?估計能不少掙錢。”


    厲道軒聽不出至正帝話中的內涵。有時候語氣平淡,但是能殺人於無形。


    偷偷看了管潤一眼,結果管潤眼觀鼻,鼻觀心,就沒給他半個眼色。


    隻好硬著頭皮道:“微臣離開之時,未見越王妃有什麽動作。微臣二人住大元帥府,倒是聽說那府裏空置許久,下人仆從欠缺,越王妃事事親為,忙得腳不沾地,怕是顧不上吧。”


    至正帝哼了一聲。


    明明從宮裏失蹤的人,竟出現在數千裏之外的西北!到現在他都沒弄明白,守備森嚴的皇宮,老七的人手是如何滲透進來的?


    得知越王妃出現在西北,他又讓人把宮裏各處清查了一遍,如今各處暗樁都已拔除,相信再召那林氏進宮,她插翅也難飛。


    至正帝覺得被一名女子耍了,心裏堵得慌,這些日子一直鬱鬱。而且聽說養在王府中那名林姓小子,竟是老七的親兒子!


    至正帝隻覺得被這夫妻倆狠狠耍了。恨得不行。


    想到當初老七領著那孩子給他請過安,他竟是沒看出來那是老七的兒子,心中更是生氣,氣老七連他都敢耍。


    恨不得把這夫妻倆淩遲。


    想到先前還為貞順皇後未有子嗣傳承,心中覺得對她不住,覺得有些虧待那兩個孩子,沒想到這兩個兒子和他們的母後一樣讓人生氣。


    叫林長煜是吧,姓林是吧,那就一直姓林好了!


    見至正帝臉色忽然變得鐵青,厲道軒更是不敢說話了。


    管潤想了想,溫聲道:“皇上,不管互市開是不開,那五千兵馬都留在集市,有他們看著,那裏亂不起來。知道是我皇派去保護我朝商人和百姓的,皇上的大恩隻會傳遍四野。番人也不敢亂起來,隻會越發畏懼我朝的威儀。”


    厲道軒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果然這廝在宮中混了這麽多年,就是會揣度皇上的心意。


    瞧這話說的,皇上的臉色都好了許多。


    厲道軒心中佩服。越發不想多話,隻示意管潤多講。


    至正帝盤問了他二人一番,細細察問,未漏任何一個細節。二人哪怕一路風塵,疲乏不己,還是強打起精神應對。就怕惹得皇上動怒,朝他們脖子上哢嚓來一下。


    直到出了禦書房,二人還是驚魂未定,這就完了?五千兵馬未帶迴,皇上沒降他們的罪?


    怎麽這麽令人不相信呢。


    太子匆匆進宮,見他二人已是從禦書房出來,還一副安好的樣子,臉色越發暗沉。


    父皇這是什麽意思?


    越王扣下京郊大營十數萬兵馬不讓迴京不說,連厲道軒帶去的五千兵馬都扣下了,二人出了這麽大的紕漏,父皇也這樣輕輕放過了?


    “見過太子。”


    太子眯著眼看向他們,“父皇準你們出宮了?迴府歇息?”


    厲道軒還沒反應過來,管潤便答道:“我二人未能完成皇命,自感有罪,皇上大恩,讓我二人迴去休息,我二人便迴府中靜候皇上旨意。”


    太子被咽了咽。欲問他二人西北的情況,劉起便出來宣他了。“聽說太子來了,皇上叫您呢。”


    “太子快去吧,莫讓皇上久等了。”管潤笑眯眯說了句。


    太子深深看了二人一眼,憤憤甩袖而去。


    厲道軒朝管潤豎了豎大拇指。管潤不動聲色。


    太子不過是儲君,而他是皇上的心腹。若皇上駕崩,他能不能活著還兩說,沒必要看誰臉色。


    且太子還不一定能坐上那個位置呢。“走吧。”


    太子在禦書房門口,整整行裝,臉上也換上一副悲淒的神色,進到禦書房,撲通就跪倒在皇上麵前,“父皇,請父皇廢了兒臣吧。”


    竟是擠出幾滴淚來。


    至正帝一驚,“出了何事?太子這是何故?”


    “父皇,”太子哽咽。


    “現在不止朝中大臣,就是京中百姓都傳是不是越王要當太子了。越王立了大功,手中又掌幾十萬兵馬,這是不把兒臣放在眼裏了。有這樣的猛虎在側,兒臣還如何能安睡?不若父皇廢了兒子,讓越王當這個太子吧。”


    太子一副傷心的模樣,“越王有勇有謀,與西戎簽了五十年和約,保我大齊西北邊境太平,此功利在千秋。百姓們四處歌頌,兒臣自感不如,自請辭去儲君之位。”


    至正帝定定地看著他,眼色複雜。


    太子是繼後劉氏所出,劉氏當初在劉家並不受重視,見識和能力與元後相比多有不如。且劉氏一族與世家名門的呂氏一族也不能比。


    這生出來的兒子……自是也有所不如。


    當年……當年廣淙五歲就得封皇太孫了,極得先帝喜歡,從小把他帶在身邊細心教導,從開蒙始就學習如何當一位優秀的繼任者了。


    而廣淵亦是不遑多讓。時常讓先帝感歎既生瑜何生亮。


    倒是廣渙,自出生就是庶子,與大位與緣,教的學的也隻是泛泛。


    原本以為他雖比那倆兄弟不如,但能守成便好,且孝順,但如今看來,廣渙身上還是缺了為君為皇者的一些氣勢。


    至正帝歎了口氣,到底是出身和見識限製了。


    聽到至正帝久久不說話,還聽到他低低一聲喟歎,太子袖管內的雙手緊緊捏成拳。一抹不甘襲上心頭,越發想對趙廣淵狠狠地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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