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夏聽著林媽的數落,原先還想分辯幾句,後來就緘默了。


    林媽連番數落,她也插不上話。再分辯她也不會信,便沒有再說話。


    林媽炮仗一樣說了一通,見林照夏垂頭不語,自以為這番突擊,拿捏到了她,恨恨地撇了她一眼,隻覺得這些年的付出不值。


    嫣然她爸還盼著林照夏養老,怕是做夢。


    說得口幹舌燥,見電視櫃上有牛奶,有飲料,有水,徑直起身,拿了一瓶礦泉水,手感不對,細看,竟是玻璃瓶身,還都是英文,連口水都是國外的!


    扭頭看了林照夏一眼,林照夏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她也沒那麽奢侈,尋常水不能喝要喝國外的水,隻不過是為了給長至和趙廣淵長見識,才買了一些國外的礦泉水迴來給他們開眼,買了幾個品種,喝了一些,剩下的便都擺在架上,再沒動過。


    林媽大口喝幹了半瓶,又走進廚房,打開雙門大冰箱,一看裏麵的食材,也都是國外知名的精貴食材,牛排、火腿、鵝肝、海鮮幹貨、蜂蜜、花膠……


    林媽看得更是心頭堵得厲害。


    “自從你爸病後,我去買菜,一兩毛錢都跟菜販講價半天,還都是收攤的時候去撿落市的便宜菜……”林媽看林照夏的眼神,就像要吞了她。


    “那是斂秋家裏送的。平時也舍不得吃……”林照夏迎向她的目光,不分辯一句,對方可能覺得她都不做人了。


    林照夏有一位好朋友叫張斂秋,家裏是知道的,但林媽卻不相信。


    張斂秋工作在外地,她家裏還會特地送來這麽一冰箱的吃食?都住上一兩千萬的房子了,還舍不得吃?


    騙鬼呢!


    這一刻林媽覺得林照夏更象是在狡辯,試圖掩飾她的富貴,怕家裏纏上她。


    這一刻林媽更堅信林照夏就是一個心狠心硬的,養不熟的白眼狼。


    對她的不滿由暗裏壓製,轉由明麵上表露無遺,那股不滿升至最高峰。


    “然然工作那麽忙,掙的沒你多,她在橫店都未站穩腳,可還是忙裏偷閑,在網上選了各種吃的用的,選了各種食材,寄迴家裏,讓我給你爸煲湯喝,你再看看你!”


    林媽氣不順。有心和沒心,親生和非親生,果然是不一樣的。你對她再好,不是親的就不是親的,她養不熟。


    林照夏沒有說話,任由她數落著。


    她不知道林嫣然一個月往家裏轉多少錢,但她自畢業後,月月不落往家裏寄錢,剛工作時,是兩千,後來三千四千,到現在每月不少於五千。


    最難的時候,接不到活,連房租都不能續上,還不忘給家裏寄錢,沒一月落過。


    林媽從不說若是困難,就不用急著轉錢,等情況好轉再一起多寄點,從來沒說過一句體諒她的話。


    去年她前後也給家裏不少錢了,加起來有二十多萬了,可林媽卻隻記得林嫣然給家裏買東西。家裏小區門口就是超市,走兩步買什麽都有,她便隻寄錢給家裏自己買。


    林照夏覺得她做到問心無愧了,沒什麽好分辯的。


    林媽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喘著粗氣。林照夏垂頭站在一旁。


    “這房子花了多少錢?”


    “沒花錢。斂秋爸爸給我們住的。”


    “騙鬼呢!我隻要一去房管局一查就知道房子的戶主是誰!”


    林照夏默了默,去年底她的戶口審察完,落了戶,房子她就辦了過戶,趙廣淵不同意房子添他的名字,這房子便隻掛了她的名。


    還真是一查一個準。


    “這房子你隻查一查就知道房價多少,我幹一輩都買不起。這小區,開發商是張爸的公司,所有樓棟的十八層,除了這間和隔壁那套落在斂秋手裏,其餘都還捂在開發商手裏,盤子不開,有錢都買不到。”


    林媽緊緊盯著林照夏,一臉不信。“那張家為什麽肯落在你手裏?不是你那位買的?”


    林照夏不想說謊,也不想說出實情,更不想讓她以為趙廣淵家裏是個富戶。


    “現在很多公司的法人,也並不是背後老板的名字。”林照夏淡淡說了一句。林媽是個聰明人,自然會明白她的意思。


    林媽當然聽懂了,她在街道辦工作,很多事也經過手,自然知道一些事情。但張家為什麽要把盤子掛在林照夏名下?是手裏捂的盤子太多,還是因為現在大審查?


    林照夏沒什麽能力,一個畢業才兩年的大學生,憑她再怎麽闖也買不起這麽一套房子。這點林媽是信的。但是她的男人?沒有這個能力?


    林媽目光投向牆上的相片,盯著趙廣淵看,隻覺得對方黑黝黝的眼睛定定地望著她,讓林媽覺得一股威壓襲來。


    讓她急忙避開了注視的眼神。


    林媽扭頭看了林照夏一眼,總覺得她與家裏離心了,說的話也不能信了。剛才的話,她是不信的。


    但不管她男人有沒有錢,林照夏現在過的日子就不是一般人過的,這富人區住著,大奔開著,再看家裏家外的擺設用具,各種吃食,說她男人家境一般,沒有錢,她是不肯信的。


    便開始盤問起林照夏……


    “他家裏隻有他一個人?父母雙親,所有的親戚都沒有?你們倆結婚了?”


    林照夏點頭,“對,他父母雙親都不在了,親戚都在國外。海市的購房政策是單身不能購房,當時落戶還在排隊,所以先去登記了。”


    林媽定定地看她,所以父母雙親都不在,親戚又不在國內,所以兩人登記了,什麽禮數都沒有?


    林照夏也不知道她信了還是沒信。但有些內情,她不想說,說了林媽也不會信,索性不解釋了,半真半假的就挺好。


    “父母雙親即便不在,也是成年人了,結婚禮數一概不懂?不用征得女方家同意,不用提親不用走禮?”


    “我們隻是登記了,還沒有辦婚禮。”


    “登記就是結婚了!何況你們這都住在一起了,還有一個這麽大的兒子!”往牆上瞟了一眼,“這麽大一個兒子,你就瞞了家裏六七年!”


    心狠啊,滴水不漏,一點風聲都不透。


    林媽覺得看不透眼前這個孩子了,從六七年前就開始與家裏離心了。


    不聲不響就搞出這麽大的事情來。


    “我不知道有孩子。我臨上大學那一年,失蹤了一年,那段記憶也沒有了。是不久前才知道有孩子的。”


    林媽眉頭皺了皺,想起高考放榜,家裏正高興,沒想到嫣然也找到了,林巍便說是雙喜臨門,但沒想到林照夏那個時候卻不見了,怎麽聯係都聯係不上。


    臨開學還不見人影,林巍隻好向學校申請了一年病假。


    好在一年後她迴來了,但怎麽問都不知道她這一年去哪了。家裏還帶她去看了醫生,沒檢查出什麽毛病,但就是不記得這一年發生的事。


    當時她還覺得林照夏是不肯說,才裝失憶的。又念著找到然然了,林巍便說怕找迴然然讓她難受了,所以家裏也沒追究她到底說的是假話還是真話。


    現在這意思是,那失蹤的一年裏,她生下了孩子,她自己都不知道?


    林媽有些不相信,但這些年林照夏的行蹤家裏是知道的,確實是一個人,也沒有和男人在一起,或是有孩子的跡象。


    還是說林照夏瞞得好?一臉狐疑。


    林照夏也沒指望她信,或是她能理解。反正她自上大學起,雖談戀愛但就是一個人,沒和男人住一起,也沒養兒子。


    畢業後,工作狀況就是那樣,情況家裏都是知道的。現在當個自由編劇,有活但也不多,還要自己交社保,去年掙的幾乎都給了家裏,她自己也隻有幾萬在身上。


    如果沒有這套房子,還要負擔房租,她所掙的也不過是僅夠生活。


    這樣的房子,她買不起。


    想到這,又想起趙廣淵。緣份真是個玄之又玄的東西,沒想到兩人隔著千年的時光,還能相遇相愛了,自遇見他後,沒想到她已實現躺平當條鹹魚的夢想了。


    這樣的日子,是曾經無數次算計著生活費的日子後,所祈求的夢。


    沒想到這才多久,就夢想成真了。


    “你現在有這麽好的房子住,有那麽好的車子開,可然然呢,還要在橫店熬日子,過今天不知明天的……”


    林媽的訴苦拉迴林照夏的思緒。


    她靜靜地聽著,不發表意見。


    “……家裏原有兩套房子,沒找迴然然之前,你爸說了,把現在住的房子留給你當做嫁妝,你嫁人後也有底氣,你是賣也好租也罷,都有錢拿在手裏,然然找到後,你爸就說分給你們倆,一人一半……可你爸病了之後,原先住的那套大房子也賣了,留給你和然然的房子現在一家人要住……”


    林照夏沒有接茬。


    林媽暗恨她不懂事,看了她一眼,“你現在生活不愁了,可然然還沒著沒落……”


    林照夏還是沒接茬。


    林媽見她裝聽不懂,想到一個被人丟棄的,被她和林巍收養後,過著城裏大小姐的生活,現在畢業工作了,日子也過得比她的親生女兒還要好,心裏的不甘不平更是往上翻湧。


    咬了咬牙,“你們這樣瞞著家裏,不合規矩,還得按章程辦。”


    當初然然的養父母都能把然然拿去給換彩禮,現在林照夏的男人瞧著是個條件不錯的,正好拿一筆彩禮給然然買套房子。


    林照夏聽懂了她的暗示,點頭,“等他迴來,我跟他商量。到時一起迴家走章程。”


    林媽本想留在海市見一見趙廣淵的,但聽說他不在海市,便又讓林照夏送她去了火車站。


    此時已是長至放學的時間,林照夏接了他還要送到他私教那邊上課,便讓林媽略等一等。林媽也就見到了長至。


    “外,外祖母?”長至望著林媽,依偎著林照夏,叫完人,看了林照夏一眼。


    他知道這邊有一個外祖父和外祖母,收養了娘,但他從來沒見過。這個外祖母看著好嚴肅,一點都不像大齊的外祖母那樣看著親近。長至叫完人,緊緊牽住林照夏的手。


    林照夏安撫地晃了晃他的手。


    這孩子長得真好!這是林媽對長至的第一印象,朝他擠了笑,想伸手摸他腦袋,見那孩子不與她親近,又頓住了手。


    看了幼稚園一眼,又問他幾個問題,要去上什麽課,學多久之類的。


    長至也一一迴答。林媽心裏又思量了一番。這麽小的孩子已經開始上這個班那個班了,說他爸爸沒實力家境一般她都不信。


    把長至送到私教那邊後,又叮囑了他一番,林照夏便送林媽去火車站。


    送走林媽,林照夏呆呆地坐在駕駛座上,半天沒緩過來。


    今天林媽忽然過來,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自接迴林嫣然後,林媽隻要見到林嫣然不開心不順心,過得不如意,就會拿她來比較,處處覺得是她享受了林嫣然的好日子,擠占了林嫣然的資源。


    今天她來家裏看過,話裏話外說的,林照夏都沒有接茬,還讓趙廣淵迴來就迴家一趟,走完章程。


    走什麽章程?無非是正式提親商量彩禮之事。


    趙廣淵一直說要去拜訪他們,是林照夏覺得不知道怎麽解釋,一直拖著。林媽話裏話外提房子,也不知道彩禮她要多少。


    林照夏頭磕在方向盤上,閉了閉眼。


    拿過手機,打開微信,給趙廣淵發了一條微信:“我想你了。”


    通州。趙廣淵被這個部門那個部門叫去了解情況,忙得腳不沾地。不是在各個辦公室間轉,就是在發掘現場指導工作。


    因為他大齊守陵人的特殊身份,幾乎每一個部門都要找他,電視台各媒體也等著采記他,又因為他對古文化有很深的造詣,更是深受考古等部門重視,天天拿著各類資料與他一起探討研究。


    發掘現場那邊也跟著搶人,因為他自詡祖上是大齊守陵人,那大齊的相關墓葬規製他一定是很了解的,所以幾乎是把他摁在發掘現場,要他配合發掘工作。


    趙廣淵因存了要讓大齊被後世人所知的心態,也積極的配合工作。


    因為他長相俊逸,清清冷冷的一副古代貴公子的形象,電視台各媒體更愛采訪他,他忙得腳打後腦勺,有時候連水都沒能顧上喝一口。


    手機很多地方更是要靜音或是不能帶。


    等他忙完一個采訪,間歇時拿到手機一看,有夏兒的信息!


    忙打開……隻短短一句,但濃濃思念襲來,令他倍感溫暖和慰籍。思及心中摯愛,忙找了一個避人處,撥了電話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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