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挽花縣狹水村,位於大齊西南。


    因上遊有一條大河昌梁江,水流豐沛,但流經挽花縣狹水村時,因地形受製,水流變小,最寬處也隻半人身形的小溪流,水量不足,固名狹水村。


    每年村裏都要長途跋涉往上遊跨縣去引水。打一季糧下來,地裏的活沒多苦,挑水卻把人挑得精瘦。


    可今春,縣裏卻征起徭役,三丁抽二,去挖渠引水。


    “縣裏說是去年哪個地方受了災,好幾個州的人都外出逃荒去了,說是死了好些人。所以才開春,地裏正要開田,縣裏就派衙役過來抽丁了。”


    村長劉大川的妻子,與一群貴客聊著家常。


    見客人都愛聽,越說越起勁。


    “三丁抽二,去了不少人。我們村男丁幾乎都走光了。”


    趙廣淵的心腹幕僚魏佐便問道:“那是好事啊,朝廷出銀子給你們修水利,修堤壩引水,那你們就不用遠赴上遊去引水了。”


    “是好事。所以我男人也去了,家裏成年男丁都去壩上了。男人們在外頭幹了足足三個月,迴來瘦成人幹,但大夥心裏也是甜的。”


    劉大川微笑地點頭,讚成妻子說的話。


    他家本來隻要出兩丁就行,他是村長,又是免役,但最後家裏四個男人都去了壩上。


    “村裏跟我家一樣,成年男丁幾乎都去了。這是造福後代的大事,又是朝廷給出的錢,咱們不過是多出一把子力氣,又不是要人命的活。”


    村長女人聽了點頭。家裏男丁都去挖渠修壩,累得不成人樣,她也心疼,但早些引上遊的水進村,地裏的糧食便有水灌溉,也能多打些糧食。


    挖渠修壩雖辛苦,但每年長途跋涉去挑水引水也是個苦活。還年年都要看上遊鄉紳的臉色,架都要打好幾場。


    見村長和村長妻子,一個勁地誇朝廷誇縣衙為民做了迴大大的好事,趙廣淵心裏也極欣慰。


    農人樸素的願望不過是能多打些糧食,家裏能多吃幾口飽飯。朝廷官府若真心為民,百姓又如何不感激。


    魏佐看了趙廣淵一眼,又套問了對方一些修渠建壩的細節,諸如用了多少人,都用的什麽材料,每日的工時用料,諸如此類。


    有些村長知道,有些他不清楚。


    便說帶趙廣淵一行到堤壩那邊看看。


    趙廣淵欣然應允。


    一行人便出了門,也沒騎馬,一路走了去。好在離得不遠,大夏天的壩上也沒人,故而一行人並不引人注意。


    一行人站在大壩處,看著已有數米寬的大河,河裏泛起層層漣漪,陽光下閃著刺目的白光。


    村長摸著下巴眯著眼笑,比劃著,“原先村裏的小河最寬處還沒一人的身量,但現在你們看……”


    手臂揮著,“原本那水還沒小肚子高,現在最深處得沒到胸口。這都是我們全村人一鋤頭一鏟子挖出來的!”頗為驕傲的樣子。


    趙廣淵點頭,光聽著心裏也跟著激蕩。就現在這一河的河水,足夠狹水村用了。再多開上百頃千頃的地也足夠澆灌。


    往上遊走,看著麵前的大壩,“聽說昌梁江水流豐沛,若遇汛期,怕是上遊的水要傾泄而下。”


    “所以才建了這道壩。”


    劉大川指著麵前的大壩,“原本上遊的昌化縣,年年發大水,一到汛期,各村都不敢留人,收拾了包袱攜家帶口就住到高處。”


    “不敢留人?”


    “可不是。一旦大水湧過來,附近村子十之八九都要被淹。”他們狹水村雖說年年河水不夠灌溉,但也因為地形受製,大水過不來,倒把大水攔在了上遊。


    趙廣淵看著麵前的堤壩若有所思。


    又迴身看了看身後不遠處的狹水村和附近的村莊,迴頭,目光又落在麵前的堤壩上。


    一行人參觀完大壩參觀完村裏的河,又迴了村子。


    因天色漸晚,趙廣淵便說要在村子裏住一宿,煩請村長安排幾個住處。


    因為這一行貴客銀錢給的痛快,村長家住不下那麽多人,餘下的人很快便被有多餘空屋的村民刮分幹淨。


    夜裏,等劉大川一家人都睡熟後,趙廣淵和一眾隨從,起了身,不約而同聚到村口。


    “去壩上看看。”


    “是。”


    一行人又趁著漏夜,飛縱到大壩那邊查看。


    張誌按住要飛身過去的趙廣淵,“主子,你呆在岸上,屬下上去看看。”足尖一點,立刻飛縱而去。


    撲撲又跟了幾道身影過去。


    狹水村擴寬了河道,把上遊的河水引了進來,又沿著河流一直往上遊的昌梁江處,各村各縣建了數道大壩,汛期一來,會根據水量的情況,對河水進行泄洪和攔截。


    這實實在在是朝廷為民做的大大的實事。


    可趙廣淵自得了消息,太子私吞了四百萬兩水利款,各縣又層層克扣,心裏便起了擔憂。


    想著白天村長和村長妻子不住嘴地誇讚朝廷誇讚官府為民做了大大的好事,心裏更是憂虛重重。


    朝堂爭鬥不該以民做為籌碼。不該視百姓的性命為兒戲。


    若這堤壩真的偷了工減了料,等汛期一來,這麽寬的河道,那洶湧的河水能淹沒多少村子?能帶走多少無辜的性命?


    在河岸邊站成了一道石雕。


    “主子,雖是暑天,但夜裏河水寒涼,莫讓水氣衝了。”魏佐趙廣淵離河邊走些。


    趙廣淵沒動。


    魏佐便走近一步,幫他從側邊略略擋了些夜風和水氣,“主子,你是擔心這堤壩有問題?”


    趙廣淵這才點了點頭,“四百萬兩銀子,分到各處,本來就沒多少。再一摳扣,落到壩上又能有多少。”


    魏佐便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安慰道:“眾目睽睽呢,估計也不敢做得太過。畢竟人命關天。”


    魏佐是覺得各地縣衙會從別的名目裏省銀子,但用到堤壩上的材料,怕是不敢做得太過。畢竟挖渠建壩的百姓也不是全然無知的,估計也怕被人舉報。


    趙廣淵並未被安慰道。


    又等了一會,張誌等前去查看的幾人,又飛身迴來,“迴主子,我等查看了,並無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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