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帝思忖一番,便說聖旨已下,金口玉言不容更改。既是先帝的旨意,便讓孫家女兒順位後移,當個側妃,另兩位側妃變成庶妃。


    等於承認了林照夏正妃的身份。


    但趙廣淵不同意。


    弱水三千,他隻願取那一瓢。


    “父皇,旨意既能更改,為何不幹脆收迴?兒臣在皇祖父神宮發過誓,一輩子隻要一個妻子,隻對她一個人好。就像當年父皇對母後說過的話一樣。父皇沒做到,但兒臣卻不敢違背誓言。”


    “你!”


    逆子!竟提起他當初對先皇後說過的話!至正帝氣得抓起一封奏折擲到他頭上。


    數次拿他母後出來說事,他堂堂一朝天子,怎能隻有一名女子!當年呂國公勢大,他也是權宜之計。


    還敢拿他皇祖父的聖旨壓他!


    至正帝恨不得再把他貶去守陵。


    趙廣淵偏頭一躲,冷眼看著那本奏折落在身旁。


    眼裏沒有溫度,“父皇要是看不慣兒臣,便貶兒臣去皇陵陪皇祖父吧。反正兒臣也習慣了皇陵的生活,迴京城反而格格不入。又傷了身子,看著一眾兄弟膝下兒女成群,兒臣心裏也不舒服。”


    磕了一個頭,鄭重道:“請父皇貶兒臣去守陵吧。那邊清靜些,也不會有人背後議論兒臣生不出孩子,還是個窮王爺。兒臣難過時,還可以去找母後和皇兄說說話……”


    說到傷心處,還掉了眼淚。


    至正帝再多的不滿,忽地就煙消雲散了。聽到說起先皇後和先太子,心裏的那股愧疚又交替上湧。


    人到一定年歲,就不時會想起過去年輕時候的日子,想過過去的舊事,舊人。


    先皇後是他的元配,先太子是他的長子,他知道先皇後心裏隻有他,一心為了他,拖著全族支持他,先太子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怎會不疼,怎會不愛。


    如今那個一心為了他的女子,已化為塵土,亦不再入他夢來。她生的兩個兒子,都絕了嗣,這世間再沒那人的骨血留下。


    至正帝心頭一窒,胸腔處悶悶地疼痛襲來。


    “罷了罷了,隨便你吧。朕管不了你,你願意如何便如何吧。”揮退了他。


    “謝父皇體恤!兒臣告退。”趙廣淵又重重磕了一個頭。


    至正帝聽著他額頭磕在青磚上的聲響,再看著他單薄的背影,目光久久沒有收迴。見劉起候在一旁,便吩咐他去把禮部傳旨的人召迴來。


    “是。”劉起應聲出去,心中驚疑不定。皇上對越王,這是好還是不好啊。怎麽讓人看不懂了?


    原本他都替越王捏了一把冷汗,皇上親自叫人擬的旨,禮部的人都去孫家和王府宣旨了,這還能把人叫迴來?越王怕不是惹怒了皇上,又要貶去守陵了?


    結果,竟,這麽輕輕放過了?


    看來,對越王以後要敬著些。劉起一路小跑著出去了。


    出了禦書房的趙廣淵,則收了方才那哀傷的表情,一臉冷肅,像變了個人。摸了摸懷中的聖旨,大步出了宮門。


    孫家,一屋子人正焦急等著,孫侍郎坐不住,不時踱到正廳門口往外探探頭,又不時打發人去外頭瞧瞧情況。其餘人也是正襟危坐,也不敢離開,同孫侍郎一樣摸不清情況。


    隻有孫老太爺心裏略略有預感,端坐首位,不動如山。


    “老爺,老太爺!”大管事一邊喊著一邊朝正廳跑來。


    孫侍郎急忙起身,大步朝正廳門口走去,孫老太爺本想訓斥他兩句,但自個心中也著急,便緊了嘴,也跟著直起身往正廳門口望去。


    大管家氣喘籲籲,“稟老太爺,老夫人,老爺,太太,二老爺,二夫人,大公子……”


    “說事!”孫侍郎打斷他。


    “是。傳旨的大人已經撤迴去了。宮裏來人,說是皇上的口諭,把人都召迴去了。”


    “什麽!”


    哪裏有這樣的荒唐事!聖旨在大門口候了半天,又被召迴去了!還是皇上派人來召迴去的?


    “來人怎麽說,為什麽皇上把人召迴去了?那聖旨還頒不頒了?”還是孫老太爺擠開了一團槳糊的孫侍郎,問出了重點。


    大管家搖頭,“奴才塞了銀子,宮裏那小公公隻說,越王方才進宮去了,然後也不知怎麽迴事,皇上就派人來把傳旨的人召迴去了。”


    什麽,這是什麽意思?是收迴旨意的意思嗎?還是擇日再宣?


    “派人去宮裏打聽打聽!還有東宮那邊,也遣人去打聽打聽。再派人去越王府,看看那邊傳旨的大人是不是也被召迴去了。”


    “是!”


    “迴來!還有,派人去那兩位側妃府上,問問是不是一樣的情況。”孫老太爺又發話。


    “爹,那邊沒有傳旨。禮部隻來了咱們府上和越王府上。”


    “那也打發人去問問。看宮裏是不是也去了人。”


    若是擇日再宣,宮裏便會打發人來他們府上傳話。但若是那兩位的府上也去了人,便是情況有變。想必是越王進宮說了些什麽。


    “越王府裏,能不能打聽些消息出來?”


    “爹你放心,兒子這就派人去越王府上打聽。”


    這邊孫家人正亂得沒個分寸,不知是出了什麽事。明明傳旨的禮部大人已經到門口了,家裏的二小姐馬上就會成為越王的正妃了,怎麽一下子天就變了。


    孫妙人咬著唇,聽著家中父兄等人議論,一臉難堪。還被庶姐庶妹,堂姐妹們明譏暗諷,麵上又羞又怒。恨不得把越王生吃了。


    “二姐姐,你做什麽這副表情?你該開心啊。你之前不是嫌越王不能人事嗎,還鬧死鬧活的,現在不正如你的意了?”


    “是啊,妙人,你還嫌越王年紀大,現在可算能鬆口氣了吧。”


    “就是,還說要同兩位側妃前後進府,心裏不忿,現在可好了,定是你前兩日祈願被佛祖聽到了。”


    孫妙人聽著這些話越發胸悶氣堵。


    她不喜歡不願意是一迴事,她原先是嫌棄越王年紀大,還是個假男人,年紀輕輕的她要守活寡,可現在聽到自己被越王退貨了,心裏又是另外一番想法。


    自己不要是一迴事,可聽到別人嫌棄自己,那感受自然又大大不同。


    “我找他去!”孫妙人一臉怒氣。


    孫夫人忙派人去攔,幾個丫頭拉著孫妙人,都拉不住,她嚷嚷著要去越王府討個說法。她被假男人越王嫌棄退貨,將來還能找到什麽好親?越王害了她!


    結果人還未出正廳,又聽下人來報,說是越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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