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夏自林媽來了一趟,一股莫名的孤獨感就向她襲來。


    小時候她知道不是林家親生的,林爸林媽說什麽都聽,比別的孩子更聽話懂事,從不違逆。


    他們待自己好,也想著他們就是親生爹媽,將來學成迴報他們,好好奉養他們終老。嫣然接迴來後,見嫣然比自己更得他們的心,也知道她與嫣然的差距,雖然失落,但心裏還是當他們是親爹媽。可今天林媽來這一趟,林媽的眼神隻有陌生,她便知道,他們和她怕是迴不到過去了。


    直到趙廣淵的電話打來,她失落的情緒才好了些,她還有他,還有長至。


    趙廣淵耐心地聽她說著今日發生的事,聽她在電話那頭聲音低落,適時地安慰,聽她聲音慢慢迴複正常,眉頭也漸漸鬆開。


    “莫怕,還有我。你不是說過,錢能解決的事,都不是事嗎,等為夫迴去,就與你同去看他們。”


    若是大齊,他一個皇子求親,走六禮至少要兩年,聘禮自然是海了去了。在華國,他身份雖是普通人,但該走的禮一樣也不會缺。不過是聘禮罷了,就算這邊江浙地區富裕,聘禮嫁妝都給得多,能多到哪去,他現在支付得起。


    但趙廣淵卻遠遠低估了林媽的一腔“愛女之心”。


    與趙廣淵打了一通電話,林照夏心情好多了。


    林媽多次提到房子,還說原本家裏有兩套房子,一套因林爸生病賣掉了,還說現在住的那套房子原本說好要給她和嫣然一人一半的。多次提及。


    林照夏便懂了,林媽大概是想要個彩禮,攢個房子首付給林嫣然。


    林照夏歎了一口氣,罷了,總歸是養恩一場。


    從私教處接了長至迴家,母子二人便準備做晚飯吃,長至便拉著林照夏問這邊的外祖母。娘原來不是都瞞著吧,為什麽現在不瞞了?


    長至現在也懂事了,知道娘為什麽瞞著那邊,畢竟他和爹的出現都不好解釋,娘是不知道怎麽跟這邊的外祖父母交待。


    “不瞞了,等你爹迴來,娘還你們迴去看望他們。”


    長至和趙廣淵又不是見不得人的身份,沒必要藏著掖著,既然他們知道了,幹脆過一過明路。


    母子二人在家吃了晚飯,給長至洗了澡,又把他送去呂善長那邊念書。林照夏便在家裏先剪了視頻,上傳了,再擇一些留言迴了,處理了工作室的事務,便開始寫錢任公司要的小劇本。


    還是一百集,一集五百一千字,再有幾天她就能把這個小劇本寫完。


    等結束這個劇本,她就不打算接小劇本了。之前是沒活,急於找錢,所以什麽活都接,現在她也是有後路的人了,還是潛心打磨傳統劇本為好。


    現在因為柏導做了劇服的事,她的劇服漢服頭飾生意也被傳開了,生意做得好,別人知道她是個編劇後,還找她談了劇本合作。但都是委托創作。


    現在委托創作是影視市場主流。原先甲方先是到處找本子,然後找錢,再搭班子,投拍,買的是編劇原創的劇本。但現在是甲方根據市揚需要,提出創作主題和思路,再找編劇進行創作。前一種版權在編劇手裏,後一種版權在甲方爸爸手裏,避免了更多麻煩,也讓甲方有更多話語權。


    委托創作對甲方爸爸來說自然是極好的,版權在手,又不用花費很多去買劇本。而且根據市場需要定主題,更容易落地。但對於編劇來說,就是你沒有話言權,甲方爸爸讓你怎麽改你就怎麽改,一句台司可能都要改個七八稿。


    現在科班演員少,都是流量,小生小花們記不住大量台詞,這個場結束立馬竄那個場,別說提前折磨角色反複演練台詞什麽的了,流量們記不住台詞,台詞拗口,你就得改,甲方爸爸說什麽就是什麽。


    便好在委托創作編劇雖會排在一堆莫名其妙的人身後,但總歸也是有署名權的。


    現在林照夏原創劇本還賣不出去,還是要接其他活的。再有後路,再不缺衣少錢了,主職工作不能丟。便琢磨著找一兩家合作再說。


    另一邊,林媽迴到家裏,跟林爸大舉描述了一番林照夏的情況,房子如何如何大,裝飾如何如何誼豪華,冰箱裏都是進口的食材,車子都是開的大奔的。


    林爸聽完沉默。


    林媽說完,再看自家這小家小戶,頓時就看不上眼了。


    自林爸病了之後,家裏賣了一套大房子,跟家裏所有親戚都借了一遍,才保住了現在住的房子,現在屋裏擺設就跟房子的房齡一樣,透著一股老氣,窮酸氣。


    恨恨地給林爸展示從林照夏那邊要來的各種食材,“這種和牛,聽說小日子那邊早上殺好,全程冷鏈,下午就到海市市民的餐桌上了,巴掌大這麽一塊,就兩三兩,就要好幾百塊。嘖嘖……”


    還說是張斂秋送的,騙鬼呢。張家再富裕,也不可能在自家女兒不在家的時候,巴巴跑來送禮,你是哪號人物?還送這種世界頂級食材?


    林照夏的話林媽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林爸也接過林媽手裏的和牛捧在手裏看,“這麽一塊要幾百塊?”都沒有二兩吧?


    “可不是。冰箱裏塞得滿滿當當,小日子的,澳州的,法國的,各個國家食材,連蜂蜜都是新西蘭的。還說舍不得吃,你看這日期,都是最近的。”


    林爸定定地看著,越發沉默。目光再投到茶幾上,林媽當寶貝一樣舍不得吃的林嫣然網購來的食材上,不說話了。


    林媽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更覺不甘,“然然才是我們親生的啊。我們把別人的孩子養這麽出色,還讓她找了一個有錢男人,你再看看然然,一個人在橫店東奔西跑,飯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下頓。”


    眼睛酸澀,轉過身在眼角上擦了擦。


    這種對比明顯,更讓她覺得心裏不平不甘。


    林爸聽她不停嘴地叨叨幾句,想喝斥的,又閉了嘴。自他病了後,忙前忙後,陪著他跑醫院,到處找偏方,跑得腿都細了,病了這麽久,她就辛苦了這麽久,原本她不是這樣的小氣克薄的,都是因為他的病。


    “把那和牛煎了吧,咱們也嚐嚐這世界頂級食材好不好吃。”


    林媽恨恨地從袋子裏拿了兩塊,“好,咱一人一塊。平時辛辛苦苦,都是為了這個家,自己倒沒享受過一迴。”站起身,又迴身去拿手機,“我得給嫣然去個電話,讓她那五萬別還了。林照夏現在不缺錢。我還要跟她說,若有錢上的事,盡管找林照夏,別去找那些不相幹的人。”


    林媽現在還是很生氣,感覺若是嫣然以後闖出來了,那卞家沒準會跳出來說都是他們的功勞。光想想,就嘔得慌。


    林嫣然也沒想到她媽動作這麽快,竟是跑到林照夏家裏去了。


    “她真是住到了富人區,那房子幾千萬?和那個男人住一起了?”還開著大奔?


    去看夏天她去海市,她不還租在偏遠的郊區嗎,這才一年,就住到富人區幾千萬的房子了,還開豪車?


    林嫣然半天沒反應過來。她以為她用了一年爬到現在的位置,比起那些曾經在一起群演過的夥伴,她現在都簽上經紀公司了,是一步千裏了,畢竟她們還在到處找活,一天十幾個小時,爭著演一個“死人”的角色。可她已經簽上公司了。


    可現在一聽林照夏都實現人生自由了,豪宅住著,豪車開著,又頓時覺得自己還在為白天辛苦工作,晚上陪笑唾棄自己。


    唾棄什麽啊。背後的辛酸當然隻能留給自己,還是要努力爭上遊,人前光亮把人俯看眾生。


    立刻心裏又激發了濃濃的鬥誌。


    林照夏不知道這些,一方麵悶頭在家搞創作,順帶打理網上小店,接送兒子,就是盼著趙廣淵迴來。和她的悠然自得不同,林媽可等不得,幾乎天天打電話來問一遍,趙廣淵什麽時候迴來,什麽時候他們迴家裏走章程,說林爸等著看女婿呢。


    林照夏每天被催一遍,說趙廣淵在外地,工作要緊,走不開,林媽也隻當她是敷衍,話裏話外夾槍帶棒,說林照夏遷出戶口,與家裏離了心……


    弄得林照夏心裏越發煩燥。


    每天與趙廣淵視頻的時候,雖沒有說這些煩心事,但情緒越來越低落。


    直到這天,周五。正在床上睡午覺,就覺身上一沉,抬眼一看,眼睛亮了起來,“你怎麽迴來了?”


    趙廣淵埋首在她的肩窩,嗅著她的發香體香,一早趕路的疲乏消散殆盡,聲音低沉,“想你了。”所以我迴來了。


    外間日頭正盛,屋裏氣溫高升,濃情蜜意。


    “不是說很忙嗎?”


    “嗯,下周還要過去。”


    林照夏趴在他懷裏不說話了。趙廣淵撫著她的烏發,一手緊緊攬著她,“明日我們迴餘杭一趟,把該走的程序都走了。”他出生皇族,隻想縱情肆意而活,什麽時候拿不出手了,要藏著掖著?


    他早就想過去一趟把該走的章程走了。


    給林爸林媽打了一個電話,說他們明天迴去。知會了一聲,下午兩人便出去逛了一圈,備齊了各色禮物,又去了一趟銀行取了聘金。


    隔天一早一家三口,穿戴齊整,開著自家的車,直奔餘杭。


    開車自駕對於長至和趙廣淵還是首次,因要上高速,林照夏自己開車,也沒讓趙廣淵幫忙,但他心疼她,隻要是服務區,就讓停車休息。


    服務區之大,東西之多,又讓長至和趙廣淵狠狠長了一迴見識。


    “這可比驛站好太多了。”


    “驛站有房舍可供休息,這服務區可沒有。”


    “但這邊交通便利,想要休息之地,下了高速就有城,有酒店可供休息。”著實是便利。這服務區還賣各種特產,長至一路買了好多。夏兒也笑眯眯地沒有攔著。他跟著後麵付錢,也是付得樂嗬。


    這服務區有停車有加油有吃有喝有休息的地方,比驛站強多了。


    中午十一點多,他們進入餘杭。


    到了小區時,林照夏有些忐忑。長至也有些不安,他已經懂事了,知道這是爹要來娘原來的家提親,提親有帶兒子來的,隻怕隻有他們家了。感覺自己要罵人說是拖油瓶,不安地望了望爹,又望了望娘。


    趙廣淵安撫地看了他一眼。打開後備箱提上大包小包,“走吧。”林照夏也提了東西跟上。


    “爸,媽。”林照夏叫完,趙廣淵也跟著叫。


    “外婆,外公。”


    林爸是頭一次看到趙廣淵,見他儀表堂堂,心中滿意,再看長至,更是一副機靈的樣子,笑著招唿他,“快進來快進來。”


    林媽看過趙廣淵的相片,這會看到真人,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那股威壓感還在,讓她飛快地移開目光。心中隻覺林照夏這丫頭好運,小時候被家裏丟棄,遇到他們家,畢業後,又遇上這麽一個男人。


    原本以為會是一個有家庭的,年紀大的男人,或是家裏有錢不容她的人,哪裏知道人家年輕有為,父母還不在了。


    暗道林照夏發運道。


    “之前因事情多,一直未能登門拜訪,先斬後奏實在是不應該,小婿特地向嶽父嶽母陪罪來了。”


    一番話說得林爸心中舒坦,對林照夏不吭一聲,瞞了家裏這麽大的事,心中那股不快,也就消散了些。而林媽也覺得趙廣淵會說話,那股不快也去了些。


    翁婿三人便聊了起來,一時氣氛還是融洽。


    趙廣淵原本生下來就是皇族,上頭又有太子哥哥頂著,他隻管快活肆意,從小就中活潑的性子,但後來遭了許多事,人也變得冷清寡言,但他少言不代表不通事故,皇族子弟哪個不會察言觀色,很快就掌握了主動。


    林爸林媽刨根問底,查戶口一樣,趙廣淵也迴答得滴水不漏,還把本來心中帶氣的林爸林媽,說得臉上都是笑意,長至在旁邊都看呆了,這是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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